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抵达胖虎居处时,天光微微放亮。
这里已出了刀头街,位于宰羊集东头,更像是一片打满补丁的废墟,密集地铺向十多里外的苍苍丘陵:无数间黑砖瓦房千疮百孔,粗陋破败,仿佛一具具残肢断骸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只留下狭隘扭曲的巷道。
这些破瓦房要么半边围墙倾颓,要么只剩小半个屋顶。残缺处都以大量的木棚、木栅、木桩搭补,粗糙暗黄的木头与墙梁拼凑交错,犹如一块块凹凸不平的丑陋疤痕。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只露出木板裂开的细缝。巷道里苔藓丛生,野草遍地,乱石的缝隙里散发出臊臭的尿渍味。
“你为什么不去怡红院住?”支狩真跨过数截断垣,望见胖虎家漏风的柴门,不解地问道。
“雪姐说了,有志气的汉子不该住那个脏地方。”胖虎随手推开柴门,没见到清风,又带着支狩真穿过后门。
门后是一方窄小的天井,三面靠墙,墙体向内歪陡倾斜,在上方交织出两尺长宽的窄小天空。墙上泥砖剥落,青苔横生,多处窟窿上横七竖八地钉满木板。清风扶着墙根,正在慢慢走动,活络筋骨。
支狩真抢前一步,搀扶清风:“六爷叔,身子好些了么?”
清风苦笑一声:“没个十天半月,恐怕连路都走不远。”他硬接燕击浪的森罗万象,紫府几近崩溃,周身经脉大半破裂。要不是繇猊心脏太过神效,他早已道行尽丧,不死也要沦为废人。饶是如此,他仍需灵丹妙药温养经年,伤势方能痊愈。
支狩真扶着清风坐下,留意他欲言又止的神情,当下找了个由头,支开胖虎。又在四周仔细察看了一番,确认无恙,方才恭谨行礼。
“孩子,你还是一个人走吧,张无咎很快会追过来的。你年纪还小,没必要陪着老道送死。”清风轻轻叹了口气,从袖袋里摸出一枚紫玉简和数粒蓝色丹药,“这枚玉简里有些身法、技巧的小玩意儿,和太上神霄教无关,你大可习得。这三颗甘露丹固本培元,纯化杂气,正合你用。除此之外,老道我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报答你的救命之恩了。”
支狩真略一沉吟,接过玉简,丹药推回给清风:“前辈重伤,更该服用此丹。按理说,前辈先前的恩德我已报答,走也于心无碍。只是俗话说,救人救到底,在下没有行事半途而废的习惯。何况张无咎恨我入骨,势必死缠不放,即便我抛下前辈,也难以幸免。不如留在此处,借助各方势力殊死一搏。双方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清风注视支狩真许久,若有深意地道:“你可知道,无论你是否真为永宁侯世子,都无法拜我为师。”
支狩真心中微微一凛:“前辈,其实弟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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