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血来了。
陈容容已经着了人给娄千杉擦拭净了身上的血迹,换了干净衣服,也换了房间,置换了寝具。是时已算开了春,天气已不是最冷,可屋里的火盆还是熊熊烧着烤着,加上那一床厚厚的被子,才让血气不足、冷入骨髓的娄千杉能睡得稳当。这样看起来的她才重新干净而有了些活力。
沈凤鸣放心了些,恍恍惚惚间靠着桌子,也做了个梦。这梦也因室内的温暖而变得温暖,恍然有一首温暖的歌,是熟悉的人在唱的。
雨晴烟晚,
绿水新池满。
双燕飞来垂柳院,
小阁画帘高卷。
好悠远的半阕《清平乐》,他都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听见过的,怎么竟这么熟络地入了自己梦来。唱歌的人好像离自己很远,仔细看,自己所处之处怎么是一处荒荒的院子,不过外面有那几树梅花绽得正美,而放眼望去,目力能视的方圆,都见不到旁人。
好好的一首曲子在下半阙转悲,就像夕阳落下天地忽然变冷。他忽然忆起什么,忙不迭跑出所在的院子,朝那歌声跑去,那歌声还伴着些零碎的琴声,到了近前,好清楚已经不是《清平乐》,变成了另一首曲子,满怀感伤却又满怀期待,似乎悲凉却又带着憧憬。可他听清这曲的时候,却忽然吓了一跳,睁开眼睛,惊醒过来。
——怎会梦见这一首?
他揉揉眼睛。火盆黯淡了,难怪会忽然觉得凉意上来。他忙取一根干柴去盆里拨弄了下,将那火又点旺,才重新坐下,漫不经心回忆起这个古老的梦,和梦里这一曲古老的歌,下意识地,口中竟也轻轻吟唱起它来。
君不行兮夷犹,
蹇谁留兮中洲?
美要眇兮宜修,
沛吾乘兮桂舟……
他哼了两句,忽然失笑。那一日在徽州那小小客栈里无意中听见秋葵唱起这首曲,那种错觉,真好似回到了幼年。如果不是君黎忽然来了打断了她的唱,他是真想那样默默地听完的。
后来在禁城选妃,他也曾希望秋葵能将这《湘君》再弹一遍,可她偏偏不弹,偏偏选了旁的曲。那段被勾起的回忆于是总好像断落了,不完整,正如今夜的梦,也一样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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