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一个有着复杂的人际关系的现代人而言,要在丝毫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消失长达两年,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事。如果一个人想要主动失踪,并且不引起任何社会治安层面的骚动,他或她必须想方设法使自己的社会关系断绝,或是令所有关心此事的人明白这种始终对于她或他本人是有益的,而所有潜在的危险因素都无力追踪。
债主、施暴者或是死亡威胁,一旦选择了用失踪来处理,就绝不能再被这些危险因素找到。否则那就如同时将堆积了两年分量的火药在瞬时间点燃。它所造成的杀伤力要远超失踪以前。
罗彬瀚并不是主动选择失踪的。而出于出身的幸运,他没有经济上的债主,也几乎不存在具备人身伤害威胁的仇敌——至少,在这小小的星球上没有。可是当寂静号里的小型飞行器载着他悄然着陆在他住所小区的道路上时,他在霎那间感到的恐慌丝毫不亚于一个背着千亿负债的创业者。实际上可能要多得多。
当他用钱包里的钥匙刷开楼底下的安全门时,他的心底仍然存着一线希望,因为根据法克告知他的事实,这片宇宙中的穷乡僻壤失去他的时间是两年半。两年半,足以叫他的手机停机,他居住的公寓被抛售或者转租。往更乐观点的方面想,他本人可能已经被推定死亡,他将被迫和莫莫罗一起成为梨海市的新晋街遛子。
可是事情一点也不顺利,或者说,顺利得令罗彬瀚发狂。他的公寓钥匙依旧有用,水电全都没停,冰箱里的食物倒被清空了。当他用手指揩过窗台时,那块皮肤简直被一尘不染的瓷砖蹭得发亮。
这是多奇妙的一件事,似乎这段时间以来他家里一直住着个有严重洁癖的田螺妖精。罗彬瀚给自己和莫莫罗找了两双崭新的拖鞋(他已不记得那是否是他自己买的了),然后去检查他的衣柜。所有需要定期保养或是防潮驱虫的衣物都安然无恙,井井有条地存放在真空袋里。这种过于专业的手法不会来自于他过去熟悉的那位钟点工,于是他知道有人给他的房子雇了挺专业的保洁公司。随后他又去检查了书架后头的保险柜,确认里头存放的东西都安然无恙。
当他忙着干这件事时,莫莫罗在旁边探头探脑:“罗先生,这些是什么?”
“贵重物品。”罗彬瀚说,同时把一个装着他母亲结婚戒指的盒子打开来看了看。
“是指非常值钱的东西吗?”
罗彬瀚模棱两可地答应了一声。可是实际上他保险箱里的东西谈不上多么昂贵。其中是有珠宝,还有几样能算是文物的小物件,可他很怀疑这些东西如果变卖能拿到多少现金。当然了,他不打算变卖它们,这是无关价钱的。
他检查过了箱子里的每样东西,只剩下一个压箱底的白色信封。信封口的火漆依旧完好,他插在火漆内侧的发丝也还在原位。罗彬瀚用两根指头捏着这封信,犹豫是否要立刻打开。
莫莫罗还在旁边眼巴巴地看着他,似乎对这封密信充满了兴趣。在那样的目光下,罗彬瀚不免对提出回避要求感到有点罪恶。他清了清嗓子,但是说不出话来。莫莫罗却毫无察觉地问:“罗先生,你手里的又是什么?”
“信。”罗彬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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