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于天下并无私心,不过也是身不由己,有一件非做不可之事罢了。”
强如张仪,败尽群修,连位列“四禅”的望帝都输给了他,可他竟说自己身不由己!
周满远远听见,心内只生出一股莫大的讽刺,可待想要笑出声时,又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
是啊,你早知道,张仪实力深不可测。
前世得到倦天弓后,都未必是他对手,今生不过区区金丹,怎么就敢妄想螳臂真能当车、蚍蜉果能撼树?哪怕没有慢,方才那一箭射出得更早,难道就能赢吗?
原来什么也不会改变,一切都是徒劳!
既知逢赌必输,却偏不甘心。不但赌输了这一场,连原有的剑试都未能赢下……
可笑,可耻,复可怜!
心中那股讽刺,化作了怆然,伤处的痛楚密密地涌了上来,让她近乎眩晕。
分明先前拼了命地想往剑顶去,可此时无人阻拦,剑顶就在前方,周满却已无力再往前迈出哪怕一步。
金不换怔忡看着高处,忽然掌中一空,回头看来,竟是她眼底含泪,神情恍惚地抽回了手。
不再朝剑顶看上一眼,只是带着倦意转身,独自向人潮外走去。
天上那一场酝酿已久的大雨,终于落了下来。
四面青山,周遭枯木,都被雨水浇透,显出一种沉黑颜色,宛如一团绝不再复燃的死灰。
整座剑阁,也被罩进雨中。
金铃的影子悬在檐下,在雨雾中晕染开来,一片模糊。
插在檐上的那半支断箭,被主人遗忘,只残留着一抹幽蓝的电光,但也在渐渐消无。连原本贴附在箭身上的银白云纹,都已黯淡。
残破断箭,只如朽木,颓然坠跌……
张仪的视线远远向雨中那道逆着人潮而去的身影投去,忆及方才那一箭,眼神似乎闪烁了一下,而后才回眸,带了几分歉然地向望帝一礼:“今日对弈,本无意伤人,还望见……”
一个“谅”字尚未出口,却忽然停住——
张仪眼角跳了一下,隐约好似听见了一道细微的声响。只是周遭雨声太过喧嚣,那声音夹在雨声中,实在太轻,一时使人疑心是自己的错觉。
但当他抬起眼眸,却见对面望帝也是一怔。
二人对望一眼,立时齐齐转头,朝着剑阁那高高的飞檐望去!
覆满苍苔的金铃孤悬檐下,只见先前插在檐上的那半支断箭,带着最后一抹幽蓝的残光,恰好落下,从金铃的边缘划过!然后落到下方积雨的泥污里。
再寻常不过的一幕——
仅仅是昭示了其主人不自量力的失败罢了,实在不值得任何人多看一眼。
然而此时,无论是封禅证道如望帝,还是天人莫测如张仪,竟都感到了一种心颤。尤其望帝,苍老衰败的面容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甚至隐约浮出了一层泪光。
所有的声音,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也许是一时,也许是一刻,也可能只是一个眨眼,方才那被断箭划过的金铃边缘,忽然破出了一缕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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