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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之中。
「那我先告辞了,得去做一下召唤的准备工作。」
「嗯,去吧,我也想一个人好好地欣赏阿尔托被召唤出来的一幕!」
弗兰切斯卡从沙发转移到床上,晃着腿说道。
法尔迪乌斯看着她,最后再一次劝道:「弗兰切斯卡小姐,我已经清楚你至今为止有过怎样残酷的经历了。但是,我只不过是一名外行的魔术师,自然会有所忧虑。」
说到这里,他眯了眯眼睛,毫不掩饰对巴兹迪洛特的仇视,继续说道:「把‘那个东西交给他……真的没问题吗?」
「你就这么不满吗?可是,想完全控制那个触媒召唤出来的英灵,就连我也挤不出足够的魔力哦,得依靠巴兹和斯克拉迪奥家的这个组合呀。」
「我说的不是触媒,而是你从冬木带来的‘副产物。」
闻言,弗兰切斯卡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接着露出一个坏笑。
「没办法嘛,能控制‘那个的人,或者说能在维持自我的基础上令其增殖的人,就只有我和巴兹才做得到……可我不想一直触碰那种一点也不可爱的‘泥!啊哈哈哈哈哈!」
············
肉类加工厂。
那是一幅奇异的景象。
某种红黑色的东西与令咒的魔力一同流入,一点点地侵蚀着英灵的身体。
为了抵抗侵蚀,英灵释放出魔力,也炸毁了工房里铺设的一大半结界。
有好几个魔术师应付不来被魔力打中,抽搐倒在地上。
尽管巴兹迪洛特也置身于这股魔力的洪流之中,但他不为所动,继续用锋利的目光瞪着英灵。
「去祝贺、赞赏、爱护他们否定的事物吧……直到你满足为止。」
巴兹迪洛特那只伸向英灵的左手,从中释放出来的不仅有令咒之力,还有他体内积蓄的魔力。
他甚至用上被时钟塔视为异端的东洋咒术,只见红黑色的「某物」不断从他手臂中伸出,拧进英灵的身体里。
巴兹迪洛特先用咒术砍开能够抵抗魔力的障壁,再让如影子般蠕动的红黑色「某物」直接侵蚀英灵。除此之外,巴兹迪洛特体内释放的魔力总值同样非比寻常。但纵使英灵觉得事有蹊跷,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去解开谜题了。
英灵现在像是要抠破似的,双手紧紧地掐着身躯,脑中回想起置他于死地的毒物。虽然毒物带来的痛苦应该和此刻的并不一样,但他的本能从记忆中拽出了当时的那份煎熬。因为本能在呐喊,在说这股流入身体的力量,和那毒物同等危险。
英灵一边忍耐着难以言喻的痛苦,一边拼命地想压抑住从内外涌起的「冲动」,以防被其支配。
然而下一刻,巴兹迪洛特送入的「泥」便与英灵体内的「诅咒」——也是构成英灵的恶业之一,相互缠绕到一起,让跪在地上的英灵发出了震颤整个空间的嘶吼。
就像是呼应这咆哮一般,英灵的身体也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他的全身被红黑色的泥包裹住。接着,肌肉从那健壮的四肢上刮落,骨骼本身也像萎缩了似的,连身高都缩短了将近五十厘米。
覆盖住身体的「泥」直接化作染料,将英雄的皮肤染成了红黑色。
另一种力量在心脏附近与「泥」混为一体,变成白色染料,在他身上刻下放射状的纹路,宛如被剜掉心脏所留下的痕迹。
与此同时,英灵的嘶吼声戛然而止。他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唰」地一下站了起
来。
巴兹迪洛特依然举着左手,向英灵问道:「排除掉多余之物的感觉怎么样?从现在开始,那些泥将会替代它们,成为你的力量。」
见英灵沉默不语地看着自己,巴兹迪洛特继续淡然地说道:「魔术通道应该已经连通了……就由我来问吧。」
尽管身高缩短了,英灵仍是比巴兹迪洛特高出一个头。巴兹迪洛特盯着面前的英灵问:「我来问你,你是我的从者吗?」
片刻的沉默后,英灵回答道:「好吧……」
他将披在肩上的布展开,然后盖到头上,挡住面孔。「为了实现我的复仇大计……我会利用你。一旦你失去价值,我就会亲手……扭断你的脖子。」
虽然英灵打扮成一副奇妙的模样,却有着与发狂相去甚远的理智,冷静地吐出了危险的话语。
见状,巴兹迪洛特依旧面无表情地问道:「你为什么要把脸挡住?」
「为了给自己一个教训,让‘人类的恶行再也无法映入我的眼中。」
「啊……原来如此,这块布是‘那个的皮啊。只要你能自如地活动,我没有意见。」
「嗯,直到我用圣杯之力,将我的不祥之名驱逐出去的那一天为止,我都不想让世人看到这张脸。」.Ь.
用圣杯的力量抹消「名字」。
听到英灵说出如此奇怪的话,巴兹迪洛特用手抵住下巴说:「那我该如何称呼你的真名呢?你如今的性质已经变得与原本的相差太多……alternative,不如就叫alter,怎么样?」
闻言,英灵微微摇了摇头,说出了他的真名。
与召唤之时的性质截然不同,却是他的真名。
「我名叫——」
············
以肉类加工厂发生的这件事为开端,这一夜,包括于歌剧院显现的剑士在内,数名英灵降临斯诺菲尔德。
有人召唤出了跟计划一样的英灵,有人召唤出了超乎想象的英灵,也有人还没看到自己召唤出来的英灵就丢掉了性命。
就在御主们与他们召唤的英灵们玩弄彼此的命运之时,召唤出全部英灵的「虚假的圣杯」暂时陷入了沉睡。
为了将其身当作奖品,送给追求它的赢家。
英灵们将整座城市卷入这场飨宴之中,却仿佛成了它进入梦乡时听到的摇篮曲。
「其他魔术师差不多已经召唤完英灵了吧。」
看到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西格玛深吸了一口气,关上洋房的窗户。
然后抬足前往地下那间不属于他的工房。
结界等妨碍仪式的东西都早被清除干净了。
西格玛走入地下,心想:我真的能召唤出英灵吗?说起来,英灵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因为什么才会被那个「座」选中的?
他只是一名会用魔术的雇佣兵。
在他效命的政府灭亡之后,敌方的人将他捡了回来。
他们的关系就是这么简单。
自己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为什么会被选中呢?
西格玛一边思考这个问题,一边庄严肃穆地为仪式做准备。
他从来没想过要为政府报仇。
自幼时起,西格玛就接受各种各样的魔术启蒙。
当政府的人发现他驱使使魔的能力较为突出之后,就在这方面上对他进行严格的教导,从魔术训练到武器的使用方法,闲暇时还给他灌输「政府有多么厉害,绝对不可违抗」的思想。但看到敌方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代了政府,他便明白那一切都是骗人的。
西格玛不相信任何事物。
就连自身的本领、雇主的魔术以及法尔迪乌斯的部队训练对他来说都一样,只会让他觉得靠不住。
正因如此,西格玛才会想:像我这种根本没有信仰的人,参加争夺「圣杯」的战争真的好吗?西格玛明白「圣杯战争」的主旨。
圣杯战争就是为了争夺圣杯——能够实现任何愿望的许愿机系统的基础。
可是,西格玛并没有完全理解「许愿机」这个概念。
因为他对「愿望」这个词本身就没有什么概念。
当雇主问他想对圣杯许什么愿望时,西格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倒不是没有欲望。硬要说的话,他想得到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然而,这种愿望值得他将未来托付给一个身外的东西吗?
假设那个叫「圣杯」的东西真的能冒出取之不尽的食物,那对圣杯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个世界上假如存在不需要回报的贡献,那对于西格玛而言无非是一件既无法理解又极其诡异的事。
但他对此也只是疑问,并不想去深究。
感情淡薄的西格玛只是平淡地做着他的工作——为了稳定的睡眠与饮食。
因为在他的成长环境里,这两件事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
「天降风来以墙隔之,四方高门尽皆闭之——」
无论神还是奇迹,甚至连自身的力量,西格玛都不曾相信过。他为实现等同神之所为的奇迹——「英灵召唤」,开始咏唱咒语。
既没有感情也没有欲望,只是像机器一样让魔力流遍全身和仪式场地。
「自抑止之轮而来,天秤之守护者!」
西格玛原本对召唤并不是特别上心,但在咏唱即将结束的时候,体内的魔力突然被一下子抽出,这让他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毫无疑问,这证明了他的魔力正流入仪式中心。
即便看到周围开始亮起光芒,西格玛的心也没有丝毫波动。
有的只是魔力被抽走的疲劳感。
西格玛看着魔力的光像漩涡一样打转,极为冷静地重新确认了一遍他如今所处的环境。
他在这场所谓的「圣杯战争」里,充其量是雇主用来凑数的棋子。
最好的证明就是,雇主没有给他任何触媒。
「其实呀,我本来也打算给你准备各种触媒的。比方说,黑胡子的财宝啦,帕拉塞尔苏斯那家伙的烧瓶啦,英雄斯巴达克斯的手铐啦。但是,我又想了想。要是在没有任何触媒的状态下,让‘城市来选择英灵,那究竟会召唤出什么样的英灵呢?如今这座混乱的城市会引来什么呢?」这就是雇主所好奇的。
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把这样的不确定要素带进这场圣杯战争显然是愚者所为。雇主却为之心醉不已,笑着朗声继续道:「虽然调停者(ruler)来不了,但谁能保证没有万一呢?没有触媒说不定会召唤出与本人特性差不多的英雄。所以什么都没有的你是最佳人选。既不会向这个世界渴求什么,也没想过要留下些什么……只有你这种一点也不像英雄的‘士兵甲,才可以得到平淡的状态哦。说真的,如果让虚假的圣杯自己来选择……那会出现什么呢?不过,要是什么都没来……你也可以逃离这座城市哦。」
简而言之,西格玛不过是满足雇主好奇心的一次性棋子。
就算出现的是一个派不上任何用场的英雄也无所谓。
「如果出现了这样的英灵,我该怎么做呢?一起聊聊天吗?可是,就算对方是曾经名扬天下的英雄,我
也没什么特别想说的。」
西格玛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进展十分顺利的召唤仪式,一边如此思考着,一边等待光与魔力的洪流平静下来。
事实上,他在这场圣杯战争中,只是一枚不被任何人关注的棋子。
就连名字都只是一个符号「∑」。
他的雇主弗兰切斯卡对他的认识也只有「最好能搞出点什么有意思的不确定要素」,对他的想法也只是「一枚满意的棋子,让他活着对自己有利」。
名叫西格玛的青年在这场虚假的「圣杯战争」中,最多就是一个连魔术师都算不上的「士兵甲」。
然而这一切,只直到召唤仪式结束的那一瞬间。
············
斯诺菲尔德大森林。
由于拥有最高级的「气息感知」,恩奇都察觉到了「异变」。
但他未曾想过,引起这个「异变」的是英灵的召唤。
恩奇都微微合上眼睛,像是很过意不去似的,将目光落在地面上。
「是不是……惹他生气了?」
只有英灵身边的银狼能听见这句话。
这句话轻轻地消散在树丛之间,没有人明白当中的含义。
············
沼泽洋房地下。
光芒散去,仪式祭坛前方空无一物。
西格玛将目光缓缓地扫向四周,发现房间角落的破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拿着手杖,略显老态的男人。灰色的头发,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痕,一直延伸至衣领的下方。
从外表看,他应该是「老人」,可见到那健壮的肩膀与身材,又觉得他像是现役海军。
而他的身上最明显的特征是一条接在腿膝盖上的,光滑的白色假肢。西格玛警惕不语,观察着那名老人。
虽然老人散发着压迫感,但似乎和「英雄」又有些不同。
他身穿的服装比想象中的更近代,至少看着他并不像出现在神话传说或中世纪故事里的人物。
就在西格玛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时候,那名老人率先说道:「你就是圣杯战争的御主吗?哼……一副没有霸气的长相。」
「你是……什么人?」西格玛没有在意老人不礼貌的评价,有些疑惑的淡淡问道。
「我?叫我船长吧。不过,这个称呼也很快就会失去意义。」老人回答的语气很是随意,就像他口中说出的话一样,毫无意义。
老人这句拐弯抹角的话让西格玛在心中泛起了嘀咕:很快就会没有意义是什么意思?总之……首先我要做的是与他正式缔结契约吧。
西格玛决定确认完老人的身份后再去盘问他。现在要做的是,回答他的第一个问题。
「我……的确在召唤仪式中将你召唤了出来,是你的御主。」
闻言,老人露出一抹凶恶的笑容,摇摇头道:「呵呵……小子,你好像误会了。」
西格玛听得一脸疑惑。有人随即为他做出了解释,却并非眼前的那名老人。
「我们并不是被你召唤的。」
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西格玛猛地转过身,并从枪套中拔出手枪,对准身后的人影。
「什么人?」
西格玛一边问一边看过去,发现说话的是一名模样怪异的少年。
少年背着一个翅膀般的机械装置,骨架上用蜡沾满了白色的羽毛,犹如一双诡异的鸟翼。非要说的话,这名少年的打扮才像是古时神话时代的人物。
西格玛不禁想,难道少年才是英灵,老人则是入侵此处的魔术师吗?于是他回头
看向老人,却发现根本没有老人的身影,只剩一把椅子孤零零地待在原地。
少年没有理会陷入混乱的西格玛,苦笑道:「用你的感觉来说……我不过是一个越狱犯。」
「什么意思?」
西格玛应声回头,但说话的人已经不见了,反倒是别的方向传来了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我们不是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而是作为那名英灵的影子被投影到你的周围。」
站在门前的是一名穿着白衣,看上去不到十五岁的少年。他手中的手杖上缠绕着一条面容沉静的蛇,正面朝西格玛嘶嘶地吐着舌头。
「小孩子?」
「啊,不好意思。我把美杜莎的血用在自己的身上做临床试验,身体因此而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你不用放在心上,我也是影子,很快就会消失。」
说完,少年像雾气那样逐渐变淡,带着微笑消散在空气中。
西格玛的脑内不断冒出同一个问题:怎么回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小哥,你可真倒霉啊,你已经逃不掉了。如果你是可爱的女孩子,我倒是会努力努力以英灵的形式显现。」
又是不同的声音。
「我们不是英灵,不仅使不出宝具,连刀甚至筷子都拿不起来。」
还是不同的声音。「你只是运气和人际关系太差了,所以才会召唤出不可救药的苦难。」
不同的声音在地下室此起彼伏,用莫名其妙的话语玩弄西格玛的心。
「但是,我们对你抱有很大的期待——期待你变成能够贯穿一切的枪兵(laner)。」
据说身上出现令咒并成为御主的人,可以看到英灵的状态。
可是西格玛从这些疑似英灵的人身上读取不到任何情报。
他能清楚感受到的是,他与这些连契约都还没缔结的「东西」产生了魔力通道,魔力却没有被他们吸走的迹象。
换作是普通人,面对这种情况很可能早已发出尖叫。但西格玛原本就情感淡薄,如今他只是露出些许困惑的神色,向不断出现消失的「影子」群体问道:「我变成枪兵是什么意思?还有,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我连自己召唤出了什么职阶的英灵都不知道。」
闻言,自称「船长」的老人再次出现在椅子上,严肃的面容上两道眉毛拧得更紧了。
「你召唤出来的英灵职阶?这个嘛,可能有点语病……应该说是??以从高处俯视这一切为职责的??守望者(ather)吧。」
············
梦中。
「太阳公公晒得人暖洋洋的,好舒服呀!黑先生!」
这里是操丘椿梦中的斯诺菲尔德。动物们在庭院里跑来跑去,椿则坐在草坪上,用天真无邪的声音如此说道。
然而,被椿称作「黑先生」的异形之物——苍白骑士(palerider)却蜷缩在庭院的树荫下。
「咦?黑先生,你讨厌太阳公公吗?」
骑兵的身体抖了一抖,像是在回答椿。
「有一点。」
椿似乎从那团黑暗的动作中读出了这样的语句。但她觉得有可能是错觉,于是继续向骑兵叫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就进屋里去吧?」
自从相遇以来,「黑先生」也就是骑兵,没有对椿说过一句话。可是,在数次把动物拉入梦中之后,他渐渐开始用自己的态度来表达意思了。
不过只是像动物那样,能让人简单地理解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而已。
椿向屋内走去,忽然望着周围宁静的住宅区低喃道:「大家是不是都讨厌这个地方,
所以搬到别处去了啊……」
见椿一脸闷闷不乐,变成跟她差不多高的「黑先生」走到她的身边。
「黑先生」摸了摸椿的头,像是在问她有什么烦恼。
椿露出笑容,摇头回道:「谢谢你,黑先生,我不要紧的。」然后,椿看向在庭院嬉戏的动物们,继续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这里有这么多小动物??
「现在,爸爸妈妈……谁都不会再离开这个地方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骑兵判断这就是椿的「愿望」。
现在的骑兵是一个极其不完整的许愿机,只听从椿这个御主的命令。
为了用自己的力量实现椿的愿望,骑兵开始暗中活动。
然而,这个时候的骑兵无法做出什么复杂的推测。
接下来——
············
现实世界,斯诺菲尔德郊外。
几辆车行驶在漫长的荒野公路上,其中一辆车里坐着几名魔术师。
有这样一群魔术师,他们在时钟塔里也没什么名气。听说这次的传闻后,他们为了打响名号,特地跑来斯诺菲尔德。而车里的这几名魔术师就属于这一类人。
「我们刚刚已经越过城市边界。」
听到负责开车的年轻徒弟这么说,坐在后排的中年魔术师发出了呻吟。
「哇唔咿!呼呼呼,坏咦嗨喝哩!」虽然没人听得懂中年魔术师在说什么,但大家都知道他非常害怕。
据说中年魔术师去找一个疑似潜行者的英灵谈判,结果被对方用短剑纵向割开了舌头。
因为不擅长治疗系的魔术,所以他只好用咒符在舌头上缠了几圈,不断地向司机位上的年轻徒弟叫唤。
「知道啦,师父。沙漠被炸出陨石坑的那一幕就有够吓人的了,大家都想快点逃命!」
「估计我们前面的车子里也载着魔术师,车子上方还盘旋着使魔……」
话未说完,年轻徒弟便察觉到不对劲。
这才驶出城市没多久,公路两侧就停靠着好几辆车。甚至连开在前面离他们很远的车子,也慌慌张张地停到了路边。
年轻徒弟心想:在这种荒郊野岭的公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当他看到使魔从前方车辆的上空掉下来时,胃里突然涌起了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让他没办法继续开车。
他连忙把车停在路边,对着后视镜解释道:「对……对不起,我突然不舒服……师父?」
后视镜里映出的景象让年轻徒弟大惊失色。
只见自己的师父——那名中年魔术师,正脸色惨白地倒在座位上。
「糟糕,得赶快……」
年轻徒弟忍耐着身体的不适,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师兄说道。可看到对方,他再一次震惊了。
副驾驶座上的师兄也脸色惨白,身体一下一下地抽搐着,手背和脖子等地方正浮现出青斑。
「什……啊……呜啊啊啊啊啊啊!」
年轻徒弟发现他的双臂也浮现出了同样的青斑,正在蠕动着侵蚀身体。
车内响起惨叫声——不久便归于沉寂。
几分钟后,车子慢慢动了起来。
停在周围的其他车辆也接连发动引擎,缓慢地开始行驶。
它们纷纷调头,向斯诺菲尔德开去。
在前往城市的车子里,眼神空洞的年轻徒弟开口道:「真期待回到斯诺菲尔德啊!」
「是啊,那真是个好地方。我们可得在特等席好好观看圣杯战争!」
副驾驶座上的师兄也带着同样的目
光回答道。
他们身上的青斑已经淡了不少,肤色也正在渐渐恢复正常。只有他们的心脏,变成了性质完全不同的某种东西。
「呀,坏显黑横继哈!」
在师父愉快的怪叫声下,车子在荒野上全力奔驰。
奔往战乱不断的斯诺菲尔德。
从这一天、这一刻开始,斯诺菲尔德这座城市变成了一座大型监狱。
来者不拒,无人能出。
城市就好像拥有了意识一样,正在吞食人类。
············
斯诺菲尔德北部大溪谷。
「这是……怎么回事?
那些英灵,究竟是什么人?」
蒂妮·切尔克从「维摩那」,也就是吉尔伽美什从宝物库中拿出来的飞行宝具的后座上探出头,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一名神秘女英灵打断了吉尔伽美什与神秘弓兵的对战。
面对这名扰乱战局的女英灵,吉尔伽美什露出了十分不悦的表情。但在女英灵有所反应之前,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神秘弓兵因女英灵的一击而被埋在溪谷的瓦砾当中。可眨眼之间,那座瓦砾堆成的小山便像火山喷发一样炸裂开来。
无数巨大的岩石弹飞到需要仰望的高度。
突然,几块岩石被击碎,散发着惊人魔力的箭随即从碎石中冲出。
原来神秘弓兵与瓦砾一起飞到空中,那些箭便是他从飞舞的岩石背后射出的。
一支支缠着龙卷风的箭宛如暴雨,一边将碎石卷进真空的旋涡里,一边冲着吉尔迦美什和女英灵倾落。
只见吉尔迦美什从「王之财宝(gateofbabylon)」中取出武具,女英灵则凭空拿出一把弓,搭上几支箭,一齐射出。
武具与箭矢用蒂妮的肉眼跟不上的速度释放出去,将箭雨与不断落下的狂暴龙卷风一一击溃。
蒂妮心想:吉尔伽美什王自然有这个能力……但那名英灵究竟是??既然她骑着马出现在这里,那她应该是骑兵职阶的英灵吧。只是看她射箭的身手,说是弓兵也不出奇……若是如此,那这座城市就有三名弓兵了。还是说……尽管她不是弓兵,却能够让弓箭发挥出如此强大的威力呢?
蒂妮认为那是不可能的。
因为这就像是弓兵用剑与其他职阶的英灵战斗一样。
虽然吉尔伽美什是弓兵,还拥有乖离剑ea、原罪(arduk)等名剑,但他也不会抛开武器那无与伦比的威力,单以剑技去和剑士职阶的英灵正面交锋吧。至少在当下,蒂妮是这样想的。
然而,眼前的画面接二连三地颠覆着蒂妮的认知。
女英灵右手一挥,一匹骏马立刻出现在她的手边。她轻盈地骑上马背,以迅猛的势头在溪谷上驰骋。
缠在女英灵手臂上的布依旧充满了浓厚的神气。
那浓密的魔力通过缰绳传入马中,一人一马仿佛合而为一,在狂风暴雨的间隙中穿梭自如。
他们先是借助即将落到地面的大块瓦砾跳往半空,接着再以正在落下的岩石为落脚处,一路灵活地向上方奔走。
看到女英灵与马沿着瓦砾瀑布逆流而上,蒂妮立刻明白了一件事:她果然是骑兵!也就是说,这位具备弓兵素质的英雄,在这场圣杯战争中以骑兵的职阶显现了。那她手上的弓之所以有如此强大的威力,应该是因为她手臂上那块布流淌出的神气吧。那块「布」果然是宝具……属于可以强化使用者能力的那一类……
女骑兵骑着马不停地奔往天空,转眼间便抵达了坠落瓦砾的顶点。然后,她看向下方那名神秘弓兵,坐在
马上拉开了弓。
神秘弓兵察觉到女骑兵的气息,隔着盖在头上的布抬头向她望去。
女骑兵正背对太阳,冲着他拉满了散发出浓厚神气的弓。
「难怪……」
「弓兵!」
女骑兵带着露骨的恨意,高声嘶吼道。
对此,弓兵没有丝毫的动摇,只是轻声回道:「是你啊……背叛女王。」
下一刻,女骑兵射出了五支箭。
弓兵却避也不避,而是同样拉开弓,让缠在手臂上的布涌现出浓郁的神气,射出同样数量的箭来迎击。
双方的箭矢分毫不差地撞到一起,当中包含的魔力迸发开来,形成狂风向四周袭去。
蒂妮用魔术挡住混着沙砾的风,紧盯着弓兵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先采取行动的是女骑兵。
比刚才更加浓厚的神气凝聚在弓兵的身后。
原来女骑兵在射出箭的同时从马上一跃而起,以爱马为诱饵,她则绕到弓兵的身后。
「自作聪明。」
弓兵说着就要转身,但还没来得及,音速之箭便对准弓兵背后心脏的附近笔直地射了出去。
可是,箭头一碰到弓兵的身体或者说碰到盖在他头上的那块布,就即刻四分五裂、随风散去。这一箭最终连弓兵的一根毫毛都没有伤着。
见状,被称为「女王」的女骑兵沉吟道:「不出所料……」
这句话与其说是惊讶,倒不如说是确认心中的推测。
「原来如此。」
站在地上观战的吉尔伽美什暂时回到了「维摩那」,低声说了一句。
「您是明白了什么?」
听到蒂妮小心翼翼地询问,吉尔伽美什百无聊赖地答道:「本王知道那名不入流的弓兵为什么能防住本王的宝具,却会被那名不入流的骑兵一拳打了个正着。」
「果然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他的盔甲比较特别而已。」
「盔甲……吗?」
蒂妮一边问,一边向落在地上的弓兵望去。
那名弓兵并没有穿什么能够用「盔甲」来形容的装备,包裹住他上半身的就只有那块顶在头上的有着奇怪图案的布,以及缠在手臂上的另一种图案的布。
「那恐怕是用魔兽或神兽的皮做成的皮裘。真亏能加工成那副模样,想必是从类似乌伽尔的东西身下扒下来的吧。」
吉尔伽美什举了一个巴比伦尼亚的魔物名字,但蒂妮并没有完全理解,又追问道:「您是说??他用那张皮,挡住了您惊人的王之连击?」
「与攻击次数无关。神兽和魔兽有时会像这样拒绝人类的文明。刚才本王攻击的时候不仅用了一级武具,还拿出了包括平时不会使用的低等宝具在内的各种武器,他不可能仅靠自身的本领将其全部挡下。但如果他用的是肉体和魔力之类的东西来防御,那又无法解释那张皮裘为何会完好无损。」
说到这里,吉尔伽美什眯了眯眼睛,紧紧握住手中的选定之剑「原罪」。
「拒绝人类文明的特异点偶尔会出现那样的生物。至少,人类创造的一切‘道具对它们是不起作用的吧。」
说完,吉尔伽美什微微一笑。
「怎么了吗?」蒂妮一阵惊异,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情况不是很糟糕吗?王为何还能发笑。
「没什么。本王只是在期待,那件皮裘是他亲手剥下来的。」吉尔伽美什咧嘴笑着。
看到吉尔伽美什露出的笑容,蒂妮明白了他的弦外之音。
这位站在强者
顶峰的英灵,期望面前的人是能够与他一较高下的强者。如果是普通的英雄,他大概会定对方的罪,认为那是借助宝具的力量击退宝库之物的无礼之徒。
因此,蒂妮再次相信,视线前方的弓兵是一名十分可怕的敌人。
那个英灵,竟能令这位傲慢又伟大的王产生「期待」。
「不依靠盔甲也能用弓打落本王的宝具,算是不错的能耐。并非什么不入流的家伙,值得称赞。」
「可是,那两位手臂上缠着的宝具究竟是??」
「大概是神推给人类的遗产吧。你看,东西虽然一样,但他们的使用方法截然不同。」
听吉尔伽美什这么一说,蒂妮给双眸施加魔力感知的魔术,凝视着眼前的战斗。
这时她才发现,二者的确有所不同。
女骑兵是全身都流淌着堪称神气的高密度魔力,而弓兵只是将魔力附着于武具上,并没有纳入体内。
「究竟是为什么??既然具备那么强悍的肉体,那将神气灌入体内就可以轻松战胜对方了吧?」xь.
吉尔伽美什思考了一下蒂妮的话,接着露出愉悦的神色,就像找到了什么稀罕的玩具一样。
「本王只是非常讨厌本王所认识的那些神……但那个家伙,似乎对他自己曾经信仰的众神已经恨到了怀有杀意的地步。」
「憎恨……神?」
「很滑稽吧,或许他那强健的肉体都是神创造的。一边憎恨着自身的存在,一边还能保持那份英气,真是一个有欣赏价值的小丑。」
尽管吉尔伽美什说的这些话不会被那二人听到,但女骑兵在不断放出猛箭的同时,也冲弓兵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把我父亲的力量——那条军带的力量纳入体内?你是在看不起我,在嘲笑我吗?」
弓兵用手中的弓扫落一支支挟带破军之势袭来的箭矢,以庄重的声音回答女骑兵的问题。
「神之力,不是此身该吸收的东西。」
「什么?」
女骑兵这才终于意识到,对方的体内深处流淌着「某种东西」——
一种与神之力性质完全不同的力量,如灼热之毒那般充满了弓兵的全身。
弓兵利用这种力量,像操纵使魔一样全力驱使着「军带」释放出的力量。他将神气与「某种东西」的力量混合在一起,再次拉开了弓。在布的遮挡下,他吐出了宛如诅咒的语言,当中交织着怒火与嘲讽。
「而是征服,践踏??以人类的力量去支配的东西。」
············
同一时间,警署。
「报告,北方溪谷发现复数疑似英灵的反应,其中一位应该是弓兵——吉尔伽美什。」
收到秘书的汇报,警署署长奥兰多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坐在沙发上的称得上一切幕后主使的少女,少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块蛋糕,如今正愉快地品尝着。
「弗兰切斯卡,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我一开始不就说了会召唤真正的英灵吗?」
「我想知道的是什么人召唤出了什么东西。」
见奥兰多静静地盯着,弗兰切斯卡用手指抵着下巴,别过脸回道:「咦?你要在圣杯战争里问这种问题吗?唔——我确实知道那个英灵的真实身份,也知道御主的情报,告诉你是可以啦。可是法尔迪乌斯和他上面的人对你却不怎么信任哦,我该怎么办才好呢?」
「你少装傻了。昨天歌剧院的事也是,我怀疑你们根本就没想隐匿参加圣杯战争的魔术师。他们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赌场酒店,这分明就是要把市里的人都牵连进来。现在虽然还没搞出人命,
但我已经接到报告说,很多人都因为碎玻璃受伤了!」
听到奥兰多的声音有些激动,弗兰切斯卡露出阴暗的笑容说道:「奇怪了?我还以为既然决定把这座城市当作圣杯战争的舞台,你就已经做好会把普通人卷进来的心理准备了啊?」
「前提是不要这么明显。我们之所以召唤那个术士,就是为了确保胜利的同时将影响控制在最低程度。要是有御主随随便便就把市里的居民卷进来,我一定第一个铲除掉他。」
「你可真是正经啊。不过我也不想虐杀市民啦,就给你一个提示好了。」
弗兰切斯卡哧哧笑着,对奥兰多讲了起来。
「你知道神吗?不是圣堂教会崇拜的那些,而是更为与众不同的……神话中的神。」
「啊?」
「在神代,也就是这个世界还充满着魔力的那个时代,各种各样的‘概念与‘异物都存在于人类之间。他们虽然有智慧,但说到底还是另一种生物啦。」
弗兰切斯卡望着远处,像是在怀念过去一样眯起眼睛。
「于是,他们之间势必会产生摩擦,形成无数喜剧与悲剧。这些在人与人之间也一样会有啦……但对方毕竟是力量的化身嘛,摩擦的级别也好误会的级别也好,都与人类的有着很大的悬殊!欢笑与悲伤也会放大很多倍呢!」
「你究竟想说什么?」
「那憎恨当然也会放大到同样的级别。」
说到这里,弗兰切斯卡将注意力投向了传来微弱魔力的溪谷方向,她回忆起昨晚欣赏到的情景,不禁陶醉其中。「他的职阶的确是弓兵,但本质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哦。我觉得他已经算得上是半弓兵半复仇者(avenger)了吧?」
「复仇者?」
奥兰多曾经从法尔迪乌斯那里听说,在第三次圣杯战争中,爱因兹贝伦召唤过那个特殊职阶的英灵。
那名英灵似乎并不像一名英灵般强大,很快便以失败告终。
然而奥兰多仍记得,法尔迪乌斯在读取完当年参加者留在傀儡中的情报后,神色严峻地说道:「虽然没有确实的证据,但如果那名英灵赢到了最后,说不定整个世界都会终结。总之,那是一个非常令人毛骨悚然的英灵。」
「如果与那名英灵性质相同的英灵出现了,那岂不是异常危险吗?」
瞥见奥兰多拧眉思索,弗兰切斯卡耸耸肩,说出了弓兵(复仇者)的情报。
她的语气中夹杂着开心、愉快,以及对那名英灵身上仇怨的怜爱。
「不过那名英灵恨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远古的‘众神啦!不知道他们如今是消失了还是正走向灭亡,又或者是躲在星球某个角落……」
············
大溪谷。
持有同一宝具的弓兵与女骑兵继续交锋,近战与弓箭的远攻轮番上演。女骑兵利用体内神性浓厚的魔力生成长枪与弓箭,在爱马的背上自如地挥动着武器,接连不断地攻击弓兵。
蒂妮紧盯着他们的交战,开始觉得那匹马本身说不定是宝具之一。
只见在女骑兵的指挥下,她的爱马做出了普通马匹难以实现的动作,令人误以为见识到幻想种。
一人一马向弓兵步步紧逼——
然而马像是察觉到了危险,高高扬起前蹄停住脚步。与此同时,无数武具插在骑兵与弓兵之间的地面上。
「我说过??不要碍事!」
女骑兵瞪了一眼放出武具的人,就听见后者——吉尔伽美什嫌恶地说:「混账东西。像你这种在王面前连下马都不会的无礼女人
,没有资格与本王对话。」
吉尔伽美什站在维摩纳的前端,悠然地俯视地面。他背后的空间散发出阵阵光芒,无数沉睡在宝物库中的宝具从中探出了头。
见状,女骑兵暂且与两名弓兵拉开距离,诧异地望向站在维摩纳上的男人。
「王?你说你吗?」她微皱着眉头看向吉尔伽美什,似乎对对方王的身份表示怀疑。
「刚才他还叫你女王,看来你不过也是趁本王不在的期间,在本王的庭院争夺领土的逆贼啊。不仅无礼还愚昧无知,真是让人无话可说。」见这个女人竟然怀疑自己的身份,吉尔伽美什当然不会有任何好脾气。他冷冰冰的话语不是什么讽刺,而是明晃晃的轻蔑,「连与本王——这个真正的王共处一地的价值都没有,快点滚吧。」
说罢,吉尔伽美什随即释放出「王之财宝」的众多宝具,仿佛是在踢开路边的石子。
女骑兵的直觉告诉她:被直接命中很危险。
她灵活地控制着马,在宝具之雨的间隙中穿梭。
头蒙着布的弓兵则趁此机会射出锐利的一箭,直指女骑兵的马。
虽然女骑兵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了凶箭,但马因此失去平衡,而「王之财宝」的第二波攻击也在这时落了下来。
女骑兵瞬间进一步提升自身的魔力。她将体内的魔力与从布中涌出的神气——纯粹的魔力凝聚到手中的长枪上。
接着,她朝吉尔伽美什掷出长枪,打算仅靠力量扫清袭向她的无数宝具。
缠绕着神气的长枪穿过落下的宝具之雨,瞄准吉尔伽美什的心脏刺去。
可吉尔伽美什一步也没有动。
他通过「王之财宝」展开数个盾型宝具,逼向他的长枪在刺穿了几张盾之后停了下来。
「我刚才就觉得奇怪……怎么回事?你这宝具的数量也太离谱了吧。」女骑兵微皱着眉头。
对于女骑兵这番无奈的话语,吉尔伽美什置若罔闻,淡然地开口道:「偏偏对本王使用什么神之力,真是一个一丁点礼数也不懂的女人。」
可是说到这里,他像是产生了一点兴趣似的,一边观察女骑兵一边冷笑道:「虽然还是受了些伤,但你用身体接下了高级宝具啊。」
女骑兵没能完全打掉宝具,有几把从她身上擦了过去,肩头和侧腹受了些伤,流了不少血。
吉尔伽美什见女骑兵依然像一名战士那样英姿飒爽地骑在马上,沉吟着点了点头。
「看来你继承了很浓烈的神之血统,不过本王并不知道是哪一位神。虽有几分扫兴,但与你二人为敌,应该可以让本王在完成与友人的约定之前热一下身。」
虽然吉尔伽美什看上去依旧十分从容,但他的神色不再傲慢大意。
「你们是试金石,没有本王的允许,绝对不能倒下。」
毕竟对吉尔伽美什来说,真正的热身就是为了准备与友人的战斗,将所有手段一一进行尝试,包括平时不会使用的各种花招。
「金色的王,如果你再继续妨碍我,我就先解决掉你。」女骑兵看着眼前这个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全程都在自言自语的傲慢家伙,语气中带着些许怒意。
她虽然已经通过对方的力量承认了对方‘王的身份,但不代表她会对此感到畏惧,毕竟她自己也同样身为王。
闻言,吉尔伽美什不当回事地哼笑了一声,反问道:「妨碍?你确定本王不是在救你吗,自称女王的小丫头?」
「什么?」
吉尔伽美什瞥了一眼站在崩塌的瓦砾前的弓兵,跟面露诧异之色的女骑兵说道:「你连自己被那个男人戏耍都看不出来,还怎么
去捕猎他?」
「你说……我被戏耍?」
「以英灵而言,你和那家伙的段位差太多了。你应该也没有这么无能,连这一点都不清楚吧。」
蒂妮一直躲在维摩纳后面观察着战况,因此对吉尔伽美什的话也深表赞同。
在圣杯战争中,御主被赋予了简单的透视能力,可以看到从者的状态、筋力和敏捷等参数,从而大致掌握从者的强弱。
这些参数投影到御主眼中的模样会根据御主的感性而有所不同。在蒂妮眼中,那就是从一座山上流下来的六条河流在流速上的差异。
仅从这幅画面来说,所有河流都在飞快流淌的是吉尔伽美什和蒙布弓兵这两个人。和他们相比,女骑兵的河流有好几条都流得十分平缓。
尤其是司掌运气的河流流得特别慢,如果单纯比较基础能力,会对女骑士稍有不利。
尽管她将宝具散发出来的神气纳入了体内,将力量提升了几个档次,但如果对手也拿着同样的宝具,那她依然没有任何优势。
或者是,把神之力纳入体内和将其当作道具来使用——两种不同的用法可能会造成不同的影响,但究竟具体如何,蒂妮就推测不到了。
在蒂妮思考着这些问题的时候,女骑兵板起脸,用刀锋般的目光瞪着弓兵。
「我知道我们段位差很多……」
蒂妮正奇怪为何女骑兵一下子换成了与年龄相符的少女语气。
就听见她带着赤裸裸的敌意,直言不讳道:「因为我就是被这个男人杀死的!」
「咦?」蒂妮不禁惊呆了。
她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女骑兵会喊出让人能够猜测到其真名的话。
女骑兵认识弓兵,自然没有隐瞒的必要;而吉尔伽美什这边,就算想隐匿真名也没什么意义吧。
可是眼下敌人的使魔说不定就在某处监视着,在这种环境下将真名的线索公布出来真的合适吗?
或许,这名女骑兵的性格比蒂妮想象中的还要耿直。
在这个疑问的引导下,蒂妮再次推测起这两名英灵的真名。
——使用弓箭和长枪,擅长马术,被称为女王的女人。
——杀掉这位女王的英雄。
——二人使用一样的长布宝具。
——否定人理的兽皮。
蒂妮为了圣杯战争,学习过不少的神话与英雄传记。她把几枚碎片摆在一起,逐渐拼凑出两名英雄的模样。
然而,她没有立即认同自己的答案。
女骑兵先不提,那名弓兵的形象与蒂妮印象里的英雄相差太多了。
下一刻,女骑兵像是在证明这一点似的大吼道:「但是,我的死因现在只是小事!」
女骑兵的视线从弓兵身上移到了蒂妮这边。
面对女骑兵突然投来的目光,蒂妮不由得僵住了身子。
不过,女骑兵并没有对蒂妮发动什么攻击,她又将视线转回到弓兵身上,大叫道:「回答我!你这混蛋……刚才为什么要对那个幼童下手!」
听到这句质问,弓兵淡淡地答道:「她是和从者一同大摇大摆现身的御主,我对她下手是理所当然。即便是幼童,也是带着摧毁对方的决心参加战争的魔术师,我没理由手下留情。你有资格问这个问题吗?女王,你可是战争的起源啊。」
「闭上你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给我滚!我让你回答,并不是想听你说这种别人才会讲的平庸大道理!」
女骑兵一边说着蛮不讲理的话,一边再次变出长枪,用枪尖指着弓兵继续质问:「是你!凭借自身的
力量与智慧,把战场的一切扭转成你所期望的模样!正因如此??我以为??我以为只有你,是不会做出这种行径的!」
女骑兵的注意力已经完全集中到弓兵身上。在蒂妮看来,如今正是绝佳的机会——
「王……」
「少安毋躁,欣赏小丑之间的互相诋毁也是一种乐趣嘛。」
吉尔伽美什虽然嘴上这么说,周身的魔力却没有丝毫紊乱和漏洞。
蒂妮也感觉到,吉尔伽美什似乎对对手产生了好奇心,想进一步了解对手的本质。
至少,那位弓兵有足够的力量让这位傲慢的王产生兴趣。
可蒂妮在意的是那名女骑兵。
——那名骑兵……她是在为弓兵对我下手一事而生气吗?比她的死,这件事更让她生气?为什么?蒂妮很清楚,她的这条命注定要奉献给宗族。从决心召唤出英雄王吉尔伽美什,借此铲除魔术师们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会被反杀的准备。
从蒂妮的观点来看,弓兵说的话完全就是真理。
——那名骑兵是不是……根本就没把我看成是敌人呢……
女骑兵不知道少女的困惑,仍在马上继续叫道:「我的确听说,你在战争中不会留情,甚至掠夺敌国的平民百姓。为了达到目的,你也曾经卑鄙地暗算过别人。可是,如果这都是为了实现宏愿,那便不会动摇你的英雄之名。」
她说话的语气远比外表成熟。接着,她又提高音量说道:「可是??不管有什么苦衷,哪怕对方是会给世界带来灾难的诅咒之子!以前的你也不曾满不在乎地对着幼童拉开过弓箭!比起其他人,你自身才是最不容许这种行为的人!」
「……」
「那个名字曾让我等的故乡——整片德尔斐的沃土响起敬畏与崇拜的歌声……那个意为神之荣耀的名字被你丢到哪里去了!……」
在怒火的驱使下,女骑兵甚至不顾暴露自己的真名,眼看着就要喊出对方的名字——
「闭嘴。」
弓兵吐出两个字,冻结了周围的空气。
与此同时,红黑色的影子猛然涌起,像生物一般蠕动,那颜色就与弓兵如今的身体颜色一模一样。
那是憎厌,又是恐惧;
那是侮蔑,又是悔恨;
那是嫉妒,又是怜悯;
那是愤怒,又是看透;
那是嫌恶,又是遗憾;
那是绝望,又因此而空虚。
各种各样的感情在影子里积累至极限,从影中深处发出的声音仿佛要诅咒所有听到的人。
连一直表现得坚毅刚强的女骑兵也退缩了一下,蒂妮更是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不为所动的只有吉尔伽美什一个人,他甚至还露出了浅浅的笑意,就像一名正在观赏喜剧的评论家。
弓兵没有理会反应各异的三人,而是继续道:「叫那个名字的英雄已经不存在了。不,‘他连英雄都不算,不过是一个愚蠢之徒,只会迎合沉溺于寻欢作乐的暴君,作为代价在火焰和雷电之中烧毁了人间之衣(人类灵魂)。他在临终之时违背了誓言,选择了快乐而不是苦难!」xь.
「你……是谁?你有什么目的?」
女骑兵不禁问道,颊边流下冷汗。她心中确信,眼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位大英雄。
「我只是一个人类。我要否定、践踏、玷污奥林波斯众神,包括你的父亲——战神阿瑞斯。我是为此而生的复仇者。
「啊啊,没错。吾之骨肉、吾之灵魂??正是那个沦落为神的愚蠢之徒——‘他的影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