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一楼的老夫子几步走出藏书楼,展在院中的纸卷几道蜿蜒,将各家家主卷回楼中。
二层楼静卧的兰老头摸着床沿起身,内息还没调匀,无人搀扶,挪去窗台处,沉一口气在丹田,蓄势而动。
四层楼窗前净瓶落下几瓣梅花,抄书的梅听雪搁下笔,起身时从净瓶中折下那枝枯败的梅花藏在袖中,一步行出楼去。
五层楼中,竹海摇晃,竹不秋抿一口竹叶青酒,掠上竹海间一枝高耸的青竹上头,摇晃不停的青竹破窗而出。
六层楼中,枕袖而眠的陶夫子起身,从茅屋柳树下抄起一枚锄头,在新开的田中耕犁,新开的田里,大半的雏菊开出新芽。
“中书,你且退下,这道血云,非长生境不可敌。”
中书君正欲挥毫,脚下一阵微风将他托起,丢回七层楼中。
被风卷入藏书楼的王淮安一步停在院中,背去左手,微微抬起右手,藏书中数万册书卷碑文一道化为金色流光,流向他体内。
王淮安伸出一指,以指作笔,指尖流光曳拽出虚影,盘旋而上的血云调转势头,与金色流光绕在一起。
王淮安每写下一字,身旁金色流光更盛,头顶耀眼的天光都难掩其锋芒。
以自身作引的白乐瑶指尖一阵吃痛,米粒大小的伤口朝外裂开,剥开她的指骨,一路沿着手掌朝手臂攀去。
白乐瑶欣然笑着,这般剥骨食肉之痛,与当年生产时撕裂血肉的痛相比,算不得什么。恍惚间,她又回到了生产那日,襁褓中的胎儿在她怀中哭泣,小小的手死死握着她的手,那一日活下来的,是她们母子二人。
是王家葬送了她们母子,那就一并带着上路。
心愿将成,白乐瑶笑得愈加癫狂,双眼淌下两道血泪,她咬牙忍痛,抬起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咬开指尖,又一道血云从指尖绽开。
两道血云吸去她太多生机,片刻功夫,她已无力站立,跌跌撞撞间摔在地上,珠钗散落一地。
“纪儿,别摔倒了,快来娘这。”
迷糊之中,她又望见自己站在花间笑得正灿烂,摊开手等着望着,蹒跚学步的纪儿咧着嘴咿呀蠕动,扑进她怀里,那日的天光格外暖熙。
天光变得刺眼,白乐瑶垂下眼皮,手臂上的裂痕从脖颈攀上脸颊,又从脑后蔓延去全身,深紫色锦衣染得通红。
“快了,娘很快就来陪你了。”
院中,王淮安的手不曾停下,指尖一道道金色流光弯转,血云作墨,在他指尖写出几页书来。
“娘,我得状元了,我们也去长安,看尽一日长安花好不好。”
睡了许久的白乐瑶被一阵冷风吹醒,她望见身着红袍的少年骑着高头大马朝她炫耀,那是她不曾见过的风光景象。
“若是娘没把你生下来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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