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跟他讨论过适合作为伪装物的垃圾种类。完整结实的重型垃圾物将在风力与水冷系统启动后迅速沉底,而纸箱和其他软质物能提供最低限度的落地缓地——他们做了那么多的准备,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可是,看来命运并不站在他们这一边。
那根废了他右手的金属条有种独特的银灰色纹理,是活动支架内部固定杆的材质。他只看一眼就明白过来了——准是周温行破坏支架时掉出来的零件,偏偏在风力和暖水流的作用下落到了这个位置……多么奇怪,这种事发生的概率究竟有多大?他看着穿过右腕的金属条,短短地呆了一下。其实只是眨眼的时间,可思绪的滚滚暗流已从心底奔腾而过,将他裹挟着冲向不可挽回的深渊……他似乎曾说要担起责任……还有承诺……他茫然若失地想着。已经有利刃插进了他的后背,他回过身死死地抓住那只手臂。然后他放声呼喊,酸苦的腐蚀液滴到了舌头上,他的声音正撕裂自己的灵魂。
“爆!”他狂吼道,“爆!爆!李理!”
他感到自己的手臂松脱了,或者只是单纯被扯断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把他丢向起爆点的方向。接着什么东西在他耳畔炸开,于是他又转而向上飞起。身躯轻盈如霭雾,不再受星球引力的困囿,轻盈平缓地向着碧空而去。他感到自己会这样一路升腾到云天之外,成为大气和霄池中漂浮的飞尘;又或者马上就要往下坠,如一粒细沙被人从世上轻轻吹落。
可,他突然停住了,既不上也不下,就卡在天地间的某个地方。他的身体又有了重量,并且因为地面的倾斜和摇晃而向前滚动,疼痛使他眼前发黑几欲晕厥,而鼻腔里又是一团伴有极度刺激性气味的酷热火气,像有人拿烧红的烧烤铁签往他鼻孔里捅,一路捅出了后脑勺。他痛苦地痉挛起来,这才看见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是活动平台。至少九个活动支架合拢拼成一个方形平台,把他托举在空中。只是它们这会儿似乎都有点失控了,正东摇西摆地各自发疯,随时都可能分离解体。
罗彬瀚把脸凑到两个平台的间隙里往下看。他首先看见密密麻麻的支架和平台从地上延伸出来,并且全都严重损坏了。滚滚浓烟从支架群的缝隙中涌出,漆黑浑浊的大地上烈火熊熊。过了好几秒后他才大致想明白发生了什么:准是李理干的。她在引爆防震箱的前一刻弹出了整个区块内所有可用的活动平台。首先是距离最近的平台将他在空中拦住,托举到空中远离爆炸点,其他平台则组成了第二、第三甚至第四道保护屏障,在下方替他承受了绝大部分的爆炸冲击。不用说,这些平台都被报废得差不多了。
他伸手摸了摸左耳。外耳恐怕撕裂了,摸起来全是血,但耳机竟然还夹在上头。真是根救命稻草,他再也不会抱怨这玩意儿戴着很疼了。
“李理。”他呼唤道。
李理的声音听上去很遥远,像喇叭泡进水池以后发出的动静,也不知是耳机坏了还是他的听觉不行了。“您情况如何?”
“活着。”
“能移动吗?”
“争取。”
“东四十五区平台受损严重,您需要尽快脱离。”
罗彬瀚又把脸贴着平台表面瞧了瞧,是东四十五区没错,但镌文竟然是斜体字。他又转头看了看理应笔直的平台边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