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脚下的湿地里发现了一枚贝壳,曾经住在里头的软体动物当然已经不在了,留下来的不过是栋空房子。这根本算不上是放生,但他还是把它拾起来,远远地丢回海水中。去吧,他心想,眼前就是世间最宏伟最深邃的许愿池,而他抛下去的乃是人类历史中最原始最古老的货币。
假如石颀真的具有占卜师的天赋,他这一场战役就没有不赢的道理。他要获胜,而且不能是那种得不偿失的惨胜,必须得是全胜,为此付出点别的代价也值得。正当他沉思这件事时,耳中捕捉到后方草地上的簌簌声,有人摸黑走了过来。
最初的一瞬他脑中闪过周温行的名字,然而在真正回头以前,他心里就知道不是。因为那人夜间行进时发出的动静笨拙又凌乱,毫无夜视者的从容灵巧。他转身细看了几眼,发现又是方秾。她是穿着民宿里的拖鞋出来的,头发也蓬蓬散散,并非梳洗后等待出发的状态。而且她大约还没醒透,连草坪上的石子路也找不见,竟然一路跨过灌木丛走上防波堤。罗彬瀚好心地拿手机里的手电筒给她照明指路,省得她一脚踩空滚下去。
“突然睡不着了?”他等方秾走上来以后问。方秾揉着眼睛点头。他又说:“还有快一个小时呢,你可以再躺躺。”
“不,我不能再睡了。这会儿要是睡倒,再过一个小时可真的起不来了。不如吹吹风醒了好。”
海边的夜风是够醒神,但也有点危险。罗彬瀚能感到气流从后方呼呼地穿过他的脖颈,轻微却持续地把人朝黑暗的海面推搡。他转转脚跟,往后站稳了些。
“这是你的第一份工作?”他随口问。
“对。不算大学实习的话。”
“那么,第一回正式上班的感觉怎么样?”
“不好。”方秾一本正经地说,“我发现学校里教的东西简直都用不上。”
“你以前读的是什么专业?”
“生物化学研究,然后研究生转了金融。”
“这就不奇怪了。”罗彬瀚说,“放心,你会习惯的。我还读的商科呢。”
方秾嗤地笑出了声。她倒是一点也不拘谨。罗彬瀚不禁回想他们前几次见面时的光景,有点疑惑她的态度是否过于自然。可这也是说不准的,世间确实存在这种人:办公室能把架子端得好好的,一到团建场合就开始人来疯。
他的狐疑正自幽暗处慢慢上涌,可方秾并没察觉,只是一边拨弄拂面的头发,一边无所用心地望着暗潮汹涌的海面。
“你说我们有生之年会看见世界末日吗?”她忽然问道,“像是世界大战?或者冰川融化?极端气候之类的?”
“你晚上睡不着就是担心这些?”
“那倒不是。但……新闻上说最近海啸多发。”“怎么?怕我们这几天碰上海啸?”
方秾又端详了一会儿海面。“不像。”她承认道,“不像会有海啸的样子。不过,大灾难到来前的人们也经常以为一切太平。”
罗彬瀚侧目看了她一眼。他没问过这些实习生的具体年龄,可考虑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