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辨别他的话是真是伪,从她明亮的眼睛深处能看出思想在反复挣扎。由此他得以确信,这女孩确实认识写字的人,尽管这字迹有好几个月了。他们之间想必相处友好,才能允许生人走进房中,在主人喜欢的星图前驻足、标注和讲解那颗特别的星星;或者他们比他所想象的还要更亲近——这女孩对天文学的兴趣究竟从何而来?是仰望星夜时自然而发?还是受到外人的启发?
他感到胸膛里正剧烈地膨胀,只能屏住呼吸来抑制狂乱的思潮。你想要变成什么样的人?他在心里问道,你要做到什么程度才停下?
“小苋,”他又一次问,“你很熟悉这个人吗?”
这一次女孩回答得很快。“不熟悉。”
“他在你的星图上写了字。”
“他是买东西的客人,我不认识他。他自己进来看到就写上了。”
她的语速很快,目光紧张,虽然懂得警惕,撒谎技术却太青涩。罗彬瀚又继续问:“他经常来?”
“只来了一次。”
“肯定不是来买小摆件的吧?”
“买家具的。”
“是最近几天的事?”
“半年前了。”
“他是一个人走来的?没开车?”
“嗯。”
“他住在附近吗?”
“不知道,没见过。”
他每问一句,女孩都会快速而简短地回答,这种配合想必是出于对他此时神色的恐惧。她无暇构思一套经得起盘问的完整假话,即便如此也尽量不向他透露多余的信息。罗彬瀚低头看看腕上的机械表。距离他放下手机已经过去好几分钟,采取行动刻不容缓。他丢下受惊的小孩,去旱厕里拿回手机。
旱厕后方有一小片空地。那里草木稀疏,堆放着遭人丢弃的各式杂物,有张瘸脚开裂的松木椅横倒其间,已被艳阳晒成淡黄色。他走过去扶起它,摇摇晃晃地坐在上头,一会儿前仰,一会儿后合,全靠撑地的双脚保持平衡。他一边沉思,一边看野地间的蝴蝶在阳光下翩跹嬉戏。不远处是通往袁小苋家的街道,她还没有从家中逃跑,可能是觉得他已经走了。
手机在他衣袋里响了。罗彬瀚把它拿出来放在膝头,摄像头依然用纸巾裹住。他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手机里那位似乎认为她已经尽了礼数,自己就终止了语音呼叫的铃声。
“先生,刚才发生了什么?”
“什么也没发生啊。”罗彬瀚说。他把背包放在草地上,从里头翻找需要的东西。
“您刚才不在设备附近。”
“噢,我上了个厕所,不想被你听见而已。”
他知道李理不会相信这样的答案,就算他丢开手机的时机还不够可疑,袁小苋用的平板电脑可不会无缘无故被关掉。而即便关掉了电源,他也不敢打出包票,断定李理当时不能通过某种后门利用它的收音设备。她仍然有可能听见了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没关系,她现在掌握的并不比他更多。
“您打算离开这里了吗?”她不露声色地询问。
“差不多了。”罗彬瀚说,“李理,石颀现在怎么样了?”
“她正在查询一些术后疗养的信息。如果您现在决定立刻联系她,我想还算是个合适的时段。”
“现在可不行。她还在生我的气呢——说到这个,你肯定偷看过她的日记,知道我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才把她惹火了吗?”
“她没有在日记里写得太清楚,只是笼统地说前天发生的事让她对您有了更深切的了解。”
“她的原文该不会是‘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