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扒在黑船艉楼之上,各自寻找木板间的罅隙向内观瞧,一样的事江朔在今春干过一次,没想到今日竟会重演此情景,只是当日是他一人,今日却是三人。
井真成看来对这类听壁脚的事是驾轻就熟,像个大壁虎一般吸在船板上,一动不动,呼吸也变得极其缓慢,江朔知他没什么内功修为,反而更加钦佩日本志能便之术,心道果然各国各族的武术都有其专善。
独孤湘则是第一次做此等事,显得颇为兴奋,身子不断扭动,一会儿顺着板缝向内看,一会儿探出头来东张西望,好在此刻北风忽起,开始下起雪来,下面海面洪波翻涌,海水和浮冰轮番拍击在船身上,扰得黑船剧烈地晃动起来,风雪、波涛和船体自身发出的巨大声响完全淹没了独孤湘发出的轻微声响,江朔料知无碍,专心透过板缝向船内看去。
只见舱内布置与半年前所见相差无几,正中背对江朔坐着的主人头戴黑布包头,看来背影却比那日的闹文大王宽大了不少,主人面前的织锦地毯上放了个金灿灿的大火盆,里面正熊熊燃烧着炭火,江朔隔着木板都觉得一阵阵热浪舔着他的脸,但那主人却仍冷的不住颤抖。
再往两厢看,一侧坐着的是一列身披黑袍的大食人,另一侧最末席坐着一极其高大之人,此刻他已摘下了面具,果然是曳落河六曜之一的向润客,他双手拢在身前,看来折断的手臂已然痊愈了,但他低着个头,丝毫没有原先趾高气昂的样子。坐在上垂首第一的却是一个圆脸细目的年轻人,身侧坐着一老一少两个书生模样的人。
那老者却并非高不危,与高不危的猥琐长相不同,此人相貌颇为不俗,只是目光中透着一股凶厉之气,正是北溟子的首徒尹子奇!首席的青年和那年轻书生自然就是安禄山次子安庆绪和孔目官严庄了。再往他们身后看,何万载、何千年兄弟和一众璇玑阵武士随侍在左右。
江朔不禁头皮发紧,上次江朔能胜向润客也是占了向润客断了一臂的便宜,如今遇着伤愈的向润客,江朔也没有必胜的把握,更遑论还有个带着全套璇玑阵的尹子奇。
江朔心道今日可不能轻举妄动,只待探明燕军和大食人在此聚头的目的,回去再从长计议。想到此处他不禁转头四望,唯恐被人发现。只见空中星月已被乌云整个遮住,北风呜咽、风雪大作,四周黑沉沉的一片。
大食黑船艉楼高高翘起,从船上看是一个视线的死角,大食人原也考虑到了这一层,将三艘船呈品字形排列,将中间这艘船凸在前面,这样两侧船上望斗内的瞭望手可以随时监视艉楼的情况,但没想三艘船上瞭望手都被井真成给结果了此刻在浓重的黑夜之中两船甲板上的巡弋之人也难以发现艉楼上挂着人。
江朔看了一圈周边形势,这才放心,重新将眼睛贴上板缝向内看去。只听居中坐着的主人正在以江朔听不懂的大食咒骂个不停。江朔见安庆绪脸上笑盈盈地,嘴里却不耐放地问严庄道:“这个番人哇啦哇啦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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