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昖有何感慨?李昖能有何感慨,无非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罢了!
只是,这话是能说的吗?当然不能说。
李昖苦笑起身,复又拜倒,叩首道:“臣昔在朝鲜为王,做过的错事不比这吴王夫差少,因此倭寇来犯之时,朝鲜几无还手之力,若不得皇上拯救,臣的下场只恐比夫差更惨……方才一时有感,以至君前失仪,是臣死罪。”
朱翊钧见他乖巧,这番话答得颇为巧妙,心里很是满意,颔首道:“往事已矣,恭顺王不必挂怀,平身。”
“往事已矣,不必挂怀”?这话也很是巧妙呀……
不过李昖此刻不敢多想,更不敢迟疑怠慢,听朱翊钧吩咐他平身,他便马上再叩首谢恩,爬了起来。
朱翊钧指了指他的座椅,道:“继续听戏吧。”李昖便又应命乖乖坐了回去。
此时戏台上也继续在唱:“老贼!你不忠不信,寄子鲍氏,有外我之心,速宜自裁,不得迟滞。”
“老臣不忠不信,前王必斥之,不得为前王臣。今得与关龙逢王子比干游于地下足矣。且臣也要先死,怎忍见主公就擒。我死后,须剔我目,挂我头于国之西门,以观勾践之入吴也。”
“老贼,你一死之后,当取汝尸盛以鸱夷之革,投之江中,使鱼鳖食汝肉,波涛漂汝骸,又何所知,又何所见!
力士石番何在?你将我那钃镂之剑付与老贼,速令自杀,快来回报我。”
相国,也就是扮演伍子胥者此刻跣足去衣,提剑呼天:“我为汝父忠臣,西破强楚,南服劲越,名扬诸侯,有霸王之功。今日背义忘恩,反赐我死!”
此时台上开始唱曲,名为《北一枝花》:“哀哉我百年辛苦身,你只看两片萧疏鬓。我一味孤忠期报国,哪里肯一念敢忘君。千载勋就便是四海闻忠信,好笑我孤身百战存。尽功儿将社稷匡扶,尽心儿将社稷匡扶,哪里有竭心的把山河着紧!”
朱翊钧听到此处,又不觉想起高务实,暗暗对比:若只论功勋,恐怕连那伍子胥也比不得务实。不过,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夫差要杀伍子胥自是不对,但夫差刚说要杀,伍子胥便如此恶毒诅咒自家主君,这般狠毒乖戾,那就更比不得务实了。
不过到了此时,一个朱翊钧原本不愿意去想的想法终于还是忍不住冒了出来:似伍子胥这般,自然不是为臣之道,但我若要杀务实,务实就会乖乖俯首就擒、坐以待毙吗?还是说,他会通过其他办法来打消我的杀念?这“其他办法”又会是什么办法呢?
他是会主动开口求饶,还是如以往一般平平静静为我分析杀他是错误的决断,亦或者他自己一言不发,却早已料定朝野上下必定有无数人为他求情,使我根本杀他不得?
再或者他会逃跑,甚至……会反抗?
朱翊钧想到此节,忽然心乱如麻,总觉得心里有一种诡异的冲动,很想真个试上一试,看看高务实面对那样的情形时最终会做出何等反应。
朱翊钧当然知道这样的想法极端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