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要带着小仓界离开?!”
仓浮子吃惊地看着王魃。
脸上的‘邵阳子’甚至瞬息变化了无数种模样,显示出它心中的极度不平静。
也不怪它心中难以平静。
饶是它在这片界海中诞生数十万年,却也从未见过有如此胆大包天,甚至近乎狂妄想法的人。
它之前顶多觉得对方会带着人,前往其他界域附近狩猎食界者,来延缓界域的寂灭。
却没想到对方的想法远比它要野得多!
“莫非无法离开?”
王魃反问了一句。
“不……不,只是……”
仓浮子看着面容镇定平静的王魃,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
好在它毕竟是界灵,迅速便平复了波澜,指出了王魃这个计划中的关键问题:
“小仓界虽然在界海之中无比寻常,可毕竟是一座界域,你如何有能力将小仓界带走?”
王魃面色平静地微微侧过脸,朝着界外的方向示意了下:
“可以么?”
仓浮子察觉到王魃的所指的方向,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眼中流露出了一抹吃惊和恍然:
“你是想让那只鸟……”
但随即连连摇头道:
“不行,此兽虽是七阶前期,看样子力大无穷,说不定也能拖拽得动,但横渡界海可不是一朝一夕便能成,说不得,数万载亦不是不可能……其间所耗,难以衡量,它撑不住!”
提议被否定,王魃也不急:
“简单,若是其力耗尽,便休憩一阵,任其自行寻觅浑沌源质,待吃饱喝足,再重新归来便是。”
仓浮子却再次摇头,反问了一个问题:
“那若是它不在,小仓界无力维系自身,又该如何?”
王魃微微皱眉。
仓浮子边说边手指轻点。
在两人面前,随即形成了一只浑黑色如蝌蚪一般的虚影,四周一片漆黑如渊。
王魃一眼便认出,这虚影的模样正是小仓界。
“这便是小仓界……你猜它为何能在悬在这界海虚空之中,不升不降,不偏不移?”
王魃瞬间明白了仓浮子的意思:
“你是说,这小仓界在此处是有……”
“不错。”
仓浮子赞许地点点头,随后手指再次一点,小仓界的虚影瞬间缩小,同时又有一些类似于小仓界的虚影进入了王魃的视线中,它指着这些界域道:
“它们……与小仓界一般,自诞生之日起,便不曾移动过,就似是生在了此处一般,而实际上也正是如此。”
“诸多界域,于混沌之中孕育,至‘道’所能承载的极限,便刹那衍化而出,清浊两分,天地乃成。”
“从此不再有分毫移动,便是因为一方界域一旦诞生,便与四周虚空完全契合,是以除非一界寂灭、衰落,否则几乎再无变化。”
“这就是界海的规则之一。”
王魃面露思索之色。
仓浮子的问题,说起来玄乎,甚至牵扯到什么界海规则,实则却也很好理解。
一方世界便像是一颗种子种入了地里,一旦成长成树,树根扎入土壤,也的确很难再移动。
要么以无边伟力,将整个根系连同土壤一起拔起。
要么便对这株大树施以手段。
前者不现实,若真有轻易拿捏一方界域的实力,他也就不需要急着离开了。
而且即便将小仓界移走这个难题解决了,也还有另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翻明飞累了,自己去寻觅混沌源质或者食界者,小仓界失去了牵引之力,在一片界海之中,谁也说不准会漂到哪里去。
“我倒是有个办法……”
王魃沉吟了会,在仓浮子意外的目光中,他直接说出了自己的要求:
“不过此界权柄,你需要尽数交予我。”
“这……都交给你?”
仓浮子一开始听到王魃说有办法还面容一喜,但当听到说要将小仓界的权柄尽数交给对方,却还是不禁一怔,露出了一丝迟疑。
王魃眉头微微一挑:
“怎么?”
“你之前不是说,即便我做这小仓界之主,你也答应么?”
仓浮子沉默了一会。
小仓界之主,和小仓界的所有权柄能是一回事么?
前者的真实力量有多大,还不是要靠它来决定。
而若是将小仓界的权柄尽数交给王魃,那就是将自己的存续完全寄托给了对方。
这对视‘存在’为至高法则的它来说,完全是违逆它意志的事情。
王魃目不斜视,却对对方心中的所想洞若烛照,随意道:
“罢了,既然此举你不能接受,那便也无需啰嗦了,我这便离开此界,接受飞升之劫。”
“不!”
仓浮子立时出声阻止。
哪怕它清楚知道对方压根就是在逼它作决定,但还是无法站直腰板。
因为它的执念太过唯一,自是远比王魃要更为强烈。
沉默了一会,面部容貌极速地变化作一个个陌生人的面庞,它终于迟疑出声:
“……一定要所有权柄?”
“一定。”
王魃声音干脆利落,却也展露了不容置喙的坚决。
然而仓浮子仍旧难以接受这个要求。
最终,它的面容定格在了惠韫子的模样,冷声道:
“我只能答应你,可以与你共享部分权限,而另外部分权限的使用,必须要经过我的同意……”
见王魃面色没有半点变化,一双眼眸好似深渊般将一切波澜都藏了起来。
仓浮子一时难以摸清他的想法,迟疑了下,又补充道:
“若是你真的按照你所说的去做,我会根据进程,来将此界权柄,完全予你。”
说罢,它的面容再度一变,变成了王易安的模样,紧张地看着王魃。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王魃一时也有些愕然,不过很快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那便立誓吧。”
“啊?”
“你、你不再谈一谈了?”
仓浮子错愕地看着露出笑容的王魃。
“我觉得很公允。”
王魃笑容微收,手中却已经快速掐诀,在两人面前形成了一道文书虚影。
其上神纹扭动,金光弥漫,显然非同小可。
看到这文书虚影,仓浮子迟疑了下,它总觉得自己似乎压根不该和对方谈这笔合作,无奈中,意念扫过文书的内容。
“……不得以任何形式威胁、伤害,或是心存伤害万象宗、王魃……”
“双方共同维持小仓界迁往混沌源质富庶之地……”
这些内容倒是没什么问题。
只是在看到最后的时候,却没有看到预料中的文字,它又微微一愣,不禁抬头看向王魃。
却见王魃神色淡然,似是早已料到它会如此惊讶,平静道:
“我不想被人伤,但也不想伤人,更不想强人所难。”
“你什么时候愿意将权柄尽数交予我,便什么时候给好了,合则两利,分则两害,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仓浮子沉默了一会,面容又变作了韩魇子的模样,神色复杂地看着王魃,点点头:
“我明白了。”
它轻轻伸手。
这一刻,无数黑白丝线在它的身后浮现。
它轻松便从这无数的黑白丝线中,抽出了一部分的线头,轻轻放在了王魃的面前。
这些黑白线头,迅速扭动,彼此勾连,竟是化作了一只质地剔透莹润,似有无穷奥妙流转的玉碟。
只是这枚玉碟却在王魃的注视下,砰然化作了三瓣。
一瓣落在了王魃的手中,另外两瓣重新飞回,消失于仓浮子的身后。
这残缺的玉碟方一落入掌中。
王魃便不禁身躯一震。
这一瞬,海量却残损的信息,疯狂涌入了王魃的元神之中。
本就有些难以承负二阶道域的元神,这一刻竟是有种危若累卵之感!
王魃心头一震,果断将这玉碟祭出在半空中。
心有余悸地看向这玉碟。
“此物,便是此界之权柄。”
仓浮子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小半片玉碟,叹息了一声,随后正色道:
“这三块便是整个小仓界的权柄,我已经将其中的三分之一,永久地赠予了你,若是你能将小仓界带往永宁之处,剩下两块,我会尽数交予你。”
“这中间,若是有需要,也可向我索要其他的权限,我会暂借于你。”
“只希望……你能不忘今日的承诺。”
听到仓浮子的话,王魃收起了玉碟,面色也恢复了平静,淡声道:
“仓浮子道友且看便是。”
仓浮子点点头:
“那小友便尽管施为,若有需要,唤一声便可。”
王魃点点头,又细细问了一些问题。
随后终于道:
“仓浮子道友且住,我便去安排了。”
仓浮子见王魃并无糊弄之意,倒也松了一口气,闻言连忙道:
“有劳小友。”
王魃笑了笑,神色莫名。
不过就在他欲要离开这片界膜之际,他却忽地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仓浮子:
“我能去见见我师父么?”
仓浮子迟疑了下,摇了摇头,解释道:
“不是我不愿,他如今正是修行之中……”
说着,他却还是衣袖一挥。
两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处界膜之中。
一片与四周界膜相连,却隐隐有着玄黄之色的氤氲之中,一股熟悉的气息让王魃心头一震。
他隐约看到了这片氤氲之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正盘坐其中,看不清,可那股熟悉的感觉,却让他清楚地知道,这正是他心中时时念起的人。
“放他彻底离开,需要什么条件?”
王魃猛地转头看向仓浮子,如渊似海不可窥测的双眸中,终于多了一抹翻腾滚动的波涛!
明亮如昼,甚至让仓浮子都觉得有些刺目。
只是仓浮子还是为难地摇了摇头:
“不是条件的问题,你师父,以及其他人其实本该在融于界膜的时候便彻底湮灭……是我调用规则,将他们的真灵保住,但他们的真灵早已与小仓界合为一体,换言之……他们其实也算是小仓界之灵,只是没有权柄而已。”
“此言千真万确,若有虚假,我定遭无穷食界者吞食!”
“界灵……”
听到仓浮子为表真心发下毒誓,王魃目光中的明亮顿时黯了下去。
只是很快,他便深吸一口气,眼底掠过一丝坚毅之色,面色、目光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他看着仓浮子,问出了他心底最后的一个问题:
“你当初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因为他们而留下来?”
仓浮子愣了愣,面容化作申服的模样,苦笑道:
“没想过,误打误撞,且也无非是赌一赌罢了。”
“赌一赌……”
王魃轻声念着这几个字,微微有些失神,脸上少有地露出了一抹自嘲的笑容,随后轻轻摇头,看着仓浮子,认真道:
“我不太喜欢赌。”
说罢,他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在了界膜之中。
仓浮子怔怔看着王魃的身影消失,半晌,它才露出了一抹苦笑之色:
“我也不喜欢……”
“可是,又能如何呢?”
一声叹息,回荡在空荡的界膜中。
……
“惠韫子祖师……这是飞升劫?!”
赵丰等人吃惊地看着被淹没在雷光中的身影。
隐隐能够看到面容淡漠的惠韫子负手立于雷劫之中,面对着飞升之劫,微微皱眉。
不是因为雷劫太强……而是雷劫的强度,竟出乎意料的小!
不,准确说,应该是回到了本该有的强度。
“是小仓界吃饱了?”
身在雷光中的惠韫子心头,掠过一个猜想。
此次大劫,固然差一点便要界毁人亡。
但终究是在王魃的诸多手段之下,顺利渡过,而且还将整个界外围伺的那些食界者尽数引入界内灭杀。
即便他没有细数,可光是风临洲这边遭遇的食界者,便有数百头五阶。
且还不提六阶的存在,以及皇极洲那边。
若是算下来,只怕数量还要多上个两三倍。
这么多食界者带来的混沌源质和残缺道意,简直难以想象,应该能勉强弥补小仓界多年来的损失。
“小仓界恢复正常,这么说,宗内弟子便可以正常飞升了……”
想到这,惠韫子心头微松。
只是目光扫过身影越发虚淡的杜微等人,心中又隐隐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
咔嚓!
雷光落下。
惠韫子抬手轻松将其击溃。
随即便感受到了一股来自整个小仓界的排斥之感,以及来自界外,遥远之地的冥冥呼唤。
他知道,这就是来自上界的接引了。
而小仓界修士飞升之后的去处,便是云天界。
这一刻,他没有半分喜悦。
心中不禁想起了那些早已在界内坐化,真灵不知已经转世多少次的师长、师兄弟以及后辈弟子们。
幽幽一叹。
长生之道……便是如此。
一仙难成,亿万枯骨。
他侥幸活到了今日,侥幸得了这份机缘,可他珍视的那些故人,却早已淹没在茫茫岁月长河之中。
“我这一代……多少人啊,如今却只我一个……”
孤独与寂寞,徘徊在心中,伴随着他,渐渐消失在了半空中。
而就在他消失的最后一刻,他蓦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小仓界的危机还没结束,不行,我得告诉他们……”
他正欲叮嘱赵丰,然而那股接引之力,却是不由分说地将他彻底淹没……
“祖师,飞升了?”
所有人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困扰了小仓界修士万余年的飞升之劫,就这么结束了?
这一刻,所有修士的眼中,在短暂的沉寂、茫然之后,全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赵丰、汲婴、灵威子……所有化神修士,哪怕道心再是坚定,这一刻也不由得掀起了巨大的波涛。
他们……距离炼虚最近,也是最有希望渡劫的存在!
渡劫宝筏之上。
‘关傲’和痴剑正安置着凡人,在察觉到惠韫子的飞升后,不由得皆是惊愕和喜色!
“小仓界,可以飞升了!”
‘关傲’的眼底,掠过了一抹难以抑制的喜悦!
数百年前,他踌躇满志,血祭所有化神后裔,只为了能够飞升上界。
结果迎来的却是当头一棒,悲愤之下,他怒而撕破天穹!
回过神来的他,潜藏化龙池内,驱使器灵四处寻觅东山再起的机会,却频频失败。
本以为自己已经无望飞升,甚至不得已只能选择潜入万象宗,借助更为凶险的渡劫宝筏,逃离此界。
然而却在即将得手的这一刻,看到了堂堂正正、安全飞升的希望!
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天不薄我!”
“天不薄我啊!”
‘关傲’心头忍不住激动。
他虽然眼下没有引来雷劫,那不过是因为这具肉身、元神境界还未到而已。
“关殿主,咱们有希望飞升上界了!”
痴剑仰头怔怔看着惠韫子消失的方向,亦是忍不住和距离最近的‘关傲’分享着心中的雀跃之情。
‘关傲’笑着点点头,目光中掠过一抹沉思。
既然如今有了希望,倒也不必……看来还得好好谋划才是。
安心等下去,等万象宗这批人飞升的飞升,坐化的坐化,到时候……
“咦……杜微长老他们……”
痴剑吃惊的声音引来了他的注意。
他很快便惊喜地看到,本就已经透明虚无的杜微、魏融等人,竟在惠韫子飞升之后没多久,也相继消失不见。
一时恍然如梦。
“这些人也走了!太好了!如今小仓界内,只剩下那个不明根底的王魃和那几头神兽了……”
“此人有些邪门,不可小觑,不过依他的能耐,应该很快也要飞升了。”
‘关傲’心头思忖。
一旦王魃也飞升,那么接下来,整个万象宗内,便再没有能让他忌惮的人存在。
“先拿下宗主之位,借助这万象宗的积存,修至炼虚再说……这渡劫宝筏里,倒是藏了不少的宝物。”
‘关傲’心中一边思索,面上一边露出了深深的遗憾之色,和痴剑叹息道:
“杜微长老他们也不知道是去了哪里……既然这次能出现,说不定还会回来……”
“是啊,我之前虽未能与他们谋面,不过能补天者,个个皆是人间豪杰!若非那该死的叶苍生,他们应该也不至于早早没了性命……”
痴剑感叹了几句,随即忽地面色一变,咬牙切齿地咒骂了起来。
‘关傲’闻言,面不改色,赞同道:
“此人确是不当人子!若非我实力不足,其人也已陨落于那武祖之手,我定要斩其魂,灭其灵,令其日夜受尽折磨……”
“这么说,你已经想好自己的结局了……老祖宗?”
痴剑忽地轻轻扭过头,一双犹如幽湖一般的眸子盯着他。
如同深渊在凝视。
‘关傲’心头一震!
却面露疑惑之色:
“老祖宗?痴剑道友,你这是……”
“哦,看来老祖宗还不太明白,那我换个称呼好了……”
痴剑缓缓祭出了剑器,目光这一刻终于不再掩饰心头几乎要将他自己都焚烧殆尽的仇恨火焰:
“叶苍生……”
“你该如何还我三十二万叶氏子弟的性命!”
八色剑光冲天而起!
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关傲’怒喝一声,手掌须臾变大,如山仞拍下,竟是生生将八色剑光钳住!
一掌便将痴剑拍出了渡劫宝筏!
“是《乾龙大哉》!是《乾龙大哉》!哈哈!我猜对了!”
“你是叶苍生!你真的是叶苍生!”
半空中,元神精血散溢不止的痴剑却仿若疯魔,哈哈狂笑不止!
‘关傲’面色大变,咬牙切齿:
“你在诈我?!”
“痴剑!”
“关傲!”
“不对,他不是关傲!”
四周极速响起了万象宗众人的惊呼声。
叶苍生双眸极速扫过四周,在看到半死不活却颠笑不止的痴剑之时,眼中的暴怒几若火山喷发!
却还是在瞬间做出了抉择!
随即直接裹住宝筏,径直朝着天穹上一处尚未完全愈合的界膜冲了过去!
附近的长生宗宗主梁无极正自为安长寿身陨而心痛不止,眼见叶苍生裹着渡劫宝筏要从他身边逃走,心内自是邪火生出,也不啰嗦,当头便是一道不死神树的一截树枝戳下!
“滚!”
叶苍生怒喝一声,双眸一瞪!
《须陀尊法》中强大无比的神魂秘法瞬间击中了梁无极!
嘭!
梁无极只觉得脑中一震,整个人竟是仿佛丢了魂一般,径直坠落了下去!
堂堂化神中期修士,竟是连叶苍生一眼都拦不住。
炼虚修士的强悍,这一刻重新展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哪怕叶苍生实则境界跌落,重伤未愈,实力比之巅峰之时,连十一之数都没有,甚至都没能招来飞升之劫,可这般能耐,却还是震撼了所有人。
“炼虚……”
这一刻,赵丰等人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更高境界的渴望。
只是很快,众人皆是面色微变。
茫茫星夜之中,小若星点的叶苍生径直裹挟着渡劫宝筏,一头冲到了尚未完全愈合的界膜孔洞中。
就在这一刻。
孔洞处,却探头探脑地伸出了一只小的不能再小的粉红色兔耳朵。
正探出兔子头来,却吃惊地看着巨大的船只撞向它。
“!!!”
粉红色兔子头目露惊色!
眼看便要撞中,慌忙喷出了一口青黑之气。
下一瞬,这青黑之气便罩住了整个宝筏。
随后便是令人震撼的一幕。
这座耗费了万象宗上下多年才炼成的宝物,竟在一瞬间,外面的一层护船大阵便直接如花朵枯萎一般,极速暗淡了下来!
“你做了什么!!”
叶苍生察觉到自己费尽心思才得来的宝物竟发生了如此的剧变,脑海‘嗡’地一下子便爆开了!
双目赤红,抬手便瞬间化作山岳大小,朝粉兔子拍去!
然而就在这一刻。
界膜孔洞四周,忽地飞出了一只更为惊人的玄黄大手,轻轻一拨,便将宝筏从四周的青黑之气中抽出,同时如捏苍蝇一般,直接抓住了叶苍生!
一道身影在叶苍生惊怒以及粉兔子好奇的目光中,缓步从界膜之中走出。
没有破坏界膜,那界膜更像是恭送他的离开。
“你……王魃!”
“是我。”
王魃面色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关傲’,不,应该是叫叶苍生。
似乎对于他的出现,没有丝毫意外。
目光旋即落在了玄黄大手上,露出了一抹异色。
沾染了青黑之气,这尊法力凝聚的玄黄大手,竟也迅速开始凋零崩溃,如染瘟病。
心中暗暗有些吃惊:
“好霸道的瘟疫之气,连死物都抵挡不住。”
叶苍生却反倒是平静了下来,冷笑道:
“你要杀我么?我与关傲已经融为一体,若我不愿意,你便只能将我和关傲一起杀了!”
“但你若是答应放我走,我可保证关傲不死!”
“当然,若是你不在乎关傲,那便随意!”
他笃定王魃不会杀自己。
因为此处不光只有自己,还有下方赶来的一众万象宗修士。
对方若是真的杀了他,只会引来宗内不谐。
果然,王魃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做出了决定:
“谁说要杀你的?”
“王副宗主!”
当先赶来希望得见叶苍生伏诛的痴剑,顿时面色微变,忍不住叫了一声。
赵丰等人也迅速赶来,灵威子收起了渡劫宝筏,神色凝重地看向界膜洞口处,正自探头探脑张望的粉兔子。
叶苍生带着一抹冷色扫过痴剑。
若非自己这个后代诈他,自己又怎么会暴露!
可是此时此刻,再说这些已是于事无补。
压下心头的杀意,他看向王魃,真诚道:
“道友,我一心求道,与贵宗并无仇怨,即便是关傲,我也并未下狠手,便是不愿与贵宗为敌,此心光明,天可怜见……”
“你还有脸说光明!”
痴剑怒不可遏,提剑便要斩下。
却被王魃轻轻止住。
痴剑错愕地看向王魃。
王魃面色淡然:
“这么杀了他,岂不是便宜他了?”
痴剑以及周围修士们闻言一怔。
叶苍生亦是心头一跳,隐隐有种不妙之感。
却在下一刻。
王魃朝他看来,眼中闪过了一抹殷红之色。
“你……”
叶苍生立时便察觉到了一股来自神魂的攻击,不由冷笑一声:
“我修行《须陀尊法》万余载,你又岂是我的对手?”
当下便飞出了关傲的身躯,与王魃大战起来。
一番激战,终于一招斩了王魃神魂,他灵机一动,竟是直接占据了王魃的身躯!
“飞升!一切,都是为了飞升!”
叶苍生立在半空中,喃喃自语。
而在痴剑等人的目光中。
‘关傲’在王魃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蓦然不再挣扎。
随即一道残缺的元神虚影便径直飞出了关傲的身躯。
而王魃抬手一招。
从太一道场中随即飞出了一头双目通红,通体白色,唯有四周和后背上,却有一道道扭动黑色纹路的石龙蜥。
那黑色纹路之上弥漫着一股神秘而不详的气息。
叶苍生的元神虚影,便满脸欢喜地落入了这头石龙蜥身上。
只是眨眼间,这头石龙蜥通红而泛着野性的眼睛便变得灵动起来。
环顾四周,仿若没有看到众人一般,低声自语:
“飞升!一切,都是为了飞升!”
狂热痴迷,却浑然不觉自己状态的违和。
这一幕,让周围众修士无不毛骨悚然。
“都散了吧……对了,深海之中,尚有此战遗落之物。”
王魃朝着众人颔首道。
痴剑迟疑了下,又看了眼已经成为了石龙蜥却浑然不觉的叶苍生。
心中隐隐有种解气的感觉。
随后他也不再多言,只是朝着王魃点点头,便径直飞落了下去。
赵丰眼见王魃出现,也松了一口气。
当下便招呼众人,安排起了其他的事情。
见众人离去,王魃这才转过头看向趴在界膜孔洞处的粉红兔子。
抬手将已经尽数变作了瘟疫之气的玄黄大手拍出了界外。
粉红兔子顿时警惕地后退了一步。
王魃也注意到粉红兔子自身隐隐盘旋的一抹青黑,心中若有所思,脸上则是露出了一抹笑容:
“你是来找大福的对不对?”
粉红兔子看了看王魃,脑袋却径直缩了回去。
王魃微愣。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灵兽面前失去亲和力。
等了半晌,却也不见它再跑进来。
王魃思忖了下,抬手在此处界膜孔洞处做了固化,留了一个小孔。
随后感应了一番,忽地微微皱眉。
身影一闪。
再出现时,已经是在一片海面之上。
只是这片海域竟是皆被血色所浸染,波漾着一丝血色的气息。
王魃的目光却径直落在了正盘坐在海上,被血海道域完全笼罩的黑衣身影。
“师弟。”
黑衣身影正是申服。
此刻也正朝王魃看来,对王魃的出现并不意外,轻声笑道:
“师兄,终于等到你了。”
察觉到申服周身不断涌动,似乎已经无法控制的血海道域,王魃面色微沉:
“你掌控不住了?”
申服却轻笑着摇摇头:
“这不重要,只是能在离开之前还再和师兄见一次面,我实在是太高兴了。”
“离开?你难道……”
王魃心头一怔。
申服笑着点点头,语气轻松:
“这些年,我也有些累了,所以我想重新开始,听说云天界是个不错的地方,师兄,我去那里等你们吧……只是可惜这次没能见到步蝉和易安,易安那浑小子之前打得我可不轻。”
王魃微微沉默,原本想要分享给他,关于自己带着小仓界流浪的计划,这一刻,终究没有说出口。
他知道,若是自己开口,师弟一定会留下来帮助他。
但想到师弟这些年在原始魔宗一路艰难行来,这样的话,他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师兄,能再陪我喝一次酒么?”
察觉到气氛的凝重,申服忽地笑着开口道。
王魃沉默着没有开口,只是径直从储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坛坛仙人醉。
就着夜色。
星光漫天,杯酒换盏。
放浪形骸,心游物外。
一如许多年前,在东圣宗旧址南湖湖畔,那座潦草简陋的养鸡场里的一夜。
待一片灿烂的雷光渐渐消散。
王魃独自躺卧在海面上,头枕手臂,看着天边渐渐亮起的鱼肚白。
双眸放空,怔怔出神。
“天下无不散之筵席。”
“但若有来日,自会再见。”
“是吧?师弟……”
身旁。
被血色笼罩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唯有一头巴掌大的血麒麟,正畏缩地待在原地,小心地打量着这个神色似是有些失意的青年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