不起……我开始无意识地抬头,石渣灰尘沿着脸颊掉落,锋利的岩石割开了颈,随着血流进身体裂缝的错觉,双手竟撑了起来,我感觉到了腿脚的跟进抽移,麻木的身躯在不可思议的松动之中再度抽搐,脉搏爆裂般发出痛感,我猝然呼吸,猛地喷血,措手不及又摔趴下去,负重的双肩隐隐颤抖,与石板的摩擦骤然消失,我略微偏转眼睛,沉静地吐血,我逃脱了……真是奇迹,我居然钻了出来。
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在等我,她在庇护着我……我从血窟中爬起,浑身散落着烧焦的碎石和病菌般的液体,直不起腰,抖动着四肢寸步难行,在灼热的烟火里蹒跚向前,不忍再看那强迫呼吸的遍地血腥,却已失去了像个影子般飞奔逃走的速度,我用这微弱的生命继续为自己开路,为了大脑,为了灵魂,自私地牺牲这仅存气息的肉体,在烈火和烟幕中挺进,直到白炽的太阳射线刺入了身上滚烫的血,我像被灭菌杀毒程式强力锁住,无法再动一步,模糊的视线中渐渐现出了被大风吹散烟尘之后的城市废墟。
我轻缓地咳血,这遍布惨象的世界,遭遇的究竟是地震还是屠杀,连我这惯于冷漠不知死活的人竟也不寒而栗,那些新鲜的血液和被烘干的血迹令我感到恶心,我完全不能猜想这周围发生过什么,在我被活生生砸倒之前,变故已经产生,全世界跟着我一起倒霉了,这是我唯一能够确信的一点……我深深呛了口血,痛得仿佛全身要被抽干,看着胸前破碎的血衣,恍惚间大脑猛烈颤动,心中激切,我艰难抬起两臂,反复将手擦拭干净,从腹前被衣服裹住的部位慢慢地取出了一只白色纱布卷,它完好无损,甚至没有一丝污迹,在这被玷污的视野里,惟有它的颜色是纯净的,我庆幸地喘息着,那持久散发的清香仿佛触到了被烟火与血气麻痹的嗅觉,就像她正握着纱布的另一端,虽然时间只是隔了很短,其实却好像很遥远……
“心惠,你在等我吗……”
我遥望着废墟深处世界的尽头,不禁念出了她的名字,瞬间感觉到了强烈的悲伤,不可能的,怎么会呢,为什么这个名字如此伤感,如同铭刻在心里,这样熟悉,我一定是在哪里听过的,到底在哪里……难道是见过她吗。我不断地咳着血,小心翼翼收起纱布,这用来包扎的东西,即使我舍得用,也已经晚了,右臂的伤口早已被全身的血淹没,对于一个一贫如洗、行将死去的人来说,这是我身上仅有的物品,是她送给我的礼物,在陪我一起下地狱之前,就算是最后一滴血,也不能被沾染……
“唔啊啊啊啊!”
一腔鲜血爆喷而出,随着致命的猛痛,后背像是被什么利器突然击中,我抽搐着嘶吼,浑然瘫软跪了下去,汗水瞬间浸湿了肌肤,我感到全身的血液正在向外喷溅,疼痛穿透了心脏,竭尽所能地令我吐血,我呻吟着,像个僵尸一般静静跪着,眼前开始模糊,紊乱的思维即将可怕地息止,我惶恐地抽颤着想把头转过去,可是办不到,袭击我的两个家伙在我背后冷冷嗤笑,士兵……还有他们手中的枪。
“起来!你这该死的恐怖分子——”“把他带走!”
“呃啊啊啊啊——”
我这快被撕裂的身体发出了毁灭前的警报,他们又猛重地朝我砸了一枪,几乎迸出的眼球完全浸泡在了血水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了,毫无还手之力,生命的全部反应只是疯狂的呕吐,没有食物,只有鲜血!大脑微弱的电流向着另一个世界迅速地传递着,仿佛听到了死神的召唤却受制于这受尽折磨的僵死之躯,我被狠狠拽起来,像个残废一般被左右两旁的蛮力拖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