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墨,我要杀了你!”李新怒不可遏。
“你杀个屁,你连自己的小命都难保,你杀谁?”
秦墨将刀子丢到一边,揪住他的领子,一拳一拳的砸在他的脸上,“母后半条命都快没了,你还不知悔改。
玉漱是你亲妹,她有什么错,她无非就是跟我走的近,你至于对她下死手吗。
说实话,老子巴不得你死去,但是不行啊,你死了母后估计也会心力交瘁而死。
父皇也会郁郁寡欢,老爷子也会暗自伤神。
用你的猪脑袋好好想想,你都干了什么蠢事!”
秦墨将他打的鼻青脸肿,满脸是血。
李新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这时,太医来了,看到这一幕,都不敢吭声,站在门外,头都不敢抬!
林蓉想去搀扶她,秦墨道:“大嫂,你饿了一天了,吃点东西吧,搀他作甚。
父皇饶了他,他居然还想自杀,他配死吗。
一个活都活不起的废物,要死就死!”
秦墨将刀子甩在他面前,“要死尽快,反正史官肯定会把你写烂,你自杀只不过是烂上加烂而已!
废物,活着的时候不争气,死都没资格!”
李新的尊严,骄傲,都在秦墨的拳头和话中崩溃。
他看着眼前的刀,数次想要伸手去拿。
可秦墨那句‘活着不争气,死都没资格’深深刺痛了他,“我到底如何,才能有资格死!”
秦墨给林蓉夹了一筷子鸡腿,“嫂子,这是我亲手做的秦氏鸡腿,超好吃!”
林蓉哪里吃的下去,红着眼睛道:“景云,我方才听你说,你为父皇求情,让郎君免发配岭南,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过他要死了,那就没必要了!”秦墨道:“他死他的,嫂子跟你没关系,大好年华,没必要跟着他一块去。
人嘛,活着不香吗,还自杀,我这辈子最瞧不上的就是自杀的人。
他死了,到时候你找个如意郎君改嫁,日子过得幸福美满,比什么都强!
他死了也入不了宗祠,上香都没人,年年在地下做孤魂野鬼,没的吃,没得穿,可怜死他!”
一边说着,秦墨还不断的给林蓉眨眼间。
林蓉知道,秦墨在激李新,当下也不再说话,大口大口的吃着鸡腿,只是眼泪一滴一滴的砸落。
“太医,你杵着做什么呢,还不抓紧进来给我嫂子诊治!”
闻言,太医连忙进去,“那个俊国公,废太子需要”
“不用了,别浪费药材,他马上就要死了,门口那个谁,去跟宗人府的人说一句,让他们拿快草席来。
他死了,直接拿草席一卷,丢乱葬岗就行,别浪费木材!”
李新攥着刀柄,那一瞬间,他想到了很多很多。
死,是懦夫之举。
他拿起刀子,重重的劈砍在地板上,火星四溅。
泪水在他脸上冲刷出两道沟壑,“我怎么活成这样子了!”
秦墨没理他,太医为林蓉包扎好后,就离开了。
这地方太吓人了,多呆一会儿,他都感觉小命要凉。
“嫂子,鸡腿好吃不!”
“好吃!”林蓉吸了吸鼻子,她一直用眼角余光观察李新,以她对李新的了解,李新大概率是不会在自杀了。
“这就对了,人嘛,没必要跟自己过不去,该吃吃,该喝喝,睡一觉,过几个月心情就畅快了。
下一个老公更乖,你说对不!”
林蓉被秦墨的话弄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回答。
“秦墨,王八蛋,你少在那里教坏我妻!”李新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的冲过来,抓起盘子里的鸡腿就吃了起来,鲜嫩多汁的鸡腿肉紧致到弹牙。
独特的味道在味蕾炸开,那一瞬间,李新居然感觉心中涌现一股暖流。
疼痛,冰冷,畏惧,在这一刻都被驱散了。
他大口大口咀嚼着。
浑然不顾形象。
“怎的,不死了?”秦墨喝了一杯酒,正打算喝呢。
李新一把抢过,滋溜一口就喝了,“死个屁,不死了,老子死不起,要死也不死你前头。”
“靠了,怕死就怕死,说那么多作甚!”秦墨撇撇嘴。
“老子本来要死了,是你在这里激将我,你拿着功劳偷着乐吧,哔哔啥!”
“功劳?”
秦墨鼻子都气歪了,“谁他娘爱要这破功劳谁要去,救你一命,老子要被人弹劾死。
不仅要救你,老子还要帮你想好后路,让你戴罪立功,有点功劳也被弹劾完了。
我这么说吧,这要是换个心胸狭窄的人上来当太子,他得恨死我。
以后当了皇帝,他就得弄我,你说我图啥?
老子就是想让母后平安,想让父皇顺心,让老爷子安享个晚年,仅此而已。”
秦墨不爽的喝了一口酒。
李新却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秦墨的话让他内心震动,因为站在秦墨的角度,他没有任何理由救他的。
甚至不踩上一脚,都是他大度了。
在结合秦墨说的话,李新一下子就懂了,看着眼前这个满脸不爽的家伙,他说道:“我输给你,不冤枉,不管你是真孝顺,还是假好心,我李新都服了。”
“呵,谁稀罕你佩服?”秦墨不屑道。
李新也不生气,而是自顾自的说道:“许久以前,父皇说,大乾有你才真的了不起。
我不懂,甚是不屑,还有些不服气,你亲近老八,还处处与我作对,我便想着要打压你。
可我,不明白你的想法,因为你做任何事情,都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我很愤怒,一度让我怀疑自己不如一个憨子。
我现在才明白,你不是憨,你是大智若愚,你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力挺你到底,若是我听一听劝,怕也不会落得如今这个下场!”
“哟,给我这么高的评价啊!”秦墨满不在乎的道:“但我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我想要的无非轻松自由,你想要的,可就太多了。
你的才能配不上你的野心,德不配位,就算你力挺我,我也满足不了你的要求!”
“或许吧!”李新苦笑道。
“现在有个机会,可以让你重新捡回自己丢掉的东西,但不是皇位,你听清楚了。”
秦墨见他也恢复了理智,便说道:“大乾人多,地广,但是几十年,上百年后就不一定了,所以我们需要更多的土地来满足国内需求。
海外有许多无人的岛屿,甚至是陆地,而且海外还有许多不同种类的粮食,其中有些可以亩产两三千斤。
你下海后,制海图,逢无人岛屿便插界碑,若是碰上异国人,便可跟他们经商,弄清楚他们当地的主要粮食,若是有大乾没有的粮种,一定要带回来。
这些任务,你若能完成大半,便是泼天大功,虽不能让你重掌大权,却也能让你重回宗族。
以后要是在海外发现了新大陆,让你裂土封王,当个土皇帝也是很有希望的。
毕竟现在的航海技术,一来一回起码也要好几个月,让别人管理肯定不行的。”
李新都傻了,“当真?”
“我吃饱了过来骗你?”秦墨哼声道:“你就说你要不要去吧,海上危险重重,一个风浪过来,就可能船毁人亡。
怕死就去你的岭南,能活多久算多久!”
“郎君!”林蓉看着李新。
“我要去海上!”秦墨的话,无疑给李新指了一条康庄大道,无论是开疆拓土,还是寻找新的作物,都是名留青史的大功德。
“死了可别怪我!”秦墨说道。
“怪个屁,去岭南同样得死,还死的窝囊!”
李新放下鸡腿,将满是油脂的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然后站立,毕恭毕敬的朝着秦墨行了个大礼,“景云,再造之恩,无以为报,受我一拜!”
秦墨生受了这一拜,他也受得起。
“别以为你这样,我跟你就是好朋友了,我还是一样讨厌你!”秦墨说道。
李新也笑了,“我也一样!”
“吃完饭,跟我回宫,去跟父皇母后他们认错,好好忏悔!”秦墨其实也怕他不听劝,那就麻烦了。
而且,他之所以这么热心,也不纯粹是为了李新。
也是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要是老八夺嫡失败了,大不了就去海外,跟土著人跳舞,他也弄个酋长当当,一样痛快!
反正天高皇帝远,他也不怕。
自己当皇帝,他是没这个想法,除了权利大点,睡得女人多点,天天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没意思。
不勤快就被骂昏君,还要防这个,防那个。
出个宫都麻烦的不得了,忒无趣了。
吃完了饭,李新道:“能让我冲洗一下吗?”
“冲洗个屁,你这样去正好!”秦墨道:“不惨一点,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你已经深刻反省了?”
李新都愣住了,旋即明白了秦墨的意思,“谢指教!”
很快,秦墨带着两口子进了宫,他坐在甘露殿外的台阶上,“你们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李新点点头,推开了甘露殿的门。
不大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李世隆的怒吼声,和李新痛哭忏悔的声音。
好一会儿,李新出来了,秦墨又带他去了立政殿,大安宫。
从大安宫出来后,李新道:“可不可以让我去凤阳阁看看七妹?”
“看个屁!”秦墨道:“就你这鬼样子,别吓到老七,抓紧回你的右领军府,我得去凤阳阁了!”
说着,拍拍屁股,便走了。
李新苦笑一声,也没追上去,他知道,他一辈子都不可能跟秦墨成为朋友。
林蓉说道:“七妹因你受伤,秦墨为此恨你!”
李新点点头,抬头看着蓝天,有一种重活的感觉。
他又看了看后宫,释怀一笑,握住林蓉的手,“走!”
林蓉愣了愣,这还是李新第一次握她的手,“郎君,你”
“以前,是我欠你的,下半辈子,我补偿你!”
风吹过面,林蓉有些恍惚,多年前,那个温文尔雅的郎君仿佛又回来了。
他眼里没了野心,没了伪装,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夫妻不言亏欠!”林蓉红了眼,她终于等到这天了!
李新为她拭去了眼泪,带着林蓉离开皇宫。
而此时,秦墨来到了凤阳阁,床榻上的李玉漱依旧在高烧昏迷。
“少爷,太医说,泾阳公主的喉部有感染的迹象,若是持续高烧不退,恐怕”
“去把窗户打开,通风,打温水来!”
大乾的医疗条件太差,特别是基础医疗,他心里也很担忧,若是感染破伤风,基本上没得救。
李新的剑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占了多少人的血,割破李玉漱的脖子,不感染才怪!
没有抗生素,她能扛过来吗?
秦墨不知道。
只能用百年野山参,这类大补的药物来进补,然后辅以金疮药。
高要打来了温水,秦墨拿来酒精,按照比例混入,用沸水煮过的丝巾在李玉漱的身上擦拭,帮她降温。
看着红肿的伤口,秦墨在心里祈祷:“别化脓,千万别化脓!”
他抓着头发,努力的思索什么中药可以消炎。
不过这方面,是他的知识短板。
他把太医叫了过来,询问了诸多药材的特性,最后筛选出了几种可以消炎的中药,分别是三七,地皮消,金银花,蒲公英等。
只要能够止住伤口继续恶化,肯定能逐渐好转。
见秦墨顶着大熊猫眼,方莼就知道他肯定一夜无眠,“你先去休息会儿,我们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事的!”
秦墨摇摇头,让人搬了个摇椅过来,“你们下去休息,我在这里守着,有侍女在,没事的。”
“那我们就在旁边打个盹!”高要道。
“回家睡觉,休息好才能接替我,这是命令!”
高要也是担心秦墨身体,方莼拉了高要一把,“算了,我们先回去!”
等两人离开后,秦墨躺在摇椅里,让宫女每半个时辰叫醒他一次。
他要随时监测李玉漱的体温,物理降温和药物降温都必须用上,还要及时补液。
“争气点,知道不!”
看着面色苍白的李玉漱,秦墨也是担忧,“你要是争气点,哥就给你一次机会。
你要是不争气,哥就只能抱别的女人了!”
李玉漱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梦中,她回到了秦墨装病那天,自己没有将秦墨敲昏死过去,而是被秦墨给得手了。
得手之后的秦墨很是得意,四处去跟人显摆,弄得李玉漱身败名裂。
后面父皇知道了这件事,要劈了秦墨。
她跪在父皇那里苦苦哀求,父皇迫于她的哀求,饶了秦墨。
可因为这件事,她被宫里兄弟姐妹嘲笑,被公孙冲骂为贱妇。
李玉漱意识到这是一个梦,她不愿意醒,也不在意梦中的人如何骂自己。
她只知道,这时候的秦墨就是个大憨憨,谁也不喜欢他。
她就想守着这个憨子。
后面,她们提前成婚了,她的肚子也大了。
可秦墨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一样,天天更窦遗爱等人厮混在一起,不是去天香院,就是去画舫船,他嫌弃自己管太紧,嫌弃自己不给他银子花。
他性格冲动,中了公孙从的计,掉入水中,差点丢了性命,是她大着肚子去赵国公府讨要公道。
后面孩子出生了,秦墨依旧没变,甚至对孩子也没有太多的耐心。
还瞒着她养了很多女人。
后面四哥跟大哥争夺皇位,老八也参与了。
秦墨跟着一起谋反,还把他那些好兄弟全部都给坑了。
窦遗爱,李勇猛,程大宝兄弟,都被车裂。
秦墨也在宫中被人射杀,秦相如含泪为秦墨捡取尸首。
她以第三方视觉看的清清楚楚,她拼命的喊,可是无人回应她。
“对了,这是梦,只要我醒了,梦就醒了!”她在梦中告诉自己,可梦还在继续。
秦墨下葬那天,秦相如准备了一杯毒酒,去陪了秦墨。
大山叔,二柱叔,三金叔这些跟着秦相如的老人,无一人苟活。
她的太子哥哥,见她可怜,请旨让公孙冲娶她。
梦中的一切仿佛轮回一样。
真实,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要醒过来,她要脱离这个可怕的梦魇。
而此时,现实中已是深夜。
秦墨被李玉漱的哭声给惊动,几乎秒醒。
他看着睡梦中哭泣的李玉漱,连忙过去,轻轻的拍着她的脸,“大哭包,醒醒!”
李玉漱整整昏迷了一天两夜,高烧也是反反复复,秦墨甚至都以为是太医麻沸散用量太多,把她脑子给麻坏了。
秦墨见拍脸没效果,掀开褥子,使劲的抽在她的脚底。
一声痛呼声,李玉漱猛然睁开了眼睛。
“太子哥哥,我不嫁公孙冲”
秦墨凑了过去,看着一脸惊慌的李玉漱,大喜,“大哭包,你总算醒了!”
李玉漱还有些发蒙,等回过神来,看着眼前满是喜色的秦墨,试探的问道:“憨子,这是梦还是地府?”
“地府!”秦墨扮了个鬼脸,舌头吐得老长,“大哭包,你已经死了!”
李玉漱哭着道:“胡说,你又没死,这里怎么可能是地府,这里也不是梦,梦中的憨子不会叫我大哭包!”
“不傻,还好,没有被麻药麻成傻瓜!”秦墨松了口气,“你知不知道,你都睡了一天两夜了,姐夫在这里守了你很久,知道不!”
李玉漱想坐起来,但是脖子很疼,稍为动一下,就感觉要撕裂一样,“憨子,脖子好疼!”
“能不疼吗,跟傻子似的,李新压根就没想杀你,你还傻乎乎的凑上去,多亏他关键时候收手了,否则这会你真要去见阎王了!”
“我还不是怕他拿我要挟你!”李玉漱紧紧的抓住秦墨的手,“我昏迷的时候,做了个特别可怕的梦,我想醒过来,就是醒不过来!”
她心有余悸的向秦墨讲述那噩梦,秦墨听后,也是苦笑。
这还真是就是原主作风,要不是李玉漱那一榔头,他也来不到这儿。
“那是梦!”
秦墨摸了摸她额头,已经不烫了,“刚醒,就别跟话痨似的,好好休息!”
“你要走?”
“大晚上的,我能出宫吗?”
秦墨道:“我先派人去通知一下父皇母后,不过这会儿他们都睡下了,赶明儿一早,他们知道你醒来的消息,肯定高兴!”
“憨子,我不想做你小姨子,我要做你老婆!”李玉漱道:“你明明就在乎我,不许说你不在乎我!”
“我在乎你个屁!”秦墨道:“我这个人就是情感丰富,你别多想!”
“瞎说,我记得可清楚了,某个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李玉漱道。
“我救你一命,你却贪我身子!”秦墨连忙松开手,“你想得美,喜欢我的人多了去了,你算老几!”
“憨子,你就别气我
了!”李玉漱道:“我都死一回了,也知错了,以后听话行不?”
“不要,女人的话都不能信!”
“秦墨!”李玉漱拔高了声音,“你就没想过,万一我醒不来怎么办?”
“想过啊,高高兴兴,敲锣打鼓送走你!”
“你你你!”李玉漱本来挺高兴的,这会儿气的眼泪直流,“行,不娶就不娶,我随便找个阿猫阿狗嫁了,我气死你,我就嫁给你兄弟。
程小宝还没成婚,徐缺也行,实在不行,我嫁给柴荣当平妻!”
秦墨无语了,看着赌气的李玉漱,“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死都不怕!”李玉漱开始较真,“你敢不娶我,我就嫁你兄弟!”
秦墨道:“你这不是强人所难吗!”
“憨子,你敢不要我,我就跟你拼命!”李玉漱气呼呼的道。
秦墨挠挠头,“那你只能做老小了,以后我跟三姐思甜睡觉,你要帮我们暖床,要经过大房,二房同意才能上床。
不仅如此,还要天天守夜,还要帮我们洗澡什么的。
我们坐着吃饭,你只能站着,我们躺着,你还要跪着敲背捶腿。
一天到晚也没什么时间陪你,地位跟小妾差不多,很凄惨的!”
李玉漱都气哭了,“那也太惨了!”
“所以,你还是慎重考虑一下!”秦墨道。
李玉漱擦了擦眼泪,“行,我考虑好了,当小就当小,暖床就暖床,你要舍得,别说洗澡,洗脚我都帮你们洗!
但是我告诉你,憨子,你别骗我,你骗我,我真跟你拼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