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打趣道:“既要学诗,你就拜我作师,我虽不通,大略也教得起你。”
香菱笑嘻嘻地道:“那婢子便拜林姑娘为师,你可不许腻烦的。”
林黛玉笑道:“什么难事,也值得去学,不过是起承转合,当中承转是两副对子,平声对仄声,虚的对实的,实的对虚的,若果有奇句,连平仄虚实也不必对。”
香菱恍然道:“原来是如此,难怪我自己弄了一本旧诗偷空儿看了几首,发现既有对得极工整的,又有不对的,又听见说什么‘一三五不论
,二四六分明’。看古人的诗上亦有顺的,亦有二四六上错了的,所以天天疑惑。如今听你一说,原来这些格调规矩竟是末事,只要词句新奇为上。”
林黛玉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词句究竟还是末事,第一立意是关键,若意趣真了,连词句也不用修饰,这就叫作‘不以词害意’。”
香菱拍掌道:“婢子明白了,我只爱陆放翁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得可真有趣。”
林黛玉摇头道:“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你因为不知诗,所以见了这浅近的就爱,一旦入了这个格局,再也学不出来了。你只听我说,你若真心要学,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诗读一百首,细心揣摩透熟,然后再读一二百首老杜的七言律,然后再读李青莲的七言绝句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两三个人打底,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玚、谢、阮、庚、鲍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一个极聪敏伶俐的人,不用一年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
香菱闻言喜道:“既然这样,林姑娘便把这些书借给婢子吧,我带回去慢慢读。”
林黛玉便吩咐紫鹃把王维的五言律诗拿来,递给香菱道:“你只看有红圈的都是我选的,有一首念一首,不明白的问你姑娘,或者来问我也行。”
香菱欣喜地道谢,接过诗集便径直去了。林黛玉笑了笑,香菱虽然在其他事上有点糊涂,但在学诗方面却极有悟性,这也是她乐意教导的原因。
正如前文所讲,林黛玉的性子孤标傲世,特立独行,若入得她的法眼,她便乐意跟你交往,若是庸俗的蠢物,她都懒得理你,譬如那王善保家的。
所以有人说,正是林黛玉这种“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性格,导致她人缘不好,但窃以为这种说既对,也有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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