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呢?现在忠心耿耿的人,将来有了更多利益的诱惑,就能保证他们不反叛么?
方重勇一点也不敢高估人性。
现在愿意把心掏出来给他的忠臣猛将,未来也很有可能在与方重勇联姻后,站在他子嗣那边。
能说这是他们不忠么?一切都是利益使然。
“去吧,此事不必声张。”
方重勇摆了摆手,大聪明行礼后便退出了书房。
方重勇站起身,眼睛盯着挂在墙上的汴梁城规划图,心中盘算着李璘登基后,应该实施的一系列举措。
军事上,要拔掉洛阳这颗钉子,将其“让给”关中朝廷。这样一来,为了漕运的安全,官军势必要占据河阴县,甚至是在黎阳建立桥头堡。
不这样的话,无法保证漕运的绝对安全。
但朝廷却是把自己的兵力向外部署了,并且拉长了补给线。
而银枪孝节军则不会染指这些地方。
这是非常精妙的一步棋,如果走好了,就能在邺城附近,形成一个对朝廷与河北叛军来说都很难受,却又不能放弃的缓冲区。
汴州这边帮谁,谁就能赢!
现在截断运河漕运,是为了将来关中朝廷收拾掉李宝臣后,再将其放松,有限度的放开。吃不饱饿不死那种。
方重勇并不希望一鼓作气打到关中去,那样进展太快,就是给李璘做嫁衣。
慢慢的规建汴梁城,便是要从根子上控制首都。这是方重勇试图改变天下格局的一种尝试,他不愿意走中唐的老路,更不愿意走初唐的回头路。
汴州没有关中那种超级大豪强,便于方重勇实施各种改革措施。如今天下大乱,各地都已经出现战争对于民间经济的破坏,只是或多或少而已。
只要再有一两次战略决战,各方势力试图统一天下的节奏,就会慢下来了。各方都会处于那种进攻不足,防守有余的状态。
方重勇觉得这便是自己培植势力的好时机。
进入这个阶段,战争的胜负就要看后勤,以及管辖之地的硬实力了。
怎样发展生产,怎样发展民生,怎样实现政治稳定,怎样在强兵的同时减小对于民生的影响,诸如此类,就是摆在所有人面前的难题。
未来不再是谁最能打,谁就能横着走的时代。
要不就是某个政权昙花一现,撑个三五年后,统治者就得身死族灭。
“无大格局者,无以开创新时代。”
方重勇长叹一声,他并不像外人看起来的那般胸有成竹,他看到的问题要更远更深一些。
“新时代,便是要让更多的人成为国家的主人。
以前是代代相传的贵族,以后是几十年就换一茬的地主士绅。
人虽然多了,但这些人承担历史使命的责任感却淡漠了。
参政的多元化必定导致政治的碎片化,管事的人多了,抗事的人却少了。
享受盛世的时候有数之不尽的参与者,轮到要吃亏的时候,一个个都变成了独善其身的逃兵。
大唐没了,后继者,就真的有本事能胜过大唐么?”
方重勇自言自语说道,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虑。
以各级科举为选拔机制,以同窗师生为关系纽带,以寒门地主为出身背景,以豪商富户为依附羽翼。
这便是大唐之后的政治格局,之后换汤不换药的玩了一千年。
皇帝一人高高在上,文官政治中央集权。
皇帝与朝廷玩官府的,士绅与富户玩民间的,二者表面上互不干扰运作,实质上又互相坑害妨碍。
前世历史交出了这样的一份答卷,很多地方令人痛心,却又必然有其合理性。
世袭罔替是一个问题,但它不是问题的全部,在那一系列问题中甚至都排不进前三。
历史浩浩荡荡,是没有所谓善恶的。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才是常态。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方重勇又是长叹一声,考试最怕的就是没有标准答案的开卷考题。
“阿郎,那个女人又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