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徒城中,孙策府邸。
许贡随使者到了府邸衙署,登堂唱喏,问道:伯符将军相召,未知有何差遣?
孙策冷笑连声,当即喝令关门,拿出许贡写与曹操密书,掷于地上,怒叱道:某将江东大郡全权委托,与你何仇何恨,今欲送我于死地!
许贡大惊,无可辩解,只得哑口无言,沉默以对。
孙策怒气勃发,命武士撤下弓弦,将许贡当堂绞杀,复命尽诛其随从部众。刹时间府门大开,禁卫军杀出,许贡十余个随从不及还手,已经尸横就地,身首两分。
却有一个随从命不该死,因内急绕到远处林中出恭,闻听同伴惨叫之声,便知主人亦必被杀,急忙提上中衣,兼道逃回吴郡衙署,通报主人凶信。
许贡部下僚属闻讯,自知不是孙策对手,恐被连累,便与家属仆从尽皆逃散。
孙策即杀许贡,转而更恨曹操,遂令部将训练兵卒,准备渡江北伐。一边借口练习骑射,常引军会猎于丹徒西山,每每身先士卒,单骑驱驰。程普、黄盖等老将劝之不听。
这日聚众围猎,众军自草中赶起一头大鹿。孙策仗着马快,撇了诸将,单人独骑,纵马上山逐之。正赶之间,只见树林之内钻出三人,在道旁持枪带弓而立。
孙策心中起疑,勒马问道:汝等何人,因何在此?
当中一人答道:我等乃韩当部卒,在此射鹿。你却又是何人?
孙策见对方不识自己,不由感到好笑,说道:某是黄盖将军部下,也来射鹿。
说罢举辔便行,从三人身侧穿过。那三人故作退避,待孙策马到近前,大喝一声:我等是许贡家客,特来为主人报仇!
话犹未了,三人一齐动手,猝不及防。其中一人拈枪望孙策左腿便刺,入肉两寸有余,血染战裙;另一人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
孙策大怒,顺手拔下面颊上箭矢,取弓回射,那放箭者应弦而倒。其余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不肯退后半步。孙策脸上血流如注,腿伤痛不可禁,只得且拒且走。
顷刻之间,孙策旋又身被数枪,马亦带伤,寸步难行。孙策随身未带长枪,又见袋中箭矢已绝,不由仰天大叫:可叹我号称小霸王,今日死于无名小辈之手!
正在危急之时,听得身后一片声呐喊,程普引领众将赶来,刀矛齐施,一刹时将那两个刺客砍为肉泥。复以刀剑割下战袍,扎裹孙策伤处,救回大营。
程普等诸将见孙策伤重,劝之再三,且回吴会养病,病愈后再行北伐。孙策虽然同意南返养伤,但犹不肯干休,怒道:此事必与曹贼大有干系。我若不死,必伐许都!
即命二弟孙权:你可代我整备人马,预备渡江北伐,先取广陵。
探马得知江东消息,立刻飞报广陵太守陈登,诉说孙权要来。原来曹操自平定徐州之后,感念陈登献城有功,便代朝廷发诏,擢升其为广陵太守,进封伏波将军。
陈登在广陵数年经营,甚得江淮民心。此时闻报孙权来攻,便一面令人驰书前往汝南,与刘备约会呼应;一面致书东海臧霸,请其带兵前来相助,抵御江东兵马。
臧霸与陈登在徐州时便相交甚厚,得了陈登手书,即率三千人马,星夜驱至广陵。
陈登:将军既肯助我,只要依某计策行事。但闻我军鼓而进,必获大胜。
臧霸亦知陈登雄才大略,非同小可,满口应诺,自去依计行事。
镜头转换,江东兵至。
孙权正在年少气盛,奉了兄长之命,率领五万兵马,以韩当、周泰为副将,跨江来夺广陵,先来进攻匡琦城。
陈登闻报,急率臧霸自广陵驰援而至,入城布置防范。
因未料江东人马来的恁快,当时陈登兵马大都屯于广陵,匡琦城只有两千守军;加上臧霸所带来三千余人,也不过五千兵马。
孙权依仗己方军力十倍于城内守军,下令弃舟登岸,分兵东西南门三面攻打,自己亲率主力攻打南门。
城中守军见城外敌如蚁聚,战鼓动天,不由人人面有惧色,心中着慌。
陈登镇静自若,下令紧闭城门,命将士们严阵以待于城门之内,城头上却偃旗息鼓,尽遣城中老弱上城,示敌以虚。
孙权见城上守备松懈,遂令击鼓三通,以骑兵冲锋,步兵继之以后。
韩当挥刀在前,眼看离吊桥只有一射之地,座下战马却忽然悲嘶咆哮,扑地倒了。但闻左右悲嘶连连,马匹成批摔倒,却是被扎马钉伤了蹄子,骑士落地翻滚,成批死伤。
韩当急令停止冲锋,且自退军。后面步军赶至,与骑兵撞在一起,乱成一团。
陈登在城楼之上看得清楚,喝令一声,将城上旌旗竖起,鼓声大作。
城下闻鼓而动,打开城门,臧霸一马当先冲出,如下山猛虎,奋勇向敌阵冲去。只拣中间大道奔驰冲杀,原来早就布好暗记,此处并无扎马钉埋伏。
韩当忽见城中兵出,只得仓促应战。臧霸迎面一枪,将韩当手中大刀拨到一边,却不与之恋战,只认准孙权中军大旗疾冲。一马到处,如汤泼雪。
孙权所部中军猝不及防,被臧霸冲乱,溃不成军。中军护将周泰见臧霸来得凶猛,急令禁军拥护孙权后撤,自己向前迎战,大叫道:江东周泰在此,敌将休得猖狂!
臧霸单枪匹马撞入重围,也不答言,冲周泰当胸便是三枪。
周泰虽是江东猛将,但觉对方兵器沉重,自己不敌。正在这时,韩当从后面杀到,与周泰二人双战臧霸。臧霸以一敌二,精神倍长。
陈登眼见臧霸挫动敌军锐气,在城上亲自擂鼓,众将士喊声连天,奋勇冲杀。江东军此时士气已衰,失去指挥,乱作一团。
孙权见此阵势,心中亦慌,只得下令暂退江边,上船以避敌锋。
江北将士围裹上来,韩当、周泰只得撇了臧霸,回身拥护孙权上船,喝令移船江心。
江东士兵大半登船不及,在江滩上互相拥挤踩踏,被杀死淹死者不计其数。围攻东、西城门的两路江东军,有不及逃回者近千人,见归路已断,只得投降。
孙权兵败退回江东,检点部下兵马,折损近半。只得含羞抱愧,写了请罪之书,令人送往吴会,报知兄长孙策,并请增兵添将,以报此仇。
孙策览书叹道:非是二弟无能,乃我轻敌故。陈登多智,非大将不足以敌之。
遂派程普、黄盖二将,各率精兵一万,前往相助孙权,再次渡江攻取广陵;叮嘱务须慎重用兵,不可大意。
二将领命,不日到达江岸大营,面见孙权,合兵一处,声势再振。孙权大喜,遂以重帛赏赐激励将士,下令排开战船,逶迤渡江,千帆竞进,遮盖江面。
陈登闻报江东大军卷土重来,知道匡琦城小,必然守之不住,遂命舍了此城,并将城中百姓全部移入广陵,再次约会臧霸,前来助战。
臧霸听说孙权又来,不敢耽误,又领三千精锐星夜来至广陵,命人报入城去。
陈登亲自迎至城外十里,与臧霸携手入城,再议守城之计。于是先派功曹陈矫,快马至许都告急;一面将前次所俘近千名军士放归江东,令捎书信,呈报孙权。
孙权收纳战俘,闻说陈登已弃守匡琦城。于是展开书信,见其书略云:
愚闻英雄处世,当恩怨分明。与孙氏有杀父之仇者,荆州刘景升也。我与孙将军划江而治,平素并无仇隙,且为友邻之邦。今将军弃杀父之仇而屡攻友邻,窃谓不以为然。孙将军虎踞江东,深为许都曹司空所患,早欲起兵攻之,苦无争端借口。今将军再攻广陵,某因兵少不敌,只得报急于许都,请求朝廷发兵来援,并与曹将军约以举火为号,共击将军。某为一路诸侯,亦不愿曹操兵入广陵,侵我辖地;此乃将军逼我与曹公联合,于将军而计,实非所宜也。若将军弃攻广陵,而转向荆州,某必弃前嫌,以为将军呼应,望将军熟思之。
孙权读毕,展示诸将:陈登书中示弱,可见广陵城中守兵甚少,非我敌手。其言虽是有理,但我有兄长严令,既已渡江而来,不雪前番战败之耻,亦非英雄!
于是将陈登来书撕得粉碎,驱回来使,挥师直至广陵城下,连日攻打。
陈登并不出城应战,只是依仗广陵城高池深之利,连日变换手段守城,令孙权无法得手。两下攻守胶着,不由过了七八日,江东军因攻城不利,死伤者极多,士气低落。
孙权见久攻不下,计算日期路程,约计许都援兵必于近日将至,心中更增焦灼。
遂与程普商议,令韩当、周泰去江边准备战船安排退路,以免再似上次败得凌乱不堪。
二将领命,连夜往江边而去。却被广陵暗探得知其情,射书入城,报知陈登、臧霸。
陈登览书大喜:此番又中我计矣。江东之军,直如此不耐一战!
于是请来臧霸,调兵遣将:请阁下便引部下三千精兵,潜夜自北门悄悄出城,到东南十里外山林中埋伏。先在林中休息一天,以逸待劳,于明日夜间闻鼓而进。
臧霸:谨遵台命。
陈登:江东军围城之前,我已命人在城北聚积大量柴草,每隔十步一堆,纵横成行,直排出十里远近,布列整齐待命。命副将潜出北门,明日酋时放火为号,以扰乱孙权之心。
副将:喏,末将遵命。
安排已定,各自依计行事。至次日夜间,城北埋伏军士点燃火堆,光照远近,并夹杂号角声声。半夜三更,火光便似一条长龙,照亮天际。
镜头转换,吴军江岸大营。
探马来报:广陵城北,火把犹如长龙,一望无际;号角不断,声传数十里。
孙权闻报大惊:此必是许都救军已到,陈登果不欺我。立即传令大军拔寨,后退三十里,免为敌人形成夹击之势。
江东军奉命连夜移营,将士不明其理,心中十分惊恐,一时混乱不堪。
陈登在城头看见敌军移营,便知时机已到,下令城头击鼓,报知城外臧霸;一面大开城门,亲率大军出击。
江东军正在移营之际,军士不成阵列,被广陵军两路夹击,立时大溃,死伤枕籍。多亏韩当、周泰率部来迎,簇拥孙权到江边上船,从容撤过江去,才不致如上次损兵折将。
陈登见获全胜,止军不追,引得胜之兵回城,与臧霸庆功。
孙权败归江东,只得再次具书,令人报知兄长孙策,并将陈登之语转告。
孙策此时创伤未曾痊愈,闻此败讯转增气恼,非要带病北征,以雪前耻。张昭见主公如此,只得拼命劝住,一面使人寻请神医华佗,前来与孙策医治伤症,待病愈后再议出征。
不想华佗已往中原去了,止有徒弟张医在吴,奉命前来与孙策诊治。
张医颇得师父华佗真传,诊视伤症后说道:伤势倒是无妨,可以药到病除。唯有所中箭头上喂了毒药,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
张昭以重金相谢,恭送张医去了,又将医嘱告知孙策,劝其静养为上。孙策为人最是性急,恨不得即刻便愈,每日在府中纳闷,度日如年。
将息到二十余日,忽报袁绍遣使陈震,自河北而至。
孙策着装坐起,令将陈震唤入。陈震呈上袁绍亲书,具言欲结东吴为应,共攻曹操。孙策大喜,即日便聚会诸将于城楼之上,设宴款待陈震,并下出征军令,以鼓士气。
正在饮酒之间,忽见诸将互相耳语,纷纷下楼。
孙策怪问何故,左右回道:今有神仙于吉,乃山东琅琊人,极有道术,在江东行医发散符水仙丹,救人无数。今从楼下经过,诸将恐失机会,故此皆离席下楼,前往拜之。
孙策闻听大奇,遂与陈震起身,共至窗前凭栏观看。
只见一个道人身披鹤氅,手携藜杖,立于当道之中,受那百姓及诸将焚香伏道而拜。
孙策见状大怒道:岂不怪哉!正是乱世鬼神多,国衰灾异频。这是何方妖人,在我江东惑乱民心?快与我擒来回话!
左右侍卫见主公发怒,怕他旧伤复发,只得下楼,以礼将于吉请至楼上。
于吉上得楼来,对孙策只是打个揖首,并不下拜。
孙策见于吉在自己面前洋洋而立,怒叱道:狂道怎敢在此煽惑人心!
于吉嘿嘿笑道:贫道早于顺帝之时,曾得三卷神书于阳曲泉水上,号曰《太平青领道》,以书中奇术代天宣化,普救万民,未曾取人毫厘之物,安得说我煽惑人心?
众人听了大奇,心中默算自顺帝时至今七十余年,这个仙长怕不有百岁以上?于是尽皆赞羡,窃窃私语。
孙策哪里肯信?愈加怒发,便起身上前,欲待拔剑。
张昭忙挺身上前,斥道:道人休得大言。此乃江东之主,何如此无理?你即自称身有奇术,若能诊明我主公之伤,且能医之,便饶你妄言之罪。
于吉睁着一双怪眼,将孙策上下仔细相了一相,嘻笑道:无非身中毒箭,创伤虽愈,余毒未清,此事易耳。
即于袖中掏摸出一个小小葫芦,就中倾出一粒丹药,递与张昭道:拿去将水化开,服之即愈,永不复发。但恐孙将军惧我下毒,不敢服之耳。
张昭将丹药接在手中,目视孙策,不敢决断。左右诸将皆劝服之,陈震在旁亦劝。
孙策冷笑道:你即自称神仙,可立饮毒药一杯,再服此丹药,看看灵是不灵。
于吉哈哈大笑道:将军到底是以自己之心,以度他人之腹,不肯相信医者之心。如此,以我丹药试某本身,亦不见功。可牵一犬来相试。
孙策欲试其法术,即命牵一黑犬而至,灌以剧毒之酒。那黑犬初时凶猛异常,毒酒入腹,随即翻倒在地,口鼻流血,抽搐不已。
张昭见黑犬将死,急令侍者将丹药掷入水中研化,当众灌入黑犬口中。
过了片刻,黑犬流血即止,翻身爬起,不敢稍停,号叫着直奔下楼,左右拦之不住。
张昭见之大喜,向于吉深施一礼:仙长神通,我等今见之矣。尚望再赐一粒仙丹,以救孙将军。则江东军民文武,皆感仙长之德。
于吉斜视孙策一眼,见他这次并不发怒,显然已是心动,遂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道家亦无处不行慈悲,此事极易。
又自葫芦中倒出一粒丹药,与救黑犬者大小颜色无不相同,递予张昭掌心之中。
张昭得了丹药,转身向孙策道:将军身系江东万民社稷之重,虎体至为紧要,望服此仙丹,我等之幸。
文武群僚一齐施礼:将军服此仙丹,虎体痊愈,实乃江东万民之福,我等之幸。
孙策见此等情状,这才舒了胸中怒气,令将丹药研开,当场服下。
不过片时,孙策只觉身安体泰,一股清凉之气直透五脏六腑。连那中箭创口之处,也开始麻痒,似乎再无疼痛之感。
楼上诸人见孙策脸色转为红润,精神焕发炯无病态,不由大喜拜倒,山呼将军洪福齐天,又谢仙长道术通神。
孙策也便换了一副脸色,赐于吉上座,以酒相敬,口中尊为仙师,并请其随军效命,为将士疗伤。于吉微笑应诺,由是满座皆欢。
次日清晨,陈震拜别。孙策治酒饯行,请其回复袁绍,许以联盟,共击曹操。
镜头转换。陈震去后,孙策即发大兵,直至长江南岸。
孙权率众相迎,俯地痛哭请罪。孙策因服食于吉所献慢性毒药,精神振奋,对孙权抚慰有加,即令筹集战船入水,来日进兵。
适逢江南大旱,烈日如火,岸高水低,战船尽皆搁浅于沙滩。孙策只得屯军于长江南岸,期盼大雨降临,直待水涨时方能下船。
于是数万大军暴露于烈日之下,更是炽热难耐,怨气冲天。若是往年这个季节,江南必是暴雨不断,只是今年滴雨皆无,长江中沙洲暴露,浅水处亦离堤岸数十丈远。
这一日孙策坐于大帐,心情焦躁,命令中军:你去催促各营将士,速速整船列阵,令三军两日内务必移营船中,待江水涨时,便即开赴江北。
中军得令,飞也似地去了。然而过了半天,却不见回转大帐复命。
孙策心中奇怪,又热得在营中坐不住,遂带两个卫兵,亲自出帐,到江边视察。不料来到江岸看时,这一怒非同小可,气撞顶梁。
只见那些大小战船,都搁浅在江滩上;明明军令已下,却并无人去推战船入水,整理战阵。又见于吉昂然高坐帅船之上,正在高谈阔论,许多将士围坐,听得如醉如痴。中军官也赫然在列,肃立恭听,似是浑忘了自身使命。
孙策冲冲大怒,喝令从人:与我上船,把于吉捉来问罪。
众将见主公到了,各知不妙,只得簇拥于吉下船,到江滩上参见。
孙策对众将冷冷不理,先问中军:因何怠慢军令,不来大帐回报?
中军:将军息怒。末将前来江边传令,那仙长却说夜来江水必涨,不必移船,便可自行漂浮入江。末将见他说的坚定,诸将又都不肯动身,只得随顺听他讲了半日。
孙策气急:这个贼道,如此可恶!刚给他几分恭敬,便如此欺我。将这贼道绑了,丢在江滩地上暴晒。若果得江水暴涨,却再放他。
亲兵不敢不从,立将于吉绑缚,弃于沙滩。于吉并不求饶,只是嘿嘿冷笑。
孙策愈加怒不可遏,对于吉说道:如你真有神通,就让老天下雨,救你自己性命!
说罢怒气哼哼,返回帐中。众将跟随入帐,敛气屏息而立,再无人敢给于吉求情。
外面江滩之上,众军中有胆子大者,劝慰于吉道:仙长若真个施展神通,求来大雨,使战船自行漂浮开动,便是大功一件,主公必定饶你死罪,并有重赏。
于吉斜卧沙滩,笑谓众人道:以我神通道行,若求三尺甘霖,本是小事。然孙将军必不饶恕,我终究不免一死。气数至此,恐不能逃。
众人犹未相信,个个汗出如浆,却又不忍离开江滩。说话之间,时将近午。那于吉躺在江滩上,双目似睁还闭,口中念念有辞。
忽见营中旌旗号带飘动,刹时狂风骤起,风头过处,四下阴云渐合。于吉圆睁二目,哼地一声,从口中喷出黑烟一道,冲上空中。随着一声响亮,空中雷电齐发,大雨如注。
那暴雨足足下了两个时辰,一时江中水声大作,漫上沙滩。众人跑上江岸避水,回头却见于吉仰卧水面,便似有人以双手相托,并不沉入江底。
众军立在岸上齐呼:雨够了,够了。请仙长止了法术,快快上岸,孙将军定有重赏!
于吉在水面上挺身而起,双足踏水走上岸来,在江堤上立定,仰首向天大喝一声。一刹时云收雨住,复见太阳。
众军见此神迹,皆罗拜于地,不顾衣服沾满泥泞。早有人跑入中军,来报吴主。
孙策听得江岸上喧嚷如雷,又闻报如此神迹,便引众将出帐。
诸将见于吉挺立岸上,纷纷下拜,跪在泥水之中。孙策见状大怒道:晴雨乃天地定数,于吉偶乘其便,邀天之功,实乃妖人,或是黄巾余孽。你等何得如此惑乱!
掣出腰间宝剑,飞步上前,将手一挥。寒光闪处,于吉首级已离脖腔,跌落江滩。
众人齐声惊叫,欲待求情,已经不及。一道青气从于吉脖腔中升起,直投东北去了。
孙策斩了于吉,消了胸中恶气,早见江水大涨,大小战船均已漂浮而起,布满江面。于是命将于吉尸首扔至江滩,下令众军移营上船,次日开船渡江。
当日入夜,却又风雨交作、雷电交加。
次日平明,军校来报:江滩上不见了于吉尸首。
孙策:这一夜大雨,必是被水冲走。传我军令,即刻擂鼓聚将,登舟渡江。
话刚出口,忽觉头脑昏晕,一跤跌倒于地,昏迷不醒。左右亲兵急救入卧帐之内,摇之不应,脸黄如腊。
孙权闻报,急令随军良医入帐诊治。群医望闻切脉,乱了半晌,个个束手无策。
程普、黄盖、韩当、周泰诸将进帐探问,孙权喝退军医,与诸将商议:如何是好?
程普:前番神医华佗去了中原,想来此时已归江东。可令人快马回丹徒去请神医,并报太夫人及孙夫人得知;再命一人前去巴丘,请水军督都周公瑾前来,共议军情。
孙权应允,立即派人,分两路飞马而去。
镜头转换,丹徒城中。
吴太夫人接到使者来报,听说长子孙策病重,便如五雷轰顶,即刻与孙策夫人大乔装束上车,随召张昭等一班文官随驾,前往江岸军营,探视孙策病情。
使者见太夫人启驾,即持聘书聘礼,前往大十字街口医馆,来请华佗。
却也赶得巧极,恰逢神医华佗自南阳师弟张仲景处回来,正在堂上坐诊。
闻听使者说罢孙策病情症状,华佗说道:万幸遇我!此乃太平道门慢性之毒,七日七夜毒发,神仙难救。今日却是第六日,明日午时不能对症下药,定然毙命。
即刻背了青囊丹匣,跟随来使出门,飞马直奔孙策大营。
行至半途,天色向晚,路过一片大林。华佗心急赶路,令使者前头带路,穿林而过。
使者心急火燎,闻言正中下怀,遂马上扬鞭,顺着林中小路驱驰向前。正奔跑间,陡听头顶唰地一声响亮,一人自树上跳了下来拦住去路,扣住马辔。
那骏马正在急驰之间,忽被阻住去路,人立起来,将使者掀倒在地,摔个头懵眼花。
使者大怒,翻身坐起,刚要开口喝骂,陡见那人一身素白色道袍,手挥拂尘——正是前日被孙策斩杀于江滩的太平道人于吉。
使者只觉头顶上冷气嗖嗖,不自禁跪拜在地,颤声道:仙长,你被孙将军斫下首级,怎地拦住在下去路?冤有头债有主,需不是在下害你性命!
于吉笑道:贫道法术通天,孙伯符怎杀得了我?你请来医门仙师,可是要去救那孙策性命?贫道至此,是要阻住华佗逆天行事,不干你事,退在一旁。
使者早知于吉手段,即敬且畏,不敢罗噪,只得闪退一旁,让出身后神医华佗。
华佗早已勒马驻足,将他二人对答听得清楚,此时遂跳下马来,上前揖首:仙长可是太平道人于吉?医家门下华佗有礼。
于吉急忙还礼,笑道:华佗,你不该淌这混水!天下医者半出道门,看在太上老君面上,咱们也还有同门之谊。那孙坚与我有杀徒之仇,孙策又当众斩我三尸,也是前世夙缘,今生恨怨,不可不报。闻你医术通神,此去必坏贫道大事,故某在此相候,劝你回身。
华佗:道兄,你杀孙策,非干其父孙坚之事,实是为给许贡报仇,离散江东君臣。医家本份,只是救死扶伤而已,你休阻我。
于吉见华佗不听自己谏阻,登时变了面皮,口中念念有辞,将手中拂尘一甩。只见身后树林却化作一条大河,拦住华佗去路。
于吉笑道:道兄!你医家门只知用针施药,怎如我道门法术玄妙?你若渡得此河,那便任你前去;倘若不能,那便请回。我不害你性命,也免得伤了医道二门和气。
华佗眼见今日之事不能善罢,只得放下青囊药箱,拉个起势,其状便如出林猛虎,叫声“得罪”!猱身向前,直扑于吉。
这一下便似电光石火,间不容发,声势夺人。
于吉大吃一惊,不知如何应对,只得向后倒纵丈许,那身后大河也便窄了一丈,落足之处又化为树林。他只知华佗医道通神,却不料其武功之高如此,不由脸上变色。
华佗:道兄,非逼华某出手,若是伤了尊驾,江湖同门不好看相。
于吉:道兄所施何术?
华佗:某自幼习医,与药为伍;且于采药之时攀山涉林,免不得又与禽兽为邻,彼此攻守。因仿效虎、鹿、熊、猿、鹏之形,自创出一套独门武功,号为五禽戏是也。
于吉:鸟兽之技,能奈我何?放手一搏罢。
华佗无奈,只得施展神功,步步紧逼。于吉即刻不敌,连闪带躲上蹿下跳,一时狼狈万状,还手不得。只顾一退再退,那身后大河也便一缩再缩,其阔不过丈余。
于吉虽然看似落败,但却身如鬼魅,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华佗倒也伤不到他分毫。两人斗至百余回合,于吉看看天上明月西坠,天欲破晓,忽地跳开,哈哈大笑。(本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