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詹妮娅懂得这种神态了。当汉娜咬着嘴唇时,眉毛就会向中间聚拢,鼻梁两侧的皮肤露出细微的皱褶,使她看上去专心致志,特别像一副肖像画中的人物。汉娜有时的确不像她的同龄人,而像个奇异的、假装融入了人类社会的妖精,实则却暗暗思索着她自己的秘密。詹妮娅能听到那颗超群的头脑正暗地里哗啦啦地运转,盘算如何应付眼下的局面。她仿佛用眼睛说话,詹妮娅,我们可信不了这个绑匪的保证,我们得有所行动。
可是,就算是有着充沛想象力的汉娜也不会明白她在顾忌什么。他们有五个人,就算只有三个成年人,可马尔科姆和她老哥看上去都挺不好对付,而她妈妈也见识过许多场面。之所以她父母还老实坐着,是因为罗得拿着一把刀。他是一个威胁,但又不够威胁到叫人绝望。詹妮娅敢打赌罗得完全是有意设计的:他把马尔科姆放在地上的枪踢进了沙发最深处,一个虚假的示好信号,让她父母相信这次挟持是带有某种协商目的,而不是想制造一起灭门惨案——否则罗得怎么也得把枪拿在自己手里吧?她父母无疑认为,比起让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受伤,他们是情愿让罗得从家里抢走些财物或资料的。只有汉娜,聪明又奇妙的学院小魔女汉娜,即便没见过任何怪异的蛛丝马迹,也总能淡定又精明地应付一切。
要是再给詹妮娅一次机会,她准会把她在海边的奇遇告诉汉娜,至少会吐露一部分。这样一来,汉娜准会意识到眼前的境况不同寻常,她没准还会猜出罗得那怪异的本领。可是现在詹妮娅什么也没法告诉她,只能冲她压一压下巴,就像在课堂上暗示自己用不着帮助。她是在要求汉娜什么都别做,这点汉娜一定能明白,可她不知道汉娜能否从她的表情里读懂罗得的危险。就像汉娜自己承认的那样,有时过度丰富的想象力会引导她误入歧途。
她妈妈的脸色通红,肩膀微微发抖,视线在詹妮娅和她老哥间徘徊。詹妮娅看得出她快气疯了,为她这对明显吃了苦头的子女。相比之下,马尔科姆倒还算平静,他一直就喜欢给詹妮娅讲那些流浪者在野外可能会碰到的事儿,包括执法者与犯法者。而就詹妮娅看,马尔科姆也从不是那种特别具有领地意识的人,既然詹妮娅还能直挺挺地自个儿站着,他就只管打量那位入侵者,寻思怎样跟对方搭上话头。他以前真的干过,同一个深夜闯进露营地的抢劫犯谈起了石榴鸡肉与波斯面条汤。
这屋子里似乎没有谁被吓得不知所措了,跟詹妮娅小时候幻想的情况很不一样——是的,她小时候总想象绑匪闯进了家里或学校,所有人都吓得惊慌失措,而她就像动作电影里的英雄主角那样力挽狂澜。这样的幻想是没法告诉别人的,就算是汉娜也不行,因此她不知道别人是否也幻想过类似的事。也许所有人都这样幻想过,那么她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俗人;也许只有她一个人爱这样想,那她就是个格格不入的怪胎。不管怎样,在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特别,或者,从某些角度上看,每个人都是怪胎。
“我真不愿意这样打搅你们的家庭聚会。”唯一的外来怪胎说,“夫人……还有这位……”
马尔科姆积极地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完全没注意詹妮娅瞪他。罗得仔细地打量了他几秒。
“我本来以为今晚不会碰见你。”他说,“镇上的人们都说这房子里住着一对母女。”
詹妮娅立刻觉得这真是一句令人深思的怪话。它是那么的突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