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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的笑声让顾为经想到九年级时的第一次校园情人节舞会。
那日莫娜拉住他的手,扫了一眼不远处经过的苗昂温。
他听到旁边有人笑着说道:“连这种场合,礼服下摆的最后一粒扣子是不能系的都不懂,all bark and no bite,猪鼻子插大葱,装逼乱狗叫。”
“你知道么?他父亲就是个给别人开出租车的司机……”
四周一阵低低的哄笑。
国际学校里生活了多年,直到十八岁。
他几乎在那里度过了自己成年前全部少年人的时光,成百上千个日日夜夜,各种繁杂的琐事成百上千。
很多很多的事情,顾为经早就遗忘了个干净。
九年级时的校园舞会,他唯一的模糊印象,就是那年蔻蔻跳舞跳的好极了,好像拿到了她学生时代中的第一次舞会皇后。
当老杨的笑声响到自己的耳中。
苗昂温那张在阴影里,嘴巴抿着,两腮的肌肉绷的紧紧着的脸,便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真难堪啊。
那时的苗昂温,那样不知所措的身影,你想变得和四周的人一样,你努力的想要融合进四周的氛围中。可所有人的笑声,都清晰的在告诉你,你穿上最好的西装,你也只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儿子。
因为你连下摆的最后一粒纽扣不要系,都学不会。
顾为经都替苗昂温感到了难堪和尴尬。
真难堪啊。
那时的自己,那样面带笑容的自己。
当时四周阵阵冷森森的笑声大合唱里,是不是也有自己的声音?具体的细节他回忆不太清了,但大概约莫是有的。
他和苗昂温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大家都在嘲笑苗昂温的时候,他是不是也跟着所有人一起笑了笑?是不是心中正被优越和窃喜所填满?因为笑了,你就是自己人。因为笑了,你就是同学们的一分子。
他是知道正装的下摆不系扣子的人。
他是高级的人。
苗昂温是不知道正装下摆不系扣子的人。
他是低级的人。
高级的人嘲笑低级的人。
天经地义。
理所应当。
顾为经真的替那时的自己感到难堪和尴尬。
几年后的今天,他才突然明白了,国际学校并不是真正的上流社会,上流社会之外还有真正的上流社会。
知道西装最下面一粒扣子不要扣不算高级的人。
想成为一个高级的人,你还需要知道领带的四种不同的系法,知道宴会邀请函上礼仪等级要求上的“suit”和“black suit”的区别,知道“dress”和“no dress”的区别,知道“in the white tie”和“in the black tie”的区别,知道戗驳领、平驳领、青果领,知道a、b、c、d……
知道高级的人上面,还有更高级的人。
你已经穿上了你所拥有的最好的一套衣服,你已经想尽办法的清理了领口上的污渍,你已经小心翼翼的松开了正装最下方的纽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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