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然没有说话。这么远的距离,他已经无法真切感知到宋然话里的真伪——可感知到又怎样,今日之真心未必不会变作明日之假意。宋然不过是为了稳住自己,待到转头,他抢先一步在内城里告发挑拨,或是直接动用东水盟之精锐前来围袭——无论哪种,落入被动的当然只有自己。
他洞悉一切,却没有选择,只能静静听着。林外的宋然依旧徘徊着,似乎犹豫了许久,可最后还是捡拾起自己的物事,拔步离去了。瞿安松落一口气,于撕冷的疼痛中倚门艰难转身,望向屋内。他搬来这里的时日还不长,确实在屋子四周摆设了一些机关,但以宋然的身手未必会受困,至于这一大片林间——他暂时还没有心力铺设那么周全。“看来我们又消搬个地方了……”他喃喃对着那室中的黑暗说着。可他已经有些站不住,凝住一口气才能缓缓坐下来。他望见手中垂落于地、带了一点新伤的旧剑,忽然笑起来,想将之再次举高,却没有力气。
举长剑兮裂冰河,
世溷纷兮向北歌。
无问填填何正怒,
双雷烨烨斩金铎。
他喃喃向屋外的暗红天空念着。那一年,他确实怀着一颗期盼昂扬的心。可这已不是自己的时代了。那个人永远不会回应,这把剑和这个自己,也已经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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递到夏君黎面前的署令干燥无损,但送文书来的人浑身上下实在是湿得不像话了。
“主簿大人实是辛苦了。”夏君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他一直与俞瑞在厚厚的石墙之内说话,是隐约听到一点雷声,但并未太在意,此时接过了那在大雨之下还保护得相当好的公文,对这位半夜加急公干还亲自跑腿的大理寺主簿大人还是颇为感激。
“一场急雨。这会儿偏倒停了。”那主簿一面拿狱卒递来的毛巾擦拭,一面摆手,显见大理寺一向急件颇多,奔波来去,他也不以为异,“几位上官都已批署了,君黎大人也在这批个字,再写明他去向,人就能走了。”
夏君黎接过他递来的笔:“去向?人走之后的事,大理寺还管?”
主簿道:“就是个章程,管与不管,总得记一笔,万一将来再闹事,有个查究——那时候朱大人将他领出去几个月,也是记了去向的——我倒是忘记把那个带来与君黎大人参鉴参鉴了。”
“那也不必。”夏君黎回过头来,往牢室之中看了一眼,问俞瑞,“出去之后,你去哪?”
俞瑞“嘿”了一声,“你不是叫我看着那姐弟两个?”
“前辈肯允了?”夏君黎道,“我还道你不愿。”
“小姑娘那会儿叫我声‘鬼使伯伯’——现在爹娘、哥哥都没了,岂不怪可怜的?做‘伯伯’的,这当儿总也消去照顾照顾晚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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