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重镇,雄关荥阳。
镇南将军刘弘占了荥阳,大会诸将,商议上表奏捷,将欲归于朝廷。
诸将皆云:殿下不可。此时朝廷大权尽被河间王把揽,河间王又将军权尽付张方,非亲不用。今张方残暴不仁,不久必败,将军何必明珠暗投!
刘弘:诸公之论是也。然我势单力薄,不能自立于中原,奈何?
诸将:东海王司马越甚贤,将军不如投之。
刘弘深以为然,于是歇兵三日,弃了荥阳,率部下诸军转投司马越。
东海王闻报大喜,亲迎出帐,与刘弘携手而入,对麾下众臣言道:孤虽有范阳王之败,但得刘弘将军来归,更无忧矣。
于是两下合兵,东海王军威复振。
此时长安城中,河间王司马颙闻报张方、刘乔大胜,喜不自胜,于是奏请天子:刘乔平乱立有大功,宜进位为镇东将军,假节。
晋惠帝:依卿所奏。即发使臣前往豫州宣诏,发给玺印。
豫州淮阳城中,刘乔迎接天使,再拜奉诏,山呼接受玺印。送走天使,遂派长子刘佑驻守萧县灵壁,阻挡东海王司马越大军西攻长安。
字幕:晋永兴二年,岁在乙丑,冬十一月,将军周权矫诏复立羊后,奉还洛阳正宫。
消息传到长安,河间王闻而大怒,于是亦发矫诏,敕命洛阳留台,赐羊后自死。
司隶太尉刘暾闻之,急入宫奏闻惠帝,羊后得以免死。
河间王阴谋败露,深恨于心,立即派兵收执刘暾。
刘暾提前听到风声,连夜逃奔青州,但终被河间王敕令周权于路拦截,追及诛之。
十二月,将军吕朗率军东进,屯守荥阳。成都王司马颖率部到达洛阳,张方按兵自守许昌,以朝廷之名号令诸军。诸军之将恨张方不仁,皆不听其调御,各自行政令。
转过年来,晋惠帝诏令改元光熙。
东海王司马越自徐州北上,聚诸将于荥阳南五十里,顿兵城下,扎下大营。
于是再发檄文,叙述河间王司马颙及其爪牙张方诸般恶行,激励将士,准备西征洛阳,兵发长安,以靖君侧。
歇兵三日,山东联军皆至,出营列阵,兵分三路攻打荥阳,数日不下。
吕朗率兵坚守,数出奇计,反使联军损折,军威顿挫。东海王见状大忧,几乎废食。
这日辰时,联军再聚士兵攻城。东海王亲出大营督战,命军士援梯而上。城中吕朗命发火箭烧梯,山东军纷纷跌落城下,死尸枕籍。
东海王司马越纵马上前,厉声向城上大叫:今天下皆反河间王,将军何不识时务耶?待城破之日,公不惧诛夷三族乎?
吕朗不答,却暗地里援弓搭箭,向下觑得清楚,一箭射出:某先诛了你这老狗!
话落矢到,正中司马越头上麾盖,贯穿而过。
东海王愈怒,急后退数十步,无计可施。
正在此时,忽见城北尘土大起,号角长鸣,一彪军如猛虎离山,呼啸而至。
那彪军冲到城下,便将长梯竖起,搭在城墙角处,疾速登城,快如猿猴。
刹时之间,已有百余名勇士登上城楼,从胁下各抽圆月弯刀,对城上守军挥刀便杀,一时城上惨叫声起,人头乱滚。
吕朗当时正在南门,闻报赶往北门救护,已是不及。
那百余名刀手有十余个跑下城墙,打开城门。城外那彪奇兵一拥而入,逢人便砍,到处放火,北城遂陷。
南门去了主将吕朗,无人主持调度兵马。副将抵敌不住,于是开门献城,降了东海王,荥阳城遂落入司马越之手。
吕朗眼见大势已去,挽救不得,只得招呼败军,由西门败走,弃城而去。
司马越入城,早见攻破北门之军已至府衙。为首四员大将,居中者正是范阳王司马虓,左有刘琨,右有刘藩、刘舆兄弟相随。
司马虓上前施礼:殿下别来无恙!
司马越大喜,急执其手问道:殿下前在许昌失机败走,几乎将某急煞。今若非殿下率军来到,我等又几乎狼狈。殿下这是何来,又从何处搬来这般善战虎师?
司马虓叹道:殿下休要提起,真是一言难尽。前番某中了刘乔那贼偷袭之计,又被张方合击,遂引兵北还,走投无路。多亏刘琨献计,去说冀州刺史温羡,将冀州城举城让我,共讨张方。某闻殿下与吕朗战于荥阳,于是先请冀州兵五千,自官渡渡河先至,侥幸成功。温羡遣人去联合王浚,这便自后赶来。
正说之间,忽闻城北人喊马嘶。
守门军引使者来报:温羡与王浚两位刺史,各引大军三万而至,今在北城!
司马越大喜过望:人谓绝地逢生,否极泰来,诚不我欺焉!
乃与范阳王联袂而出,请温、王二人至衙中歇马,上厅叙礼,落座寒暄,商议进兵。
镜头转换,一夜无话,旭日东升。
辰时,西城门军报入府衙:启禀主公,今有大将石超,奉河间王之命,在城西十里扎下营寨,现于城外骂阵;还有那个败将吕朗,随之而来。
东海王:石超乃为悍将,诸公何人敢去抵敌?
范阳王离坐而起:待某引本部兵出城交战,定斩此贼,以雪前番兵败之耻。
东海王:如此有劳殿下。孤使王浚与殿下掠阵,我自率诸将上城,观战助威。
范阳王司马虓称谢,于是顶盔贯甲,结束停当,率部下众将,引五千冀州兵马,与王浚并骑出城,来迎石超。
两军对阵,王浚与石超是老相识,见其在阵前耀武扬威,便欲出战。
范阳王止住,笑道:是我向东海王亲讨将令,不需将军去见头阵。杀鸡焉用宰牛之刀?且让某遣将阵斩此贼,以雪前番兵败之恨。
于是回首,命令刘舆:卿可出阵,与孤手刃此贼。
刘舆领命,挺枪来至阵前。
石超冷哼道:你非我敌手,可唤王浚前来,与我一战。
刘舆:附逆之贼,焉敢小觑于我?你若战败某家,王将军自然前来见阵。
石超:你既不知死,某正要亲斩你这班反贼!
于是挥手中大戟,奋勇而出,分心便刺。刘舆毫不示弱,挺枪纵马来迎。两军呐喊助威,战鼓催响,如同爆豆。
二人一枪一戟,两匹宝马,正是对手,战够五十余合,不分胜败。
刘藩见兄弟战不倒石超,并且渐渐手软,于是大喝一声:贤弟休慌,愚兄来助你!
话落人到,催马加入战阵。三人列作丁字,如同走马灯相似,又战三十回合,石超丝毫不惧,精神愈长。
范阳王在阵前看得心焦,也不与人招呼,催动坐下五花马,驰进战阵,闷声不响,使个力劈华山之势,对着石超就是一刀。
石超被杀个冷不防,急低头躲时,喀嚓一声,头盔已被斩落,发际散开,遮住双目。石超大叫一声,将手中铁戟舞动,便如戟山,奔刘舆挥至。
刘舆不敢硬接,拨马侧身躲避。石超便趁间隙冲出包围,回身便走。
范阳王大悔道:好了此贼!如此奸滑。
与二刘自后追时,已自不及,眼看石超便要回归本阵。
正在此时,忽见一匹枣红马从斜刺里飞来,直至石超背后。马上之将大喝一声:奸贼,今日恶贯满盈,某要与嵇绍大人报仇!
话出刀落,将石超斩于马下,跳下地来割了首级,复上马往本阵而回。
范阳王及诸将看时,见斩杀石超者,正是幽州刺史、大将王浚。此一变故来得突然,便如石火电闪,三军无不惊骇。
石超既死,官军皆都逃散,再无战心。吕朗见走投无路,只得下马请降。
东海王大喜,不计前嫌,用为帐下将军。
石超败军回至洛阳,将凶信报知成都王。
镜头转换,邺城军营。
探马入城,向成都王司马颖报说:官军大败,荥阳失陷贼手,石超被斩。
成都王闻此,痛而且怒:急发檄许昌,令张方回师,还保洛阳。
张方虽接成都王檄令,但不见河间王及天子之诏,于是按兵不动。
再说山东联军,东海王见王浚斩了石超,于是自引大兵二万,来攻谯郡,以图西进。
刘乔长子刘佑时在谯县屯扎,不意东海王忽然驱兵大至,一时无备,被司马越一阵攻破县城。刘佑逃之不及,被山东军将执于县衙之中,押至东海王军帐。
司马越痛恨刘乔前番偷袭许昌,当即下令:将刘佑斩于辕门之前!
于是发兵萧县,来战刘乔。
早有刘佑败军逃回萧县,拜见刘乔还报:谯县被袭,大公子死于东海王之手。
刘乔痛恨交加,引兵来战,与爱子报仇。未料只经一战,复败于司马越之手,部下皆散。刘乔至此才悔不当初,于是率领谯县败残人马五百余骑,星夜逃往南阳平氏(今之桐柏。
东海王获胜,知道刘乔已不足为患。复念其对王室有功,于是还军于官渡之西阳武县,并遣使回到荥阳,催兵西进。
王浚奉命,遂遣别将祁弘引三万兵前往相助东海王,自与范阳王引军来攻洛阳。
山东联军势如破竹,直至洛阳。成都王司马颖不敌,向西逃往关中,终至长安,与河间王相见,愧悔难当。
东海王与王浚合兵于洛阳,乘胜向西,接连击败司马颙属下楼褒、王阐等军,向长安进发。五月壬辰,以大将祁弘为先锋,率鲜卑军与刁默战于潼关,刁默大败被诛。
司马越联军随后攻陷长安,司马颙、司马颍避入南山。
祁弘所部鲜卑军野性大炽,劫掠长安十数日,杀二万余人,东海王等竟不能遏止。
司马越见长安残败不堪,遂保惠帝退还洛阳。
成都王司马颖则从华阴东退,经武关南下,最终出于新野。
镜头转换,襄阳城中,荆州刺史府。
荆州刺史刘弘闻说成都王败归新野,派人严密监视,恐其召集旧部,扰乱荆州。
时隔未久,刘弘病笃。乃将长子刘璠及江夏太守陶侃唤至榻前,嘱托陶侃。
刘弘:成都王返归新野,近于襄阳。广陵相陈敏屡使钱端寇略本境,只是众心未附,未成大患。但若奉成都王为主,则荆州危矣。我已病笃,今将子刘璠托公辅之。卿宜于此时发兵击之,不然必养成大祸。
陶侃:明公毋需忧心,末将谨然领诺,定不负将军所嘱。
于是顿首告辞而出,便遵刘璠为帅,自为先锋,引兵五万出屯河口。
刘弘犹不放心,又使南平太守应詹,督水军二万以为后援。战船遮江,直趋广陵。
镜头闪回,补叙陈敏之事。
陈敏当年募兵以平石冰之乱,自谓功高盖世,但只被天子封为广陵相,于是心怀不满,便生异志。复闻晋惠帝被张方劫至长安,四方互相交战,陈敏便有割据江东之意。
其父知之,劝而不听,大怒道:灭我家族者,必此逆子也!
遂断其往来,不复与父子相称。
东海王司马越讨伐豫州刺史刘乔之时,起用陈敏为右将军、假节、前锋都督。
陈敏带兵与司马越会合,击败刘乔于萧地,便求东返,收集兵卒,据守历阳。
此后因见关中东海王、范阳王与成都王、河间王捉对厮杀,朝廷无暇东顾,故此召集一班旧部,商议就此扯起大旗,占据历阳造反。
时逢中常侍甘卓从洛阳致仕回乡,陈敏欲攀其为助,闻甘卓有女,于是请人为媒,诣甘府说合,欲娶甘卓女与子陈景为妻。
甘卓谓陈敏非同常人,于是许以和亲。
陈敏得与甘卓结亲大喜,于是便请甘卓假传皇太弟司马颖矫诏,自封为扬州刺史,都督江南诸军事。矫诏既成,下达于群僚诸将,部下皆都信以为真。
永兴二年十二月,陈敏自封都督江东军事、大司马、楚公,封十郡,加九锡,列位上尚书。并假称暗受天子诏命,从沔水、汉水北上,欲迎惠帝南下。
为争取江东贵族支持,陈敏私刻玺印,假称天子诏命:授职顾荣为右将军,贺循为丹阳内史,周玘为安封太守,其余豪杰名士等四十余人,皆为将军、郡守。
顾荣等为保家族,只得表面接受任命。惟有贺循佯作狂颠而免,周玘则称病不至。
陈敏疑其不愿为己所用,于是欲尽诛之,谋于近臣。
顾荣谏道:将军神武,乃不世出之英雄,若能信任君子,散芥蒂之怀,塞谗佞之口,则上方数州传檄而定。若先杀名士,大业终不能济。
陈敏乃止其议,于是遣弟陈恢,率钱端等向南占据江州,江州刺史应邈逃至弋阳。
又使弟陈斌东略吴地诸郡,并驱逐扬州刺史刘机,丹阳太守王旷等,尽占吴越之地。
陈昶亦是陈敏之弟,不喜门阀大族,因向兄长密谓:顾荣等人怀有二心,宜尽诛之。
陈敏:弟不闻得人心者得天下!若杀名士,则人心散矣。
于是不听。陈昶懊恼,便自率精兵数万据守乌江,不再听从兄长调遣。
陈敏起兵反叛,自有朝廷细作报至洛阳。惠帝闻奏,命张光为顺阳太守,率兵三万来伐。
闪回结束。朝廷大军未至,荆州兵马先发。
陶侃奉荆州刺史刘弘之命,引领大兵五万,西出荆州平叛。
刺史府中,征伐大军方出,便有左右近侍向刘弘进言:陶侃与陈敏同乡,且又同岁,交情非浅。今明公以其为将,委以重任,倘陶侃与陈敏合谋,则江淮俱失,荆州无复有东门矣。
刘弘怒道:岂有此理。陶侃忠能,某得之已久,必无是事,尔等禁言!
有人闻得此语,派家仆飞马出城,往军中报知陶侃。
陶侃虽然感佩刺史信赖,亦觉凛然自危,于是便遣其子陶洪返回,自求至府衙为质。
刘弘问明陶洪来意,当意任命其为参军,赐以亲笔书信,发还其父军中。其书曰:
匹夫之交,尚不负心,况大丈夫乎?卿不负孤,孤亦不负卿也,惟卿尽力为战,休听他人闲言。
陶洪还归其父,将刘公之书奉父。陶侃览书大悦,而且感激至甚,从此再无异心。
镜头转换,两军对垒,一触即发。
陈敏闻说陶侃率兵而来,遣弟陈恢将兵二万,移师往攻武昌。
细作探明军情,报知主将陶侃。
陶侃因部下皆为步骑,并无战船,为此而忧。适逢刘璠派运粮船至营,陶侃大喜,即征粮船以为战舟,去救武昌。
部将见此皆都进言:末将等以为,将军如此先斩后奏,似乎不可。
陶侃说道:公等毋阻。某以官船以击官贼,有何不可!
于是率领步骑尽数上船,至武昌与陈恢交战于汉江之上。
临阵之际,陶侃身先士卒,亲冒矢石挥战,于是大败陈恢水军,江中浮尸万余。
陈恢虽勇,最终不敌,在部将保护下拼死突出重围,乘船逃走。
陶侃得胜,正要乘势追杀,忽闻岸上金鼓大作,继而尘土弥天,一支军马如风而至。陶侃大惊,急止追击,一面下令排开战阵迎敌,一面派出细作,探明来者是何处人马。
未过处长时,探马来报:禀将军,万千之喜,天子发兵来伐陈敏。
陶侃:领兵之将为谁?
探马:领兵者乃是顺阳太守张光将军。
陶侃大喜,于是引军上岸,来与张光相会。寒暄已毕,二将稍作商议,决定分兵而进。张光在前,陶侃合后,向前逶迤进发。
张光前军至于长岐,陈敏部将钱端引兵大至,两下兵交,不分胜败。
正在紧急之间,陶侃引兵而至,忽从斜刺里杀入阵中,勇猛如虎,与张光夹击钱端。
钱端兵马独斗张光尚且难以取胜,如今两路受攻,哪里抵敌得住?顷刻间军马大乱。交战十合,钱端只引千余部众透围而出,余众皆降张光。
于是张光引众还归顺阳,陶侃亦引军还于江夏,令人向刺史刘弘报捷。
捷报呈至襄阳刺史府,刘弘大喜,示与左右诸将。
此时前番进谗之人又道:使君大人,张光乃河间王心腹之将。明公今既与东海王为盟,何不令陶侃击杀张光,以向东海王明示向背之意?
刘弘怒道:宗室之争,与张光何干?危人以自安,岂君子之为!
进言者面红耳赤,诺诺而退。刘弘乃遣人上表天子,称张光平叛灭贼之功,奏请宜加迁擢,并封其爵。
表疏呈至朝廷,东海王司马越便请天子升殿,奏请众议陶侃、张光之功,且议顾荣等从贼者之罪。
晋惠帝唯唯:卿等裁议,朕无有不从。
散朝之后,军事参谋祭酒华谭向与顾荣交厚,于是寄书顾荣。其书略云:
石冰作乱,朝廷录陈敏之功,超礼赏赐,授上将军重任,冀其忠诚也。但今其背道而行,恃兵而威,盗据吴会,辜负朝廷。天道惩恶,人神不佑。虽以长江为屏,其实命同朝露。持忠贞节,君子品也;屈节附逆,义士耻焉。王蠋虽为匹夫,志气不屈;樊于期慕义,献身遮固。龚胜绝食,不食莽粟;仲连蹈海,耻作秦臣。吴主孙坚虽建奇功于宛叶,却亦受挫于襄阳。孙策仗英雄豪气,负忠渡江,惜在丹徒被害。幸孙权受父兄基业,雄略杰出于世。内赖慈母仁教,外恃张昭之忠,又有诸葛、顾、步、张、朱、陆、全等江左大族拥护,故能威服百越,统南方诸郡。但以起兵兴者,世不超三代,运不过百年,反为人虏。今陈敏区区库吏,七等顽劣,六品下才,尚欲追孙策之迹,行于皇道,某揣江南贤士,孰能从之哉?诸君敛首,不施翟义之谋;公低眉臣服,已受被囚之辱。王师一旦擒寇于建邺,则诸贤何颜见中州人哉!昔志同而今道异,前情密则今反疏。弟望江长叹,不念公而谁何?望公早施良计,以救吴国。幸甚,至哉!
镜头转换,广陵陈军行辕。
周圮、顾荣等聚于顾府密室,传示华谭来信,当下各自无语,无不惭愧。
于是最终议定,为立功赎罪,即遣人乔妆偷出城去,密报征东大将军刘准,请求发兵来伐陈敏,众人自首,愿为内应。
刘准得到顾荣之书,于是立派扬州刺史刘机、宁远将军衡彦,各引本部军从历阳出兵。
陈敏闻说刘准来攻,急命擂鼓聚将,传达军令:命我弟陈昶驻守乌江以御敌,将军钱广为副;陈闳任历阳太守,戍守牛渚。若有失误,必依军法从事!
二陈及钱广三人领令,各引本部人马分往戍所,竖立寨栅,安置营垒。
早有哨探得知,飞报主帅周圮。
周圮闻报暗道:钱广乃是某之同乡,与我向来交好,且素怀忠义。不免暗以金帛赠之,使其暗地里杀死陈昶,并为朝廷戴罪立功,岂不双全其美。
计议已定,遂自库中搜集重金,暗派心腹扮作商人,潜入乌江城外大营,来见钱广。
钱广见到周圮亲笔密书,欣然受命。于是亲笔写书,称有机密军情,命部下何康、钱象赍持书信,暗携利刃为使,前往城内求见陈昶。
陈昶闻说有机密军情,毫无怀疑,立命传见。
何、钱二将入厅,升阶施礼,起身递上密书。
趁陈昶低头看信之时,何康忽从怀中掏出利刃,挥刀杀之。厅上诸将见之大哗,便欲上前,将何康乱刃分尸。
钱象自陈昶肋下抽出长剑,立在阶上大叫:你等尚不知死,哪个敢上!
诸将一听,不由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何康:你等诸将听者!而叛贼陈敏已经伏诛,广陵城已被朝廷所得。尔等附逆,因被胁从,皆可赦免本当之罪。钱广将军使我二人来诛杀陈昶,亦是奉周圮将军之命也。尔等械投诚,皆为朝廷功臣;敢有违者,诛灭三族!
诸将信以为然,皆都弃剑于地,叫道:我等愿降。
钱象见此,即命随从出府,依照约定,向城外吹号为应。
钱广在城外听到号声,知道大事已定,随安排军马于朱雀桥南列阵,等候周圯。
与此同时,周圮及顾荣则亲至甘府,劝甘卓写书于门下诸弟子,宣布背叛陈敏。
甘卓到此地步痛悔不已,只得听从,传檄江南,于是门人皆叛陈敏。
陈敏闻报,眼见众叛亲离,不由大怒,于是亲率万人而出,欲与甘卓交战。
众军尚未渡河,只见水面上金鼓如雷,旗帆蔽日,周圮亲率水师而至。顾荣坐于舟中,手挥鹅羽白扇,指挥众军上前。陈敏部将大为惊惧,未及交兵,尽皆溃散。
陈敏就马上回身,止喝不住。因见大势已去,只得回马而逃,身后只有数十骑跟随。
狂奔半日,眼看前面将要到至江乘。陈敏勒住坐骑,感觉疲惫不堪;就马上回身看时,不见有敌兵追来,暗道侥幸,长出一口气,放下心来。
忽见一骑自后赶上,马上之人却是部将张文,口中叫道:对面来将,休伤我主!
陈敏大惊,急回身向江乘方向看去,却不见半个人影。说时迟,那时快,张文疾风般驰至,自背后顺过刀杆,高举过顶,当头砍下。
只听半声惨叫,陈敏头颅脱离脖颈,落于地下。
与此同时,刘准引兵到达扬州。因见守兵了了,遂命夺城,一攻而下。于是带兵入城,直进府衙,搜出陈敏母亲及妻子儿女,下令全部处死。
会稽诸郡守将闻说陈敏落败,一并起而应之,袭杀陈敏诸弟,一个不留。
画外音:可叹陈敏起于微末,因急于公义奋起建功,本为朝廷勋臣;只因一念之差,反为万古罪人,遗笑千古。自此一战,荆扬乱平。
字幕:光熙元年,陶侃因母亲湛氏病故,致仕回乡服丧。服丧三年期满,江州刺史华轶表荐陶侃任扬武将军,驻军夏口,又命其侄陶臻为江州参军。
陶臻深知华轶与琅邪王司马睿素来不和,恐致祸患,于是托疾回到夏口,来见叔父陶侃。
陶侃问道:你不在江州履职,回来夏口何为?
陶臻:叔父,华彦夏虽有天下之志,但无才能,且与琅邪王有隙。侄儿若从其为参军,恐祸速至,故此托疾回来,以全我宗嗣。
陶侃闻言大怒:为臣子者,便当尽忠报国,何惜此身?况朝廷之事,岂汝所可间者!
于是便命家人,复将陶臻送归华轶处,请治其罪。
华轶虽恼陶臻托病弃职,但看在陶侃面上并不见罪,笑而释之。陶臻终知华轶不能成就大业,趁机出了江州,东奔投靠司马睿。
司马睿见到陶臻大喜,当即任为参军,并遣使下达手敕,加封其叔父陶侃为奋威将军,赐赤幢曲盖轺车,及鼓吹一部。
陶侃由此感念琅琊王知遇之恩,于是和华轶断交,并暗赞侄儿知人之明。
镜头转换,再说荆州。
刘弘既死,荆州群龙无首。州司马郭劢趁机发难,欲迎立成都王司马颖为荆州之主。
治中郭舒奉刘弘之子刘璠之命,以兵讨伐郭劢,将其斩杀,并上奏天子。
惠帝览奏下诏,命南中郎将刘陶擒拿成都王。
司马颖闻说朝廷来拿,因而抛母弃妻,携二子司马普及司马廓,乘坐马车渡过黄河,逃回朝歌。复召集旧部将士数百人,来投故将公师藩部下汲桑。
未料行至半途,司马颖父子便为顿丘太守冯嵩所获,送邺城交给范阳王司马虓处置。
范阳王不忍加害,只将其父子囚禁,欲待朝廷有变,请天子之诏赦之。
未料世事无常,仅仅过了月余,司马虓却不幸暴毙。长史刘舆担忧司马颖在邺城将为后患,即令人扮为台使,矫天子诏书赐司马颖死。
司马颖虽然不从,但此时虎落平川,爪牙丧尽,终被监守吏田徽缢死,二子被一同诛杀。
画外音:可叹一代枭雄名满天下,可惜生不逢时,终死于宗室之乱,年仅二十八岁。司马颖死后,部下官属奔散,惟卢志随从不怠,为之痛哭流涕,敛其尸而为殡葬。
消息传至洛阳,东海王闻说成都王已死,便使人寄书河间王,约其使令张方回兵长安,以分关中为伯,便永不相侵。
河间王及闻刘乔兵败,陈敏亦为陶侃所灭,心下大惧,今见东海王主动示和,焉肯不应?遂召张方自许昌回兵长安。
张方于是回师长安,谓河间王道:今殿下据天下形胜之地,奈何拱手受制于人?某手下尚有精兵五万,定与东海王死战,复夺天子至长安!
河间王见张方不从己命,于是密召帐下都督郅辅,对其说道:东海王起兵非为伐我,乃因恨张方劫皇帝,并妄废羊后、太子也。今山东军盛,东海王寄书与孤,只要杀了张方,便肯罢兵。陛下有密旨在此,有能诛张方之首并解山东之兵者,封万户侯。孤不欲使他人成此大功,故召卿议之,卿谓如何?
郅辅闻听此说,慨然说道:天下苦于张方暴虐久矣!惟因殿下信任,臣故不敢言。既陛下有诏,殿下有命,某即设谋斩之,封其首至洛阳献给东海王,说其解兵东还可也。
河间王大喜:果然如此,必以万户侯赐卿,誓不相负。
郅辅欣然领命,于是至夜引五十甲士入宫,将张方诛于睡梦之中。
画外音:可怜张方本为走狗,偏欲作人上之人,终于落得如此下场。张方即死,十六年八王之乱终告结束。河间王为平息张方部下众将之怒,旋即又杀郅辅,并引兵护送晋惠帝复还旧都洛阳。
镜头转换,晋都洛阳。
东海王司马越率众臣迎接天子入宫,复登太极殿,山呼万岁。
晋惠帝得还旧都,心中大喜。于是依照东海王奏请,当即下诏:敕封东海王司马越为太傅,以颍川人庾恺为军咨祭酒,泰山人胡毋辅之为从事中郎,河南郭象为太傅主薄,陈留人阮修为行军参军,阳夏人谢鲲为曹掾。卢志忠诚且有大才,亦使为军咨祭酒。
天使赍旨前往邺城,宣布帝诏。卢志奉召,遂赴洛阳受职。
东海王在朝中遍插亲信,因见左右皆是清谈之辈,又欲召范阳王部下刘舆来朝。
左右闻此,皆都谏阻:刘舆出身低下,非世家子弟,近则污人,殿下休用此辈方好。
东海王不听,使人召之。刘舆奉召入京,东海王反又慎思左右之论,终究不能委以重任。
画外音:刘舆密问东海王左右近臣,方知其嫌己不善于清谈,不能入世族清流,故此遭到冷淡。于是暗下功夫,密观天下山川险狙、形胜关隘、兵籍武库、仓廪牛马等图书薄册,皆默志之,烂熟于心。此后东海王每聚群僚计议军事,傍人不能尽答之时,刘舆必应机辩画,无不符合兵法情理。群僚无不惊异,以至心悦诚服,东海王亦大为敬重,与其倾膝酬和,折节交接,并拜为左长史,至于终将军国重务悉以委之。
忽有一日,东海王升府理事,主薄入报:今有幽州刺史王浚,具折上奏天子。
东海王:所报何事?
主薄:今有匈奴左贤王刘渊自称大单于,建都离石,在左国城南郊筑坛设祭,自称汉王,尊蜀汉后主刘禅为孝怀皇帝,立妻呼延氏为后;又署置百官,命刘宣为丞相,崔游为御史大夫,宗室刘宏为太尉,起兵南下犯阙。并州刺史与之战于大陵,兵败逃入山东,刘渊乘胜进军,遣建武将军刘曜接连攻下太原、泫氏、屯留、长子、中都,兵势大盛。匈奴起兵,以致诸胡并发,北面鲜卑代国崛起,东有段部鲜卑虎踞,皆以重兵威胁洛阳。
东海王闻报,不敢自专,于是抱本上朝,请惠帝升殿。
晋惠帝看过王浚奏疏,不由大为忧虑,遂问群臣:卿等计议,当如何平灭北藩之患?
左长使刘舆出班献计:并州刺史因不恤边民,又逢天灾,致全州饥馑,人民离散。更兼胡寇连年掳掠,深为可忧。若欲平靖北边,宜令能将前往镇之,不然并州不复为朝廷有也。
司马越闻此,便即问道:可派何人前往?
未知刘舆如何回答,且看下集分解。(本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