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着水。清水入口,竟然如同烈酒般的灼心。
他以为他的言行举止没有破绽,又故意收取酬劳,只为割舍这段情义,以便他了无牵挂的离去。而世上最完美的谎言,面对善良也是不堪一击。
“孩子尚小,受不得惊吓。而嫂子撑得住,你说吧!”
秀珍的嗓音哽咽,接过于野手中水碗,然后后退两步,抿着嘴唇,含泪带笑,微微点头示意。
于野默然片刻,低声道:“我爹娘双亡,懂得丧亲之痛。实在不忍看着嫂子与婉儿难过,唉……”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宿燕川,有个燕家庄。燕家庄往北两三里处,有片山洼。几个月前,我亲手将冯大哥葬于那片山洼中的乱石之间。”
“老七是怎么死的”
“嫂子……”
“嗯,我便知道也是无用,又何必多问!”
“冯大哥临终前,吩咐我来看望嫂子与婉儿。如今他遗愿已了,我真的该走了。不然婉儿醒来,我难以交代啊!”
“于兄弟是个有本事的人,不辞辛苦前来报丧,大恩大德不敢忘怀,秀珍代婉儿跪拜为谢!”
秀珍忽然跪倒在地。
“哎呀,嫂子——”
于野慌忙上前搀扶,却又慢慢收回双手。
秀珍伏在地上,肩头耸动,悲泣出声。当所有的期待化为乌有,满腔思念失去寄托,无言的悲恸压抑了太久,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只能以这种方式表达她内心的哀伤。
于野的心头也是阵阵刺痛,痛得荒乱,痛得无奈,痛得他无从躲避。他转身走到石桌前,拿出两张符纸,以狼毫笔蘸了点朱砂,写下了宿燕川、燕家庄、燕术、燕赤、仲坚。字迹虽然歪斜,却写得用心。他又画下冯老七葬身之地,并加以详细的标注。
秀珍已从地上站起,青丝凌乱,满脸泪痕,依旧是失魂落魄的样子。
“来日嫂子与婉儿为冯大哥迁灵,切勿提起他的大名,只说亲人病亡于途,以免为你娘俩惹来无妄之灾。嗯,我的名声也不好,嫂子记着便是。燕术为燕家庄的主人,他的侄儿燕赤与我有旧。仲坚乃是江湖人士,为人还算仗义。倘若以后遇到麻烦,这两人也许有点用处。”
于野将写着字迹的符纸塞入秀珍的手里,然后牵着马循着来路走去。
他没有回头。
他以为他已饱尝了人世之苦,懂得了生离死别之痛,而他依然不懂秀珍嫂子的悲伤,以至于他不敢面对、也不敢多想。
因为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此时,残夜已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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