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时分,今日夜色昏暗,空中乌云罩顶,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看不见,伸手不见五指。
陈柏瑞已经换下乞丐的装扮,穿上一身夜行衣,在暗卫们的护送下,悄悄来到边境线。
今晚,他要穿越边境线,回到大燕去。
实际上早在前几日,他就已经做好了回去的准备,只是要离开的当天,竟然遇到了陈雪莹,还走到他面前来,施舍了一枚铜板。
当时以他的感觉,陈雪莹周围并没有什么保护者,身边只带了个丫鬟,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也没有几个人。
但是他并不敢轻举妄动,陈雪莹敢这么轻装简行地过来刺激他,肯定是有所依仗的。
估计不少人都埋伏在周围,而且都是绝顶高手,只是以他的武功水平,根本察觉不到这些人的气息罢了。
陈雪莹这么大剌剌地过来,让他脑子里乱作一团,同时又十分忌惮。
要知道,他这么一路伪装过来,大燕的两位皇子都没有抓到他。
虽说这两位皇子有龃龉,那位二皇子还下令让城池解封,但私底下也没放弃缉拿他,只要抓到他,送到大燕皇帝面前,必定是大功一件。
可如今却被陈雪莹抓住了行踪,他一时之间警惕十足。
为此离境回国的日子,才一拖再拖,终于还是拖不下去了,必须离开。
要知道,北齐边境小城都是很危险的,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发生战争了。
再说这些北齐的武将们都十分好战,不一定都是敌国挑衅,经常他们自己就主动去打仗掠夺了。
守护在他身边的侍卫们,也特别紧张,整支队伍都在安静又快速地行进,无人说话,似乎连呼吸都屏住了,生怕引来别人的注意。
就在这种令人窒息的情况下,他们终于远离边境线,平安踏上了国土。
瞬间,陈柏瑞的心底就涌起了一阵安全感,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下了。
“此次辛苦大家了,人人都说北齐边境守卫森严,连只苍蝇都飞不过去,今日看来言过其实了。待回到望京,孤定重重有赏。”他看向四周的侍卫们,忍不住许诺了一句,想要振奋人心。
甚至他说完之后,还抬手拍了拍身边最近的侍卫肩膀。
只是他的手还没收回来,就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孤亲自送你回国,太子殿下准备怎么感谢?”抓住他手的人,冷声询问道。
这声音十分陌生,明显不是他的侍卫。
几乎是话音响起的同时,身边这侍卫气场就变了,从原本的毫无存在感,变得威严十足,透着绝对的危险。
“你是——”陈柏瑞的语气一顿。
他已经有所猜测,但是却顾不上应对眼前人,而是直接看向其他侍卫,显然想指挥他们反抗。
只是在他看过去的同时,只有几个侍卫动手,想要解救他,却刚开始行动就被人制服住了,并且直接被抹了脖子,死得悄
无声息。
陈柏瑞的神情一凛,他顿觉难办。
“北齐太子没有失忆。”他重新看回面前之人,语气肯定地道。
由于他们要离开北齐,大多进行伪装过了,而且众人都是遮住面,行进时分保持绝对安静,连话都说没说几句。
结果整支影卫队伍,被人替换了大半,都没能发现,甚至还被说出去简直叫人笑掉大牙。
眼前蒙着脸的黑衣人,一把扯下面罩,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面庞。
“太子殿下这话说的,你不是早就知道此事吗?还让人送信给孤的两个弟弟,哎,老二都被你害得重伤休养,你就算送信过去,他也不会相信啊,只会觉得你又在耍诈!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那些送信的人,都被孤给斩了,他们根本收不到信,也不会误解你。”陆昭轻嗤一声,毫不在意地道。
陈柏瑞的瞳孔骤缩,显然是难以置信。
他的脑子转了转,之前想不明白的许多事情,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那些此刻根本不是我的人,我也是受害者而已。是你对不对?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当然,在我的地盘,怎么可能容忍别人放肆。你来了,不仅不和我打声招呼,还欺侮孤的太子妃,你这都回国了,怎么也得给你送上一份大礼才行啊!”陆昭语气冰冷地道。
提到“欺侮太子妃”这几个字时,男人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明显对这点十分不满。
陈柏瑞听到他要送大礼,整个人一惊,当下手一抖就想行动,却已然来不及了。
他感到后颈一阵剧痛,显然是受到了重击,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已经两眼一黑,陷入了昏暗之中。
陆昭看到昏倒在地的人,并没有放松警惕,而是招呼手下的侍卫:“伺候这位殿下睡得更沉些。”
他一直都知道,兵不厌诈。
能当太子多年的人,必定都是心机深沉之人,不然怎么可能躲得过那些明枪暗箭,早就死于非命或者朝堂倾轧了。
很可能陈柏瑞这晕也是装的,想要伺机而动,无论是反击趁乱逃跑,亦或者发出什么信号,都是个大麻烦。
为此,他要做的,就是让陈柏瑞彻底昏迷。
侍卫闻言,立刻从衣袖里摸出一个药瓶,放在陈柏瑞的鼻子处,显然是迷香。
之后又点了他的穴道,几重保险都上了之后,又仔细检查几遍,确认陈柏瑞是真的晕过去了,才来交差。
“行动,麻利点。”陆昭点头。
伴随着他一声令下,几人立刻上前,直接扒了陈柏瑞的衣衫。
夜风萧瑟,陈柏瑞是被冻醒的,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冰冷。
他迷迷糊糊睁眼,却瞬间清醒。
多年当太子的警惕感,让他立刻恢复状态,他一跃而起,身体本能做出防备的姿势。
视线扫过周围,他还待在原地,周围的尸体已经被清除了,甚至连血迹都消失不见了。
显然是怕血迹引来
猛兽,把他叼走吃了。
他屏住呼吸,原地等了许久,都不见有人冒出来,更不见北齐的人出来杀他,很显然陆昭已经领人离开了。
陆昭没杀他,甚至从这种种迹象表明,还想着替他保命。
他有些闹不清陆昭究竟意欲何为,明明知道是敌人,甚至已经追了过来,还把他打晕了,那为何要留他一条命?
确定自己安全了,陈柏瑞才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四肢升起一阵绵软无力感,迷香的后遗症涌了上来。
同时他还感到胸口一阵密密扎扎的疼痛,不致命但却异常难受。
陈柏瑞拧眉,难道陆昭临走之前给他下毒,又或者是下毒蛊了?想要用毒蛊控制他?间接掌控整个大燕?
他的脑子忍不住胡思乱想,直接撕开衣衫,就见胸口竟然有一片刺青,显然刚刺上去,还带着一丝鲜红的血迹,并且还染上了墨。
这个刺青简单又好认,只有两个字:死囚。
字体和颜色都不是大燕的,而是北齐的写法,顿时让他脸色苍白。
这是一种羞辱,也是一种威慑。
能在大燕太子的胸口,刺下这两个字,说他是北齐的死刑犯,足见陆昭有多嚣张。
这证明了,北齐随时能够杀死大燕太子。
同时他还发现了一封简单的书信,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这两个字赠予大燕太子,望你铭记在心。下回再见面时,若是刺青消失,将会换成铁烙之刑。另墨刑多是在脸上,不过孤念及汝乃大舅哥,遂手下留情,不用致谢。”
墨刑就是用来惩罚罪犯,犯人犯下什么罪,就用刺青刺在脸上,并且染上墨,很难消除。
至于铁烙之刑就更加严苛,是用烧红的铁器,在囚犯脸上烙印。
如果是墨刑还能想办法遮掩,那铁烙之刑已经形成凹凸难看的疤痕,很难遮掩。
这封威胁意味十足的信笺,更是让陈柏瑞气得脸色发白。
他死死攥住手中的心中,甚至因为太过愤恨,直接引发内力,将信笺震得粉碎。
胸口处的刺青也很难办,墨刑的墨迹是用特殊手法染上去的,恐怕难消,除非用脂粉遮掩,可是墨迹很深,一般的脂粉也难以遮盖完全。
这让他以后沐浴更衣,都不能有人贴身伺候,甚至随时要注意身边人。
一旦被传出去,他的太子之位首先就会被剥夺,大燕是不可能让身带墨刑的人当太子的,之后更会成为一个天大的笑话。
“此仇不报,孤枉为人。”陈柏瑞咬牙切齿地放下狠话。
陆昭赶回去的时候,陈雪莹还在沉睡之中,他立刻将一身血腥味洗去,爬上床。
“怎么这么冷?”她嫌弃地嘀咕了一句。
显然是被他掀被子时,灌进来的冷风给惹恼了。
但是当他搂住她的腰时,陈雪莹立刻赶到一阵温暖,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开,很快她便主动贴近,钻进了他的怀里。
很快,皇上的生辰就已经来到。
陈雪莹和陆昭终于结束了他们的旅程,收拾行囊回到蓟城。
蓟城整座城的氛围都透着紧张,随时戒严之中。
太子不在朝,甚至已然撒手不管,而另外几位皇子争权夺利已经进入白热化的状态。
同时皇上的打压也随时随地,或许今日还在给二皇子放权,明日就忽然驳斥二皇子,主打一个喜怒无常,让人战战兢兢。
今年皇上的生辰依然准备大办,实际上也不是整生日,照理说不用如此大办。
但或许是几位皇子都不安分,增加了陆无极的焦虑感,哪怕他依然完全掌控着朝政和儿子们,心中却难掩恐慌感,所以很想用一场生辰宴,证明自己仍然老当益壮。
两人回到皇宫之中,首先就去龙乾宫给皇上行礼。
陆无极放下手中的奏折,着重打量了他们两眼,就见他们二人是携手而来,哪怕此刻没有牵手,周身那种形影不离、琴瑟和鸣的气场,依然表露无疑,完全就是伉俪情深。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着重盯着陆昭。
“太子回来了,前些日子你二个弟弟为了谁进礼部,争得不可开交。老四很委屈,说老二有了刑部,老二有了工部,这最后剩的礼部,怎么都该轮到他了。可是另外两人也各有理由,朕还没做最终定夺,你觉得这个礼部该给谁?”
陆无极开口,故意把最近热门朝事讲给他听。
听起来是二个弟弟争夺刑部,实际上是在点醒他。
总共六个部门,二个部门已经被瓜分了,剩下的二个重要部门,之后恐怕也会被争夺,他这个太子若是再不支棱起来,就算不被废掉,也会被架空,只是个光杆司令,实权都握在别人手中。
陆昭愣了一下,立刻回答:“这么热闹啊,父皇有福了,二位弟弟都一心为国为民,您以后还能少操些心。不过这朝堂还是您的,您想给谁自然给谁,儿子对几位弟弟都不太熟悉,并不了解他们为人处世如何,不敢乱出主意,免得所托非人。”
他说话的时候,语调一本正经,好像是真心为了陆无极开心一般。
陆无极听到之后,当场气得瞪眼。
这说得什么话,绝对是在嘲讽他!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原来太子还能说出这么气人的话,还“父皇有福了”,有福个屁。
太子失忆不在朝堂,剩下二个皇子成日里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让陆无极生出一种感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他跟朝臣们探讨国事时,都觉得丢脸,就怕这二人要闹出无理的事情。
特别是小四,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原本他对朝政漠不关心,一副不务正业的模样。
偏偏太子退出之后,他似乎是感受到什么使命一般,也开始关心起来。
而陆清月之前就是个不学无术的,连礼仪规矩都没学全,就开始跟着两个哥哥呛声,每当他尽情发表个人言论的
时候,总能引起一阵笑话。
陆无极的老脸都被他丢尽了,甚至每个月狼群混账的时候,他都要趁机教训四皇子。
不过四皇子的原生狼群,都已经退出舞台,如今的狼群就算被教训,他也从不心疼,完全混不吝。
因此陆昭这番话,在陆无极听来,全是嘲讽和讥笑。
“还有话说吗?”陆无极脸色不虞,他沉默片刻,好几次想发火,但是看着陆昭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又都咽了回去,最终只沉声问了一句。
“有的,这次儿臣和太子妃在外游历许久,带了些礼物跟您。”
“呈上来。”
很快太监们便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显然里面装满了各色物件,一如既往的大方。
陆无极的脸色好看了些,总归还不是那么无可救药。
“算你有孝心,既然都回来了,之后就好好回归朝政吧,你也该收收心了。”他点点头,语气缓和地道。
陆昭一听这话,立刻露出迟疑的表情来,他轻咳了一声,像是下定决心一般,才道:“父皇,儿臣暂时就不回来了吧。弟弟们争得这么热闹,我若是回来,他们觉得儿臣是来碍事的该如何是好?北齐版图这么大,儿臣还没看够,不如再去多看一看!”
陆无极原本舒缓下来的情绪,再次严肃起来。
他猛地一拍桌子,扬高了声音道:“你在说什么屁话!你是太子,回来是应该的,还碍他们的事该如何是好?你之前都是提刀就砍的,如今竟然如此懦弱。依朕看,你这太子之位都不用旁人谋算,你自己就能弄没了。”
他显然很恼火,完全就是怒发冲冠的架势。
陆昭丝毫不敢怠慢,直接跪倒在地告罪:“儿臣死罪。”
陆无极冷脸看着他,陆昭仍然还是那副德性,嘴上虽然说着死罪,但想必心底并不觉得有什么。
原本他是想发火的,但是如今他发现太子就是个混不吝,根本说不通人话,哪怕发火质问,估计陆昭给出来的答案也是气死个人,为了他自己的身体着想,索性就不问了。
“行了,滚下去吧。”他挥手。
夫妻俩立刻起身,一前一后离开了,还没等迈出门槛,两人的手就黏在了一起,携手而去,完全迫不及待。
陆无极把这个动作看在眼里,心底更加不爽了。
直到他们俩的背影彻底消失,他才猛地一拍桌子,这回用力十足,墨汁都飞溅了起来。
“混账东西!”他咒骂了一句,两个字清晰地在殿内回响,却无人敢吭声。
“皇上,太子来求您旨意。”
片刻之后,有个宫人走进来,轻声通禀。
陆无极靠在椅背上,脸上的神色轻慢,语气不屑地道:“怎么,他知错了?”
“不是,他来求您个口谕,让他能出宫与太子妃在公主府住着。”
那传话的宫人迟疑片刻,还是硬着头皮通禀道。
瞬间九五之尊的脸色又难看了
几分(),显然他非常恼恨。
让他赶紧滚出宫去5(),有本事下辈子都别进宫!”陆无极把人撵走了。
那宫人连滚带爬地离开了,陆无极是越想越生气,他抬手将奏折掀翻了,结果恰好扔进了旁边的砚台里,刚收拾干净的桌面,再次变得脏污一片,一如他糟糕的心情。
夫妻俩一路上都没敢说什么话,一直等回到公主府坐下了,陈雪莹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离开了老变态的监控范围,这刚回到蓟城,就有人一直紧盯不放,之前在外面自由惯了,突然来这么一出,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瘫坐在椅子上,让旁边的宫人端着脚凳踩上去,立刻有宫女上前,替她捏肩捶腿,端得是一副享受模样。
陆昭轻笑一声:“你如今便灵敏了,竟然能发现有人紧盯不放,什么时候练成的绝世神功?”
陈雪莹白了他一眼,轻嗤一声道:“这还用练功吗?猜都能猜出来,若是无人监控,你早就开始编故事了,而有人监视,就故意与我腻腻歪歪。”
“我平时不与你腻腻歪歪吗?娘子这是责怪我冷淡了你?”他一听这话,还颇为委屈。
陈雪莹立刻啐了他一口,没好气地道:“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却故意曲解。平时的互动那叫自然而然,和演戏给别人看可完全不同。如今你再想骗过我,是根本不可能的!”
自从陆昭伪装失忆,差点把她骗过去之后,陈雪莹就经常会观察他。
再加上两人出门游历,成日在一起,或游山玩水,或煮茶看书,怡然自得。
在这样形影不离的相处之下,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也更加了解彼此,因此陆昭一个眼神一个挑眉,她几乎都能明白其意思,更何况是与往常不对劲的地方。
“啊,那可真是失策,以后我再想骗人之前,可得把娘子给哄好了,否则人没骗到,若是你透露出去了,那可功亏一篑。”他故作忧愁地揉着额角,一副愁容满面的模样
陈雪莹轻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头。
“无事,你想骗谁,我就帮你骗谁,只要听本宫的话就好。”
两人对视,陆昭瞧见她调笑的眉眼,似乎一时看愣了。
因为摸头这个动作,好似她将他搂在怀里,两人离得极近,再加上陈雪莹原本就模样俊俏妩媚,这段日子离开皇宫,在外面游玩,心情舒朗,状态极好,就更显得面若桃李。
一时之间他心头火热,忍不住直接凑上来,想要一亲芳泽。
对于他的亲近,陈雪莹轻轻一笑,故意往后躲,嘴上还在嘀咕着:“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只是她这句话音刚落,后颈就被他控制住了,男人抬手将她拽进了些,还是得成所愿。
当然由于周围还有宫人,他没有放肆,唇瓣只是克制地落在她的眉头,一触即分。
“光天化日之下,我亲一下娘子,不犯法也不违背道德,乃是常事。”他一本正经地道。
周
()????围的宫人都低着头,不敢多看。
陈雪莹拍了拍他的手背,将话题扯开:“既然回京了,你就这么按兵不动?此刻正是战况激烈的时候,若是能悄悄添上一把火,让鹬蚌相争更急更猛烈些,你这渔翁才能更快地收网。”
她忍不住提出建议,显然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虽说这段时间,一直在外游玩,陆昭与她相处愉快,夫妻俩也不用被封建礼教所束缚,可是刚回到蓟城,那股朝不保夕的压抑感又来了,让她有种迫切。
陆昭轻笑一声,握住了她的手,慢慢把玩着她修长的手指。
“啊,英雄所见略同。太子妃真是巾帼英雄,很有远见,大舅兄因为你是个女人,就瞧不上你,纯粹是个眼瞎的大混蛋!”他点头,还忍不住夸赞她两句。
陈雪莹眉头轻挑,脸上忍不住露出几分得意的小表情来,显然被夸得很高兴。
“他是既瞧不上我,还想用我,所以不情不愿地许诺我,用虚无缥缈的荣华富贵,以及所谓的国家大义来绑架我,想要我为他卖命。他的确是个眼瞎的大混蛋,若是下回再遇上,一定要想办法讨回场子来!”陈雪莹忍不住撇嘴,似乎因为没能找茬而感到遗憾。
虽说看到了陈柏瑞假扮乞丐的狼狈样儿,但因为在北齐边境,若是她做出什么报复行为,只怕会惹来许多视线。
万一真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来善后,所以当时她也只有放些狠话了。
陆昭立刻凑过来,压低嗓音,在她耳边低声轻语。
“我已经替你报复过了……”他将如何在陈柏瑞身上刺字的事情,说了一通。
陈雪莹眨眨眼,脸上露出几分兴味的笑容来。
“干得不错,不过刺字还不够缺德。你目前是想要他活着,稳定大燕的朝局,若是大燕动荡起来,很可能北齐会想打过去,到时候你想夺位的打算就要往后挪,迟则生变。”
“对,你有什么好法子?”陆昭点头。
他略显好奇地看着她,在陈柏瑞身上留下“死囚”刺字,已经是相当缺德的做法了。
至少他以后处处都要提防,沐浴更衣不敢要人伺候,甚至宠幸姬妾,都不敢面对面,甚至每次低头看到胸口上的刺字,都能怄个半死。
“反正你只要他活着就行,为何不把他阉了,一步到位?他再也别想有子嗣了,等同于废人,而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早就让他四面楚歌,树敌无数。他必然不敢主动请辞太子之位,只能战战兢兢地继续维持体面。”
“日后无论是他用残躯登基,拿宗室过继的孩子当储君,还是勉强扶持自己的幼弟登基,他都会日夜难寐。待你平定北齐,南上攻打大燕,只需要把这个秘密公之于众,大燕颜面丧失,二军的士气都大打折扣,到时候再弘扬北齐新任国君有多么英明神武,勤勉治国,爱护百姓。”
“说不定不费一兵一卒,就能将整个大燕收入囊中。简直一劳永逸,以绝后患。”
陈雪莹提起这事
儿,完全是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显然兴致高昂。
陆昭听得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神,最后还是陈雪莹在他面前挥了挥,才将他的甚至唤回来。
“这个法子如何?”她轻声询问,期待着他的点评。
陆昭咽了咽口水,略显紧张,干笑两声道:“高,实在是太高明了。这不仅是以绝后患,直接绝后。大燕皇室极重血脉嫡庶,阉了他的确是既让他活着,又让他没后代,陈柏瑞登基能稳一时江山,待日后提及立储君时,他生不出儿子,要去宗室找孩子时,必然又是一番龙争虎斗,还真是一劳永逸。”
他是真心夸赞,不得不说,女人狠起来,就是利索。
这法子还真是缺德又管用。
若他真对陈柏瑞这么做了,估计陈柏瑞清醒之后,日日夜夜都想刨陆家祖坟了。
此恨绵绵无绝期。
“那是当然,以后学着点吧。”陈雪莹毫不客气地应承了下来。
陆昭坐在椅子上,突然觉得如坐针毡,甚至感觉身下一阵凉风习习,时不时摸一摸大腿,像是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丢了某样物件,总有种微妙的感觉。
“娘子,幸好你是自己人,若是敌人,还真有点害怕。”他揉了揉胸口。
脑子里总是控制不住地在描绘那个画面,仿佛要刻在脑海里一样,而且越想越觉得发冷,总有种要打哆嗦的感觉。
陈雪莹人不知轻笑一声,冲他扬了扬眉头:“官人,那你可说错了。自己人若是背叛了,我对自己人下手更狠。”
她说完,抛了个媚眼,十分的妩媚动人。
陆昭听她这甜腻的声音,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显然没适应她这故意发嗲的声音。
不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直接凑上来,再次亲了一下她的眼角。
“那我可就放心了,谁背叛你,你就可劲儿地折腾,到时候我蹲在旁边,给你递刀子。”
他一点都不怕,还特别坦荡,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陈雪莹被他这副模样给逗笑了,轻轻拍了拍他的后颈,手指顺着他脖颈上的青筋,从上倒下慢慢摩挲了一遍。
瞬间男人的眼神就变了,直接火热起来,他立刻牵着她的手往里屋走,一切尽在不言中。
和公主府热火朝天的和谐氛围不同,皇宫和朝堂上则忽然变得清冷下来,像是突然被冰冻了一般,进入了风平浪静期。
瑜贵妃坐在椅子上,手里的茶喝了一杯又一杯,却一直在出神,显然是心不在焉。
忽而身边的大宫女急匆匆跑来,低声道:“娘娘,朝霞宫的消息送来了。”
“东西呢?”瑜贵妃连忙起身。
“在这儿。”大宫女从衣袖里摸出一支金钗。
“这支钗是今日午时二刻送去尚宫局修理的,簪尾挂着的流苏掉落,正是之前说好的时间,奴婢给截留了下来。”
瑜贵妃点头,一旁的宫女拿来一根针,轻轻戳刺着簪尾荷花的花心,连续
戳了二次,就听“咔哒”一声,有什么卡扣打开了,她将簪尖轻轻拧转着,原本的簪身一分为二,里面是镂空的,还塞了一张小纸条。
她拿出纸条,立刻展开细瞧。
等看到上面的内容时,顿时大惊失色,满脸的难以置信。
“娘娘,您怎么了?”大宫女急声询问。
瑜贵妃两腿发软,直接都站不稳了,要不是宫女眼疾手快扶住她,肯定要摔个跟头。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怎么会如此狠心?”
她嘴里喃喃有词,直道不可能。
大宫女还想再问,一听提到皇上,就瞬间闭上了嘴,甚至连头都低了下去,一眼都不敢看像那字条,仿佛是遇上了洪水猛兽一般。
她有预感,那字条上一定写着天大的秘密,而且还是事关皇上要下重手,并且十有八-九是冲着二皇子或者瑜贵妃来的,否则主子不可能如此失魂落魄,完全大失方寸。
她恐怕有命看,没命活。
在这宫里,重大秘密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过了片刻,瑜贵妃粗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冷静下来,她把字条死死攥在手里,也不给任何人看。
“这支簪确定是从朝霞宫送出来的。”
“确定,佳昭仪准备午睡片刻,哪知道拆头发的时候,这支钗的流苏忽然就掉落下来,因此从送去修,送出来的时间恰好是午时二刻,与红秀对好的暗号一模一样。”大宫女认真点头,表情严肃。
“你把红秀叫出来,我要听她亲口说。”瑜贵妃下了命令。
大宫女迟疑片刻:“佳昭仪那边管得严,只怕一时之间叫不出来。”
如今几位皇子斗得不可开交,后宫各个妃嫔都戒严了,特别是没有子嗣傍身的,生怕白惹一身腥。
佳昭仪自然也不例外,甚至因为她得宠,又不肯站队,就怕其他有皇子的妃嫔们找她拉关系,甚至在她宫里安插眼线,因此她管理得更加严格。
贴身伺候的几个宫女,一律不许离开朝霞宫,若有什么事情要办,就交给底下的小宫女小太监,就怕这几个贴身宫女往外传递消息。
不过哪怕她这般严防死守,瑜贵妃想要收买她身边的人,依然是易如反掌,毕竟瑜贵妃掌管整个后宫,能量大得可怕。
另外之前佳昭仪小产,瑜贵妃安排宫人去伺候,经过几个障眼法和层层配合,还是混了一个自己得用的间谍进去。
“怎么可能叫不出来?让朝霞宫失窃,遇上贼人等等,到时候忙作一团,连佳昭仪自己都要出来,更何况是她身边伺候的人,赶紧去安排!”瑜贵妃没好气地道。
这大宫女噤若寒蝉地点了点头,主子说出来的方法,听起来都很瘆人,明显是要往大了闹。
为了和一个宫女见面,连失窃、遇上贼人这种话都说了出来,足见那字条上写的内容非同小可,让瑜贵妃一刻都等不得。
“是。”大宫女立刻领命而去。
朝霞
宫中,圣驾停留在此,证明陆无极正在这里休息。()
他躺在佳昭仪的腿上,正享受着头部按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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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昭仪一双手显然是精心保养过的,按摩手法也是特意学过,拇指按在太阳穴上,力道恰好。
其他手指穿过他的头发,在头皮上慢慢揉捏着,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像是深入骨髓中一般,让他忍不住深陷其中。
陆无极都快睡着了,只是外面却传来秦友安的提醒声。
“皇上,快到时辰了。”
显然这是提醒他,要赶紧回龙乾宫干正事儿,还有一堆朝事没处理呢,否则就来不及,又要彻夜不眠了。
陆无极一听这话,当下眉头紧皱。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
外殿恢复了一片寂静,皇上却没急着离开,他坐起身,唤人进来倒茶。
佳昭仪却拦住了,她亲自动手给他泡茶。
“皇上像喝茶,臣妾来泡便是。”
“朕是心疼你的手,方才按摩结束,想必已经很累了。”
“那臣妾也情愿,能与皇上独处得久一些。”
佳昭仪果然会哄人,她的话音刚落,陆无极脸上的神色又舒缓了不少。
“还是你这里松快,这偌大的后宫,朕简直无处可去。无论去哪儿,都要把话题拐到那几个逆子身上,似乎这后宫都被他们收买了一般。”陆无极恨得牙痒痒。
皇上抱怨几个皇子,佳昭仪充耳不闻,她只是仍然保持微笑。
陆无极说这话,也有试探的意思。
毕竟佳昭仪若是藏了什么心思,此次由他主动开口,她必定会忍耐不住,顺势接过话题。
虽说他宠爱佳昭仪,但当皇帝多年,疑心深重,早已深入骨髓,依然想要试探。
“那几个逆子,有没有影响你?”皇上见她不说话,沉默片刻,再次开口。
这回他问得十分直白,让佳昭仪没有可以躲避的余地。
佳昭仪轻声笑开了:“皇上,您这说得什么话?那几位皇子,能影响臣妾什么,只有皇上能影响臣妾。”
果然,陆无极一听她说这话,顿时心绪开阔。
其实朝堂中的大臣们,有不少私下站队,他也能理解,但是不接受。
因为每有一位臣子站队,他就被提醒一次,他已经年老了,这些滑头们等不及了,想要拥立从龙之功,所以纷纷抛弃他这个老头儿,奔向年轻力壮的皇子们。
而后宫里这些妃嫔,也急着站队上眼药,就让他心气更不顺了。
大臣们好歹有借口,说是为了北齐的将来。
可是这些嫔妃们又能有什么原因,哪怕他死了,这些女人也无法给他儿子们当妃嫔啊,甚至有些太过份的妃嫔插手,他都怀恨在心,想着等他故去,就在遗诏上要求,这些女人给他殉葬。
而如今年轻貌美的佳昭仪,毫不犹豫地选择他,甚至是自始至终只向着他,让老头儿这颗破旧的心,忽然得到了极
()????大的满足和安抚。
“朕自是了解你,这宫里如果说还有人对朕有几分真心,也唯有你一人了,其余的人心思早就飞了。”
“就当是朕在与你闲话家常,他们几个也都是你的庶子,你有什么不满的,都可以和朕说说,朕好教训他们。”
陆无极被她治愈之后,似乎很沉迷这种感觉,忍不住拉住她的手,轻声细语地与她说私房话。
佳昭仪抿唇,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道狡黠,立刻又恢复寻常。
“臣妾能说什么,孩子嘛,总是比较闹腾的。”
陆无极忍不住嗤笑一声:“孩子,小四这个年纪勉强当一句少年,老二和老二那都多大岁数了,若是成亲早,他们生的孩子都满地爬了。看样子是真有不满,你说说。”
“臣妾没有不满——”
“啧,朕让你说。”陆无极拧眉,似乎还开始认真了。
“好吧,让臣妾想一想。”佳昭仪仔细想了想,随口道:“臣妾偶然见过四皇子,四皇子匆匆而去,嘴里念念有词要把谁套麻袋打一顿。”
陆无极点头,评判道:“的确是小四那混账能说出来的话。”
“二皇子很少去御花园,臣妾只遇见过一次,他坐在轮椅上看向湖面,一句话不说,瞧着表情不大好,臣妾就悄然离开了。”
“老二就是那副德性,活像是讨债来的。”陆无极语气不好地道。
“至于二皇子——”她歪着头想了半晌,也没吭声。
“怎么,他怠慢你了?”陆无极忍不住催问了一句。
佳昭仪连忙摇头:“那倒没有,二皇子反而对臣妾礼遇有加,有一回臣妾去花园里,盯着迷香海棠久了些,他就让工匠拔出来,移栽到朝霞宫来,臣妾连忙拒绝。二皇子说他是替皇上分忧,若是皇上知晓臣妾喜欢一株花,却不能时时刻刻看到,那该怪罪他这个知情者了。”
“他几次规劝,臣妾实在推脱不得。最后那株迷香海棠被移了出来,可是栽到朝霞宫的院中,没活过二日就死了。哎,臣妾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她长叹一口气,脸上带着十足怅惘的表情。
“他还说了什么?”陆无极的声音逐渐冰冷,显然已经是发怒的千兆了。
“他——”佳昭仪迟疑:“臣妾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事,你说你的。”
佳昭仪硬着头皮道:“二皇子也没说什么,只是热情地劝臣妾,说皇上如今正是忧愁的时候,需要臣妾多开解您。若是臣妾因为一株花,求而不得而伤感,或许当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越想越难受,难免会带在情绪里,到时候您来了朝霞宫,若是感觉到了,估摸着得惹您不快,不如从根源上解决……”
她不敢隐瞒,只好跪在地上,细细说来。
但是她的话还没完全说完,陆无极就像是被戳到痛处一样,猛地变了脸,直接掀翻了桌子。
“好一个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桌上的茶具果盘全都滚落到地上,滚烫的茶水飞溅,而跪在一旁的佳昭仪就遭殃了,一杯热茶全都撒在她的手上,顿时就烫红了一片。
“啊——”佳昭仪也惊呼了一声。
陆无极从盛怒之中清醒,立刻叫人进来。
“快来人,传太医!”
有宫人匆匆跑进来,也有人赶紧去太医院。
几个宫女立刻跑过来,手脚麻利地收拾地上的残局。
“昭仪,冷水来了,您泡一泡。”贴身宫女端来一盆凉水,将她烫红的手放进去浸泡。
朝霞宫忙作一团,陆无极既心疼又气恼,忍不住将火气发在二皇子身上。
“老二那个蠢笨东西,心比天高,人心不足蛇吞象,也不怕把自己给撑死,看样子的确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他气急败坏地叫骂了一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