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一天中最可怕的时节莫过于中午。早晨,清风叩开窗扉,踅入房中,令人为之一爽。然而好景不长,晨风刚刚涤荡睡意,打起精神时,灼人的热气很快随之从窗外袭来。即使倚窗凭海也不能远眺,因为波涛的闪光犹如熊熊煤火。涂抹成西班牙式的雪白房屋墙壁放射出教人目眩的白光,而天空则好像一片火海,刺得人眼睛也睁不开。还未到晌午,外出已经成为炼狱中的一种折磨,待在屋里则令人困顿不堪,睡魔重新又袭来,将人逼进闷热的纱帐和枕席筑成的牢笼中。迟至黄昏,人们才能从昏睡中清醒过来,感到舒畅一点。西班牙人征服了菲律宾,却被天气所征服,不得不改变习惯,将他们挚爱的斗牛表演安排到黄昏时分举行。
“那个人是谁?”德尔加多夫人问道。她是一个船主的妻子。和这个姓氏相反(注,她身材丰满,长着一张圆乎乎的脸。下午五时的斗牛场里依然暑热难当,太阳虽然西斜,阳光还很炽烈。棉布的篷幔耷拉着,一点风也没有。她轻轻摇动绸扇,扇子挡住了她大半个脸庞。这幅慵懒的而又情意绵绵的姿态让坐在她身边的情人感到十分满意。
“谁?坐在凉棚下面的席位里的?见鬼,那是市长。”
“不,是市长身边的那个高个子的人。看,他在与市长谈话,还把帽子拿在手里。天啊,要是我们能坐在那个座位上该多好,这里真是太热了。”
“哈、哈、哈,要是坐在他旁边,会让你热坏的。这是最近的大红人,就像阿波罗乘着太阳车驾临马尼拉。他一到这里,所有的人都立马围着他转。你难道没听人说起过吗?”
“他是谁?”
“那你真是太孤陋寡闻了。如今他可是马尼拉全城的谈资:当初将冈萨洛?德?阿雷利亚诺侯爵的私生女唐娜玛丽娜?德?阿雷利亚诺送到马尼拉的人就是他呀。”
“原来是他!真是一位了不起的绅士!想不到还挺英俊的。可是我记不得他的名字了。”
“嘿,他是谁没有人能说得清。这家伙自称来自意大利,但是他站在你面前时候活像个巴塔哥尼亚野人一样高。他有可能是帕尔马的贵族,西西里的侯爵,那不勒斯的亲王;也许是黑山的王子,流落到亚洲,受到一大群野蛮人的拥护。那群人会拥戴他成为日本国王,中国皇帝。”
“你在胡说,保利诺,”德尔加多夫人扬起扇子,轻轻拍打在年轻情人的肩膀上,“你总是胡说。”
“胡说?看在圣母玛利亚的份上,”被称为保利诺的年轻人掏出一条洒了香水的手绢擦去额上的汗珠,故意在情人面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