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采捶了他一记, 禁不住地笑出声来:“用没了就说,下次给你多发点儿!”
邬少乾也笑道:“一定说。”
铁哥们儿的一片心意,钟采当然是开开心心地接受了, 马上就把衣裳抖开, 迅速地换了起来。
两个人每晚都一起睡,压根没什么好介意的。
钟采当着邬少乾的面直接脱, 邬少乾也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
料子的配色是一种很是清爽的银蓝,暗纹涌动, 似有流光。
碧岑的手艺也很不差,做成的衣裳没一处不妥帖, 钟采才一上身,就把他衬得更白了。
邬少乾上下打量,夸赞道:“俊俏!”
钟采低头看看自己, 晃两圈, 自我感觉也是挺好的, 对这赞美毫不心虚地应下了,又反夸了回去,说:“你更帅,每天都差点把我帅瞎了。”
邬少乾忍笑:“那我得悠着点长, 不然可就犯了大错。”
钟采又捶他一拳:“自恋!”
邬少乾纹丝不动:“哪里, 比不过你。”
钟采就乐了, 整个人都放松了很多。
·
两人说笑间,被褥里拱出两只青色的团子。
正是小银狼和小青鹏。
小银狼大概是跟小青鹏混久了,在面对钟采和邬少乾的时候, 有样学样的很是乖顺。
每天“训练”过后,钟采把两只抓下来塞进被窝,它们都老老实实的, 还暖烘烘地跟他们贴肉趴着。要是钟采顺手拿一只过来揉搓,不论揉搓谁,都是毫无反抗的。
钟采炼制出极品异体丹的当天,小银狼就在邬少乾的指挥下吞服了一颗。
邬少乾是听不懂小银狼嗷呜什么的,但他撕开一张通灵符,自然就能跟它沟通。
小银狼超爱自己银光闪闪的皮毛,不过邬少乾仔细对它解释,再加上是让它跟小青鹏变成同色,它到底也还是接受了。
所以现在两只团子窝在一起的时候,都这么一身绒毛圆滚滚的,乍一瞧还真是很相似。
钟采看向邬少乾,商量道:“咱们这次过去,带不带它们?”
邬少乾说道:“带上。”
这回答太笃定了,钟采有点好奇。
邬少乾笑道:“先收着,适当的时候也能拿出来,让你姨母放心。”
钟采了然。
的确,如果是真有情分的亲朋,那自然是自己的筹码越多,对方就会越放心了。
两人相视一笑,各拿了个团子过来,相当默契地塞进了左袖。
·
盛天酒楼。
两边约定的是正午时分,钟采和邬少乾出门早,虽然路上没太急切,抵达的时候也还是提前了半个时辰。
有伙计迎了出来。
钟采询问道:“可有一位姓孙的女子定下雅间?”
伙计立刻满脸堆笑:“客人可是姓钟?”
钟采颔首。
伙计就马上说道:“那就对了!还请两位客人随我来,就在月兰居。”
钟采就跟邬少乾肩并着肩,一起跟伙计走了。
死卫向霖则安静地驱着马车,去酒楼的侧院停靠。
接着,他就守在马车里。
·
酒楼内中奢华,不少客人都在喝茶、用饭。
人多了话就多,很多高谈阔论的修者免不了会透露出一些消息,周围也有许多人跟着吆喝,或者细听打探等。
钟采却没有心思注意那些。
邬少乾陪他一路往上,到了三楼。
伙计把人引到门前,就迅速告退了。
钟采顿了顿。
邬少乾揽着他的肩,帮他推开了门。
然后,两人举步走了进去。
·
雅间里,果然很是幽雅。
一位身形高挑的女子正站在秀美的屏风前,仿佛在仔细地欣赏着。
听到推门声后,女子很敏锐地转过身来。
钟采看了看她。
……要不是他记忆力好,都有点认不出来了。
这女子正是孙柳,可她半点也不钟采曾经见过的模样。
那时孙柳是狩猎者的打扮,长长的乌发包进软布里扎紧,面容沧桑,外形、举动都不拘小节,一副历经风霜的模样。
但如今呢?
孙柳穿着一袭庄重的素色长裙,尽显女子的美好线条。她面上略施脂粉,身上似乎也涂抹了些膏子,让她那小麦色的肌肤都变白了些。
再加上她的态度极力温和,整个人竟然都有些娴雅之感了。
从容貌到气质都仿佛温柔了好几倍,自然就叫人难以认出。
当然,细看之下,钟采还是能瞧出这些妆饰的痕迹略为僵硬,可见对方平常都不怎么装扮自己。但对方还这样出现在他的面前,就足以证明对方的重视了。
钟采的心里,有点熨帖。
·
在钟采打量孙柳的时候,孙柳的视线也一瞬落在了钟采身上。
跟上次见面时不同了,今日的小外甥打扮得很齐整,一身华裳相当衬他。
以她的眼力可以看出,他这身并不单单只是样式好看而已,料子尤其出色——只怕都是用二阶蛮蛛所吐出的丝线织就,不仅色泽极是好看,还有相当程度的防御力——每一尺料子的价位都得数十金,做完这一身,数百金也打不住。
不过,这也只是外服罢了。
孙柳真正在意的,是外甥如今的生活状态。
在外甥进来的刹那,她仿佛见到了哪个大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肤白高瘦,气质很是出挑。虽说身形瞧着还有些属于少年的单薄感,但整体却很有活力,眼神明亮,哪怕不是放声大笑,却也让人觉出几分生机勃勃的绚烂。
曾经她没法仔细观察,可这一刻,她能真切地看到,小外甥过得很好。
不仅没有半分愁容,而且一举一动间,都与他身边的英俊青年很是亲近……这样不自觉的反应,是不可能装出来的。
孙柳有些欣慰,即使不再刻意地放软姿态,也能真的流露出几分温柔来了。
·
钟采和孙柳的互相打量,其实只在一个照面的工夫而已。
孙柳很快回过神来,有点拘谨地开口道:“少乾公子,采儿,请坐吧。”
钟采心中微动。
邬少乾也能听出孙柳的些微紧张。
眼见孙柳那几乎藏不住的激动之色,钟采自身的那点紧张就散去不少,主动拉着邬少乾,一起坐在了孙柳的对面。
“姨母也别站着了,快坐下吧。”
孙柳提起的心放下一半,应了一声后,同样坐下来。
钟采又笑道:“您是长辈,也别总是公子公子的了,叫他‘少乾’就好。”
邬少乾微微一笑,温和道:“阿采说的是,姨母不必如此客套。”
孙柳也笑了笑,到底没能立刻改口——其实她哪里是客套呢?分明就是有所忌惮!尤其是她之前处理事务时,处理越多,她也越发怀疑金豹的事是邬少乾所为。即使对方现在论起来是她的外甥婿,可她连外甥都还不怎么熟呢,哪敢在这位名声显赫的少乾公子面前充长辈!
不过钟采能这么随意地拿主意,邬少乾还很自然地接话,孙柳更能确定两人关系不错就是。
·
简短的交谈过后,双方又没了什么话题。
孙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她想关心外甥几句,也想问问外甥为什么要给她写信,是不是有跟义父相认的心思?还或许外甥有什么为难,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只是这一刻,孙柳有点近乡情怯,不太知道怎么提起。
钟采笑了笑,说道:“上次在山里见到姨母,人多口杂,也不方便招呼,就没有跟姨母见礼。事后写了那封信送去,主要是想问问外公现在如何了,伤势可痊愈了?”
孙柳迟疑着:“你……都知道?是猜到了?”
钟采直接说道:“外公第一次给我送金子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后娘查过外公的事,但对我都没有隐瞒。”
接着,他把后娘做的那些事、说的那些话都告诉了孙柳。
孙柳听着,神色有些复杂。
·
钟冠林的第三任妻子罗凤娴,孙柳只见过一面。
正是孙虎第一次上门给钟采送钱的时候。
那时对方亲自出面接手了金子,表明一定会交给钟采,还给他们介绍了她的心腹管事——很明显,意思就是如果以后他们还来,只有这位管事接手才能确保安全。
孙柳能看出对方是一位生得十分美貌、性子也十分精明的女子,应该也颇有眼界。
只是即使对方是个不错的美人,孙柳也难以对她生出什么好感来。
毕竟罗凤娴在她姐姐去世没多久,就完全取代了她姐姐。
诚然这只是联姻,没有罗凤娴也会有别人,要怪也只能怪钟冠林太过薄情,这么快就再次续弦,跟罗凤娴没有丝毫关系……
但她跟姐姐情谊极深,又怎么能那么理智呢?
然而到了现在,孙柳听完钟采的讲述,却暗暗有些庆幸是罗凤娴为继室了。
难怪钟采对她没有多少怨怼,话里话外也不排斥认下外祖,还知道狩猎团的种种……其中着实颇有罗凤娴的功劳。
倘若罗凤娴不走阳谋而是私下算计,哪里还能有如今这大好局面?
·
钟采笑着说道:“我之所以认出姨母,倒不是因为听到了西虎狩猎团这名字,而是后娘曾经画过一张姨母的肖像。”
“尽管姨母如今与少女时的样子已经有所不同,但五官没变。我再看其他狩猎人对姨母的态度,自然就能认出来了。”
孙柳笑着点头,看向钟采的时候,眼神更加温柔。
从见面到现在,钟采展现出来的亲近态度,渐渐让孙柳放下了心。
孙柳轻声说道:“其实……你外公是很想念你的,只是总觉得待你不够好,不敢主动。现在我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去见他一面?”
钟采确定了这位姨母不仅很爱护他、还对他很歉疚,心情很是不错,自然说道:“我原本就有这个打算,只是知道外公有心结,所以没去打扰他而已。如果外公愿意见我了,我这做晚辈的,当然也愿意拜访。”
孙柳松了口气,不由笑道:“你和父亲不愧是祖孙,都是一样的心思。”
钟采一乐,说道:“外公还是更倔强一些的。”
孙柳顿时莞尔。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好,孙柳早早点好的一桌子菜,也陆续都被送了进来。
几人开始用饭。
姨甥两个也都更自在了点。
邬少乾一直没有说话,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不过开饭以后,两人每次尝过一些眼生的菜色、又觉得味道不错的,就很随意地也给对方尝尝,很是融洽。
孙柳一直都是好奇的,也的确想不明白缘由。
别说是那些冷漠的世家之内联姻了,就算是他们这些普通散修、是互相爱慕而婚配的,也要有个不短的磨合时间。哪像这两人,外甥明明就类似冲喜而嫁过去的,相处时间连半年都没到,就已经默契成这样了?
钟采察觉到孙柳的心思,坦率地说:“我和少乾不是成婚时才认识的,咱们早就相熟了。”
孙柳一愣:“此前从没听说过少乾公子……少乾与你交情好啊?”
钟采笑了笑:“旁人都不知道的。我和少乾从小就认识了,偷偷来往的。他和他的死卫身手都好,稍微留心着,旁人就发现不了。”
孙柳顿了顿:“从小……”是多小?
钟采稍作回忆,笑着回答:“那时咱俩才十一岁吧。我让护卫带着去山里玩,他自己出来历练,刚好遇上了。咱俩挺投缘的,之后他就经常带我出去。我在钟家月例不高,不过有外公送的,少乾给的,修炼倒也不慢。”
到这时候,孙柳一切都明白了。
十一岁就认识……到现在可就足足七年了!
除去少不更事的时期,外甥和邬少乾才活了几个七年?还经常一起历练,当然交情深厚,也当然彼此默契。
邬少乾也终于开口了。
“我出事以后,邬家找钟家要人,阿采担心我,是主动出面的。”
孙柳默然,原来如此。
钟采满不在乎地说:“这算什么?换了谁我都不放心。”又对孙柳说道,“就不说少乾在修炼上帮过我的那些忙了,只说我俩历练时遇见过不少危险吧,我经验不足,早年总是手忙脚乱的,少乾不仅要教我,还随时护着我、救过我好几次,现在我怎么能放他一个人?”
不知道这事以前,孙柳满心担忧,可知道以后,她却是赞同的。
“采儿说得对。”
孙柳唯独只是担心外甥被钟家逼嫁、邬少乾那边会喜怒不定欺负钟采,但现在都不用怕了,她自然尊重钟采的心意。
更何况,孙柳自己就是承蒙了厚重的恩情、愿意粉身以报的,外甥在这方面与她有相似之处,她就更觉得外甥亲近了。
·
一顿饭工夫,姨甥之间的相处已经堪称和乐。
钟采擦了擦嘴,跟邬少乾对视一眼。
邬少乾含笑,点了点头。
两人都确定,之前在家里商量的事儿可以办了。
孙柳不太了解两人的眉眼官司,只看出他们关系好,不由微微地笑。
钟采说道:“其实还有一件事,我是想拜托姨母和外公帮忙的。”
孙柳立刻道:“你说。”
要是能有帮忙的地方,多少可以弥补一些他们的亏欠。
钟采早就想好了怎么说,当即就道:“不瞒姨母,我现在是一级丹师,有些丹药存在手里不方便,想通过西虎出手。”
孙柳愣住,惊异道:“什么?”
钟采直接说道:“早年我在钟家被认作末品,但不知为什么,嫁给少乾以后我突然开启神魂秘藏了,召唤来的就是一只黄品顶尖的丹炉。”
孙柳:“所以,你如今是黄品顶尖的资质了?”
钟采点头:“跟我娘一样,也跟您一样。”
孙柳眼眶骤然发酸。
钟采递过去一方帕子,安慰道:“姨母,我像我娘,您应该高兴才是。”
孙柳其实很擅长控制情绪,并没有真的落泪,但还是接过了帕子与外甥的关怀。
“你说得对。”孙柳欣慰地说,“你像姐姐,不像你爹。”
钟采挑了挑眉。
孙柳又是一笑:“虽然资质和性子都像,但你比姐姐厉害多了。这才过去多久时间,已经都是丹师了。”她很爽快地说,“有什么丹药想出手,只管交给我,咱们狩猎团正缺丹药呢,直接全都吃下来!采儿,你是帮了咱们西虎的大忙才是。”
钟采顿时乐了。
“姨母,虽说西虎如今已经很是不俗,但恐怕还真吃不下来。”
孙柳不解。
钟采手指扳了扳,大致报了个数目:“护首丹和补气丹都上百吧。护首丹下品的少一点,中品多一些。补气丹主要都是中品的,一百出头,有几颗上品。”
这数字是钟采和邬少乾斟酌过的。
以西虎狩猎团的能力,经手下品的没问题,给些中品的应该也问题不大,上品的就最多只能偶尔一点点了——作为比较顶端的资源。
孙柳眼神微变。
这数目,太让人震惊了!
走南闯北多年,孙柳对周边城池中的丹药行情是很清楚的,哪怕在丹师门派里,中品丹药也是很优秀的丹师经过多年磨炼才能炼出的。
至于上品……她只是隐隐听说过传闻。
据说有,但少之又少,几乎不对外流通。
而现在,她外甥开口就是这么多?
钟采也没藏掖,取出来几个匣子、瓶子。
“姨母,您先清点,然后再说。”
孙柳迟疑着将它们都打开。
“中品补气丹一百一十颗,上品三颗。下品护首丹二十颗,中品一百三十颗。”
孙柳的手指微颤,连忙将盖子都合上。
“采儿,这才过去多久,怎么就……真的都是你炼制的?”她倒不是不相信钟采,而是实在是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了。
孙柳马上又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钟采笑着摆摆手:“我当然知道姨母的意思。”神情间又带了点骄傲,“我的炼丹天赋的确还行,几种丹药试个十天八天的都能出上几颗,再多炼一炼,就能磨出品质更高的了。”
孙柳深吸一口气,按捺住汹涌的情绪,又理智地思索了一会儿,才道:“采儿,你相信西虎,姨母很高兴。但这些丹药的品质不凡,西虎恐怕还是力有不逮。”
钟采随意说道:“慢慢来嘛,西虎不也在壮大吗?”
孙柳看向钟采,眸光微动。
钟采笑了:“这两种丹药很常见。姨母认识的人多,想必需要这些丹药的人也多,销路就能打开了。这价位嘛,只要不低于市价就行,多余的给谁不是给呢?”
“当然,要是能多拓展一些渠道更好。我以后还会持续炼丹。境界高了,丹药的级别也高,到时候还要请姨母帮我卖出高价呢。”
·
孙柳明了。
外甥的意思是西虎相熟的人大多也都是各大狩猎团,丹药缺得很,却是想出高价也得碰运气。但如果他们西虎手头长久都有丹药,除了能稍稍溢价卖给他们以外,还能借机交换一些好处,来发展西虎。
同时,外甥提出只要市价出丹就可以。
如果丹药出售给丹铺,对方要有利润空间,收购价是要比市价略低一点的。丹师们大多不方便自己卖吆喝,图方便只好卖给铺子,但更佳的选择,还是有人帮忙处理琐事。
那么西虎来处理琐事,因为人多并不会觉得很麻烦,而卖丹药时高出市价的那部分,还能是他们的报酬。
等外甥的丹术能出手高品级丹药的时候,西虎的用处就是找到足够多的靠谱、还肯出高价的客人。与客人的沟通之类也都由西虎来,以免打扰了她外甥的静修。
而西虎利用高品级丹药打开渠道,既帮忙了丹师,也提升西虎的地位,还可以发展得更快了。
这乍一看,应该是双赢的。
但实际上……能做琐事的人很多,出色的丹师却太稀少了。
·
孙柳轻叹道:“采儿相信姨母,姨母自然也会竭尽全力,不让你失望。”说时她又有些歉然,“以往原本就是我们这些做长辈亏欠你,如今咱们西虎却还要沾你的光,实在是……”
钟采可没觉得他们亏欠自己,说白了,亲爹都还得他去刷脸才能培养出一点感情来呢,怎么好意思要求外家那么多?
而且每年五十金可不少了!
哪怕他外公现在是辟宫境了,除了自己修炼外还得拿出这些,着实不容易。
钟采坦然说道:“姨母不必妄自菲薄。除了咱们之间确有情谊外,我也是看中西虎的办事风格的,很守信义。对我来说,想找帮忙打理丹药的势力不难,难的是得足够信任。”
孙柳还是有些动容。
外甥的信任……让她很熨帖。
钟采一笑:“我也坦白说,即使我给了姨母这些丹药,也并不是全部。”他见孙柳没有露出什么意外之色,心情很好地继续说道,“除了姨母这边外,我也还有其他渠道。只是人手少,很多事也不如西虎方便。”
“我的丹术也隐藏了一些,总要给自己留些压箱底的东西是吧?”
孙柳并不在意这个,哪怕是亲人,也不可能把自己的隐秘和盘托出。像外甥这样直接告知就是藏了一些的,反而更显信任——她是既欣慰,又高兴的。
钟采又神秘一笑:“我是丹师的事,邬家和钟家都知道,但并没有刻意外传。但我也没把自己真正的资质告诉他们,都藏了一手。他们也不知道我丹术的真实水准。”
孙柳关切道:“那你现在用的丹炉……”
钟采说道:“我的伴生宝物藏得好好的,现在用的其实是少乾给的。”
孙柳这才放心。
接着,钟采又跟孙柳商量了一些细节。
比如下品直接卖,中品盘算着卖,上品的找机会卖……
孙柳的心里其实挺想把上品的留给义父傍身的,尽管补气丹只是一级丹药,但终究品级高。义父的境界还处在辟宫境一重,在玄力耗尽的时候服用一颗,也多少能补充一些,给他更增一分生机。
但孙柳并没有提出来。
上品丹药要是利用得好了,能给外甥带来不少收入和名气,哪怕他们内部用高价吃下,也不如卖出去的利益更大。
孙柳询问道:“如果有人打听丹师的身份,可要说出实情?”
钟采连忙摆手:“别,尽量隐藏起来。姨母和外公商量一下,给我想个好点的借口,别把我给暴露了。就算有聪明人联想到我,也尽可能打消他们的怀疑。”
孙柳颔首,思忖着:“每次出售丹药,我们都会去更远的地方,近处的只跟嘴紧的人联系。”她又想了想,“再找个人伪装成丹师藏起来,说他能联络一个丹师小势力,可以秘密弄到一些丹药。要是真出了事,直接让他假死,联络自然就断了。”
钟采嘴角微抽,也点点头。
“姨母看着办吧,只要不暴露我,怎么都可以。”他看一眼邬少乾,突然笑道,“假丹师就说姓钱,还死要钱。”
孙柳心领神会:“死要钱,更好卖高价了。”
不知不觉间,姨甥两人就谈到了傍晚时分。
他们干脆在这又吃了一顿饭。
钟采向孙柳展示了小青鹏和小青狼。
孙柳看出这是两只四阶血脉的幼崽,就更放心外甥的安全了。
饱足后,双方才互相告辞。
临行前,钟采给了孙柳一只小瓶子,说道:“这是送给外公的,姨母替我带过去吧。”他笑了笑,“再过几天,等我把家里安排好以后,就去西虎探望外公。”
孙柳接过来,欣喜地点头。
目送着外甥夫夫俩远去后,孙柳有些怅然,有点依依不舍。
随即,她坐上了自己雇来的马车。
密闭的车厢里,孙柳打开了小瓶子。
不知怎地,她心里隐约有几分预感,又有几分不敢相信。
下一瞬,孙柳看清了里面的东西,瞳孔猛地收缩。
极品!
极品的,补气丹!
孙柳立刻把瓶口重新塞上,然后,不自觉地捏紧了瓶子。
·
向霖驾车,钟采和邬少乾回到了小院里。
邬少乾笑着调侃:“彻底安心了吧?”
钟采理直气壮地说:“我早就知道了,根本不紧张!”
邬少乾忍笑:“行,你不紧张。”
但这语气,可压根不是那么回事儿。
钟采哼了一声:“我不跟你计较。”
两人仰躺在院子里晒了会儿月亮。
邬少乾说道:“准备什么时候去找你外公?”
钟采伸了个懒腰:“你猜?”
邬少乾失笑:“一点提示都不给,我怎么猜?”但还是猜了,“想准备好上门的礼物再去是吧?也许还想炼点新的丹药?”
钟采转过头,眼神亮亮的。
“你还真挺了解我的。”
邬少乾的笑意在月色下有点朦胧,也更俊了。
钟采手欠地去捏了他一把,立刻后缩躲避,才说道:“是想炼点新丹药。你看,现在是不是已经到了尝试玉容丹的时候了?炼成以后,刚好给姨母。”
邬少乾挑眉。
钟采又说:“也想给外公准备点东西,不过现在手头没有合适的……我想着,也到了该抽牌的时候了。”
邬少乾了然,笃定道:“现在丹韵已经攒了不少。”
钟采嘿嘿一笑:“这可真是太多了!”他非常意气风发地竖起了两根手指。
邬少乾更笃定地说道:“两万多。”
钟采的笑容简直绚烂,然后他凑在邬少乾的耳边,小小声地说:“有两万二千七百八十九。”他声音压得更低,“这次我准备红焰池十连,青焰池两个十连,白焰池看情况十连……最重要的是,我要紫焰池单抽!”
邬少乾有点惊讶,转头看向钟采。
两人四目相对,气息都几乎要碰到一起了。
钟采眉眼弯弯。
邬少乾就也笑了。
·
夜里,房间中。
邬少乾主动布置好了隔绝阵盘,将周围的一切笼罩住,屏蔽掉任何可能扫过来的魂念。
钟采则布置好隔音阵盘。
邬少乾:“……”
突然想起上次献祭时开的玩笑了。
钟采嘲笑地看他一眼,说道:“用不着真喊出来,但你待会儿可别不出声。”
邬少乾立刻答应:“放心。”
随后钟采召唤出祭坛,挤满了周围的空地。
两人走到祭坛上,一起站在了凹坑的前方。
钟采先看向那磅礴的大片彩霞,没有多说,只略显激动地示意——
“红焰池十连!”
同一时刻,钟采扭头盯着邬少乾。
邬少乾正色道:“请出魂髓灵心,请出魂髓灵心!”
反复念诵。
钟采满意了,也跟着碎碎念起来。
反正就是祭坛请一定要给力,一定要抽出有用的东西!
很快,红焰池吐出十个封子。
钟采还是交给邬少乾来看,还让他一边念叨一边开。
邬少乾明白钟采的关心,愉悦地照做了。
·
十个封子“嗖嗖”地排列道半空,极快地显示出种种反应。
在这样连开的情形下,最先出的往往都是下品玄石。
只几个呼吸时间,有四块玄石出现,达到了所有封子的四成。
再加上必然会有的保底六级珍药,有几率开出魂髓灵心的封子,就只剩下了五个。
一圈金光转过去……
出了一本薄薄的册子,是三阶的功法。
两圈金光转过去……
出了一支流淌着鲜红液体的琉璃管,大概是什么珍兽的精血。
出了一个小瓶子,暂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丹药的可能性最大。
三圈金光转过去……
又一支精血,不过分量很少,只有先前那支是两成左右。
又有一本册子,很厚,大概率不会是功法、秘技之类了。
满屏金光……
六级珍药保底,赤莲草。
·
钟采将所有东西拿下来,一一查看。
在触碰到的刹那,诸多资源上就传来了模糊的信息。
两管血液的确都是精血——四阶珍兽晴天鸟的精血,五阶珍兽疾风狼的精血。
小瓶子里面也的确是丹药,还是四级中品的绛云丹,可以帮助悬照境修者突破境界。
三阶功法很普通也很有普适性,是火属性的——《火云诀》。
而最厚的那本册子……
钟采忍不住立刻拉住邬少乾,激动地指给他看。
“老邬!这个是咱们今天抽到最管用的了!”
邬少乾看去,神色也是一亮。
眼前的这本书册,封面正写着——
《上古奇珍录》
·
所谓奇珍,多半就是天材地宝了。
而现在邬少乾最需要的是什么?可不就是天材地宝中的一种吗?
两人得到万清渠的提醒后,对魂髓灵心一直很期盼。但他们毕竟不知道它的详情,多少也还是有几分隐忧的。
可现在有了这册子,说不定就能找到更具体的信息。
两人就没再继续抽牌,而是一起坐在了石座上,头碰着头地研究起这本册子来。
册子里的介绍真的很详细,诸多奇珍除了有清晰的外形图影以外,还有密密麻麻的介绍:
包括但不限于其主要出产的地方、可能形成的原因、具体的用途、还可以摸索的用途、使用方式、使用禁忌、采摘/挖掘方式……
钟采一眼扫过,手指翻动的速度更快了。
终于,当“魂髓灵心”四个大字出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
钟采和邬少乾对视,都是深吸一口气。
随后,他们一起细看起来。
·
魂髓灵心,自天地初生时就有,是本世界中可以让修者重启修炼的至宝。
大致跟钟采、邬少乾之前推测的一样,这玩意必须在神魂完好无损的时候使用,否则非但无法融入神魂,还很可能让神魂损伤更重,它本身也会被浪费掉。
这种宝物出现的地方很随机,能不能得到纯看机缘,压根没有规律。
在无数的天材地宝中,它也属于相对特殊的几种之一。
除此以外,魂髓灵心还分品级。
从三级到九级,对应的也正是修者从“黄品中等”到“仙品顶尖”的资质。
倘若运气不好,只找到三级的,那么最终也不过是黄品中等的资质而已。
·
看到这里的时候,钟采担忧地看向邬少乾,有点后怕。
要不是抽到了这本册子,了解到这些,某次献祭时,他一下子抽到了品级低的,还迫不及待地让他铁子用了,可真是后悔都来不及了!
从天品顶尖跌落到黄品中等,这其中的落差,也是很难以忍受的!
邬少乾见他神色,倒是很洒脱地说:“就算那样,好歹也能多活几年不是?”
钟采抿抿嘴,说道:“咱们得记住怎么判断品级。抽到品级低的就暂时别用,再努力多抽抽,争取弄到更好的。”
——没希望也就算了,明明希望就在前方,钟采哪舍得让自家铁子早死啊!怎么也得再多活个几百几千年啊!
邬少乾笑道:“我都听你的。”
钟采郑重点头。
·
两人对万清渠依旧是感激的。
虽说万清渠可能也知道魂髓灵心是有品级的吧,但他之所以没提,多半是因为这玩意能碰上就不容易,还挑品级?想什么呢?
越高级的越难找,修者寿元有限,抓紧机会更重要。
遇上了就该直接用吧,别想太多。
·
钟采和邬少乾继续翻看册子。
魂髓灵心的介绍不算太多,但修复资质的具体过程描述得很清楚。
等邬少乾用上的时候,就可以根据册子来判断自己的融合有没有出问题。
·
看完后,钟采有点振奋,立刻说道:“老邬,我觉得现在可以直接来个紫焰池的单抽。”
紫焰池,足足一万丹韵才能抽上一次,一下子就能消耗掉钟采近半的丹韵!
但钟采不知怎么觉得如果现在去抽,或许……
这样的预感,很强烈。
邬少乾拍了拍钟采的肩,无声地表示自己的信任。
钟采眉眼带笑,握了握拳。
两人再次深呼吸。
钟采平静地说道:“紫焰池,单抽。”
邬少乾也平静地念诵:“请出魂髓灵心。”
随着凹坑中的紫焰翻卷,喷出来一个极为华美的紫封。
钟采递给邬少乾。
邬少乾却按住钟采的手,说道:“你来拆。”
这一刻,他好像也有些预感……
钟采对上邬少乾的视线,一闭眼,干脆利落地灌注玄气。
封子在飘浮之间,金光转动了两圈。
无数的烟雾弥漫——
钟采不由露出几分失望,喃喃道:“紫焰池的资源范围是三级到七级,两圈金光是五级……”
邬少乾搭着钟采的肩,又轻轻地按了按。
在两人的视线里,一块巴掌大小的、银色的矿石陡然出现。
钟采眨了眨眼。
邬少乾也有点怔住。
钟采犹豫着开口:“形态看着倒像是魂髓灵心,但这颜色也不对啊……”
邬少乾按捺住翻涌的情绪,主动伸手将它取下。
下一刻,他的声音有点卡壳。
“五级魂髓灵心……变异的?”
钟采瞪大了眼,差点儿破音。
“变异——的?”
两人面面相觑。
还以为了解魂髓灵心就行了呢,哪能想到,这玩意居然也能出个变异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