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比起一剑轻易地刺死了他,他觉得——还是该以朱雀给自己的内力为他复仇——因为这是那天本可以立时杀死顾如飞的“离别”,如今用自己的手给出,只是——迟到了几天而已。
他其实不在乎顾如飞怎么对自己。他也不在乎单疾泉怎么对自己。那些曾那样想置自己于死地的小人们,他都可以不管,可是害死了朱雀的——他没有办法说服自己放过。不要去想。他还是忍不住叮嘱自己。不要去想他是顾家的人。不要去想他是顾家唯一的后人。不要去想他背后的那个顾家,和那个家于自己的意义。不要去想。
“顾如飞。”他出声。流云的细密,在这样的嘈杂之中,将声音送至顾如飞耳边。
顾如飞在听到他的声音时微微一震,猛地回过头来,手中长剑下意识举高,脚下却禁不住退了一步。
“还有什么遗言。”夏琰说。
顾如飞额头一下沁出了冷汗。他想过的。他想过今日会死。他骨子里那些少年热血让他在加入这场九死一生的决战时义无反顾,可正因为他还是少年——这世上的少年大多还没有活够,又怎么能真的看淡了生死?
他舔了舔嘴唇,下意识向左右看了看。张庭的人几乎已经冲破了谷口的防御,但程方愈的那个组长——那个他才刚认识了几天的组长——还在拼死力战。顾家的几名把式都冲了过去,虽然自知恐无法匹敌那么多禁军,还是希望能多拖延一刻是一刻。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大喊救命。就算他发现真正独面将死的恐惧是这么巨大,他还是有那么一点少年的骄傲,让他绝不能在这种时候,让任何人以为他将自己的性命看得比他为之而战的那件事更重要。
他握紧手中剑柄。“夏琰!”他长声大啸,仗剑猛冲过来。反正是要死,为何不死得壮烈一点呢?比起最后被夏琰逼至退无可退一招致命的惨淡,他宁愿死在不自量力的路上。
“看来是没有了。”夏琰低声喃喃。最后一次,他抬起手,以流云夺他的长剑。以顾如飞那点修为,就算拼了死力只怕也握不住,可这次剑却竟并未落地。夏琰细看已见,他竟将剑以坚韧丝线牢牢缚在五指和手腕,被自己内力以夺,那剑虽一时脱手但却仍挂在手上,而他面色极是痛苦却又极是咬牙坚持,不断反手试重新抓住那不听话的剑柄。
被同一个人夺了这么多次剑,这一招当然是他为了此刻准备的,可夏琰很清楚,这根本没有用。比起长剑被夺,用这种方式试图保住兵刃只怕更凶更险——那细丝是为了不被扯断才缠得如此之紧,本身又坚韧无比,自己只要加几分力,细丝受力拉扯,甚至可能立时切断顾如飞的五指,乃至手腕。
顾如飞已经感觉到了。指腕被绞紧,一丝此前不曾意识到的凉意充斥心间,可他随即心下一明:我都快死了,有没有手又有什么不同?心中思想时,忽然手腕转动间抓到了剑柄,他连忙用力握紧,加快向前搠去——要赶在夏琰下一次“流云”发力之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