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平将左秋明安顿在一处绝密的安全屋中,交由曾墨怡暂时看护,他则火急火燎的去找钱大姐了。
他的全盘计划是:
【除草计划】被左秋明泄露、登报后,为了堵悠悠众口,也为了保护自己,表舅应该会选择释放上海关押的地下党。
但现在的结果是:
表舅让自己放一部分无关紧要的地下党,以此来击破报纸上的【除草计划】——这样做确实有效果,起码能做到否认【除草计划】的存在,但也不会有太大的效果。
毕竟报社都不是傻子,当一个话题被炒作起来以后,记者们扒底的能力可不比特工差。
那表舅为什么不愿意为了保护自己这个外甥释放所有的地下党?
原因只有一个:
上、意!
【低估了大队长的操守啊!
我还是太年轻了!对这些政治人物的解读水准太单纯了——承诺不为难张少帅的大队长,到了南京就敢反手将张少帅囚禁,我居然还把他的承诺当回事!】
张安平不得不承认,自己又失败了。
当初本部传来转移所有共党的密令,他以为是特务处作梗,现在明白了,这哪是特务处作梗,分明是特务处揣摩上意啊!
……
张安平是乔装后来到钱大姐居所的。
钱大姐见到张安平后很吃惊,因为不到紧急时刻,张安平不应该到他住所的——更何况是深更半夜。
她问道:“出什么事了?”
“人已经带回来了,曾墨怡在看。”
钱大姐松了口气,随后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出事了。”
“是出事了。”张安平叹息着解释道:“我高估了国民政府的操守。”
说着他便将表舅的安排道出。
钱大姐听完,看张安平很是自责,便道:“安平同志,你不用自责,这件事能有这样的结果,其实已经超乎想象了。”
“你不要指望一个能发动‘四一二’的反动派有多么高尚的操守。”
“更何况在你的努力下,不是已经争取到可以释放一批被捕的同志了吗?”
“国共之间的合作协商才开始,我们慢慢来。”
张安平点点头,道:“我知道的,就是心里有点不甘心——对了,那位交代我,以后的工作重心将放在反日谍方面。”
大队长倒是在大方向没有反悔。
估计也不是他不想翻脸,而是兵谏事件后,他已经意识到团结抗日是全民的心声了,这时候再搞他“安内攘外”的一套,会彻底失去人心。
话说既然意识到这一点了,还搞这不要脸的小动作——这格局是真心不大!
“这一点国民政府倒是言而有信。”钱大姐“夸奖”一句。
“大姐,明天我会勾选名单,释放一批我党同志,有没有没有暴露真实身份的我党同志需要我借机释放?”
这才是张安平找钱大姐的主要目的。
“有!”
钱大姐道:“伱等等,我给你一份资料,这是这些同志可能用到的名字,如果你能在名单中找到,就把他们放了。”
“好。”
张安平答应后,又道:“大姐,明天下午是记者招待会,您准备一些名字让记者在招待会上对发言人发难,最后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让广大群众看清楚特务处敷衍的真实目的。”
钱大姐闻言叹气,道:“这么一来,你就不好过了。”
她叹息的原因是今天下午,江苏S委开会,会上有人重提了制裁张世豪的提议——主要是除草计划太过狠毒,惹怒了同志们。
最后组织上考虑到目前国共正在协商合作事项,不宜节外生枝才没有批准——但地下党的同志们对制裁张世豪都持赞同意见。
“没事,我名声越坏,越得到上面信任。”
张安平笑着说:“钱大姐,您放心吧,我这人就一个优点:
经得起考验!
我得回去了——对了,左秋明我就不交给你了,回头我另找人将他送到美国去,希望您理解。”
钱大姐表示理解。
左秋明是个“死人”,他和尹黎明一样,如果在国内继续活动,一旦被发现就会让张安平彻底暴露。
她想了想,道:“你等等!”
说着从一本笔记中翻出了半夜邮票:“你把这半页邮票交给他,他从此以后会转入你的单线中。”
“好。”
……
上午。
张安平正在审视上海四所监狱中被关押地下党的名单。
赫赫有名的七君子也在其中——不过这七人就不是张安平这个小特务可以插手的,虽然他很想将这七位放出来。
这份名单是上海站和党务处联手做的,很多名字后面都有记号——凡是有记号的都是不可轻易释放的对象。
钱大姐给出的名单中,有七八个名字在关押名单中,且后面都是没有记号的,张安平自然就勾出了这些人名,将他们列为释放对象。
看着一堆不可释放的名字,张安平突然又有了计划。
(画外音:咦,又有计划?)
他随手在纸上写下两个大字:
冬眠!
另一个时空中,军统一直努力的向延安输送间谍,除了被余则成坑了的李崖外,还有72名特工存在。
但这份名单最后被曾墨怡获取,被捕前她将名单藏在了换气扇上,并假装焚毁文件导致屋内烟雾弥漫,赵简之才打开了换气扇——这个盲区最后被郑耀先发现,拿到了曾墨怡藏起来的名单。
既然未来军统是要向延安派遣特务的,那为什么不能是由自己来派?
所以他才有了【冬眠】计划。
说干就干。
他开始完善起了【冬眠】计划。
“老夫做事,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哼哼!有了【冬眠计划】,这些我党同志,你国民党就是不想放也得放!”
【冬眠计划】的核心内容很简单:
派遣特工以爱国学生的名义进入监狱,接近狱中的地下党——等以后释放,这些特工将自然而然的和地下党建立联系、发展成“共党”。
完善了【冬眠计划】的大概后,张安平立刻向表舅拨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
“表舅,又是我。”
电话那头,戴处长闻言顿时脸黑:
“你又捅娄子了?这次出什么事了?”
“我是捅娄子的人吗?”张安平叫屈,在表舅接连冷笑后,讪讪道:
“正事,我讲正事,您听——”
“我刚在查看关押的共党名单,琢磨这次事件后,记者估计会紧盯监狱方面,以后想悄悄转移共党或者那啥,估计不容易,如果真达成合作协议,我琢磨这人咱们可能真得全放了。”
戴处长冷哼道:
“还不是你闹出的幺蛾子!”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所以我想补救。”
“补救?怎么补救?”
“表舅,我打算在未来一段时间,将我的人陆续安排进监狱,让他们以大学生的身份接近监狱里的地下党。”
“以后他们真要是被释放,这些人就能顺势加入共党。”
“他们就会成为我们埋在共党中的钉子!而我们当我们需要唤醒他们的时候,他们就会成为一柄柄锋利的匕首!”
“您觉得可行吗?”
电话那头的戴处长沉默了起来。
他在权衡利弊。
未来国共双方必然会是达成合作的。
这时候将人力浪费在共党方面,值?还是不值?
最终,他想到了大队长的反共决心。
值!
特务处是校长手中的利剑,就该为校长做到有备无患。
“你试着做一做。”
“记好了,这事只能做,不能说,你明白吗?”
张安平开心的回答:
“明白!”
“嗯,就这样吧。”
戴处长挂断了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不禁摇头,自语道:
“安平这小子,对共党是真没一丁点好感啊!”
“嗯,以后这方面的事,可以让安平多参与参与。”
张安平可不知道戴处长有将“反共”事务都交给他的打算。
此时的他,正为自己的机智(急智)而自豪——我张某人屡败屡战!
接下来,就该是特务处向公众表演、然后被公众质疑到理屈词穷的时候了。
大特务张世豪很期待接下来的大事。
……
安全屋内。
曾墨怡看着左秋明身上的“尸斑”褪去,不由倍感神奇。
这假死药真是神奇啊!
“尸斑”褪去没多久,左秋明便有了呼吸,好一阵后,左秋明的眼皮动了动,然后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屋内的天花板,脑海中无比迷茫。
他清洗的记得“死亡”前最后的画面:
张世豪将一颗毒药喂给了他,然后道了声“睡个好觉——我的同志”,最后却对着自己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我没死?
左秋明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后,本能的摸向自己的心脏。
那里缠着绷带。
他越发迷茫了。
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进入,看到左秋明醒了以后,她笑道:“你醒了!”
“师……”
左秋明本能的要喊师母,但“母”字没有喊出来。
曾墨怡突然想起张安平“戏弄”自己时候的话,便道: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左秋明闻言不语,心里却在琢磨张世豪这个大特务葫芦里到底要卖什么药。
曾墨怡看出了他的戒备,便将手中的药品放到一边,从口袋里拿出了半张邮票。
左秋明愕然的看着半张邮票,目光中全是震惊。
“左秋明同志,重新认识一下,中共特别情报组组员曾墨怡。”
左秋明惊喜不已。
他沙哑着嗓子:
“曾墨怡同志,是您救了我?”
“我哪有这个能耐。”曾墨怡摇头:“你现在应该能猜出来是谁救了你吧!”
“是……是……是——老师?”左秋明艰难的道出了五个字。
不是他说话困难,而是这个猜想,太夸张了!
“对!”曾墨怡郑重的点头。
左秋明闻言苦笑。
难怪密码就挂在墙上!
难怪自己在关王庙期间,明明不算最优秀的,但却依然受老师的青睐。
但随后他就意识到另一个问题,惊道:“救了我,老师会不会被牵连?”
“放心吧。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我和安平昨晚从坟里把你刨出来的。”
左秋明闻言更是羞愧。
“我……我是不是让老师很失望?”
“对。”
“你的任务就是你老师给你准备的。你拍照后安然撤离即可,为什么会被人在家里堵到?”
左秋明羞愧道:“我……我见了林楠笙。”
见了林楠笙?
曾墨怡忙问道:“你是不是把照片给了林楠笙?”
“他……他上交了?”
左秋明失望至极。
“没有!他没有说过这件事,但你拍的照片出现在了报纸上!”
“啊?”
“我就知道林楠笙不会让我失望!”
左秋明大喜过望。
曾墨怡其实挺理解左秋明这种行为的,但理解归理解,可她不支持。
要不是张安平,左秋明这一次是真的在劫难逃。
他如果死了,对张安平的打击会有多高?
毕竟,左秋明不仅仅是张安平的学生,还是他的同志啊!
而且还要死在自己手上!
曾墨怡皱眉说:
“你呀就先别高兴了,等你老师回来了看他怎么教训你——还有,你现在一定不能露面,知道吗?”
左秋明“乖巧”的点头,心里更是羞愧,他是真没脸见老师了。
……
就在左秋明羞愧的时候,特别组以上海站二处的名义正在进行记者招待会。
发言人义正言辞的反驳了网上的不实言论——额,是报纸上的不实言论,表示上海民报纯粹是无中生有!
对此,上海站将保留追究上海民报法律责任的权利。
另外,他再三强调,【除草计划】纯粹是子虚乌有的造谣,请各报社不信谣不传谣。
他表示:
军统局特务处(不是后世军统,是党务处、特务处的结合体)作为民国政府的正规机构,是遵循法律法规的、是以捍卫国家权利为己任的。
自兵谏事件和平解决后,奉领袖命令,特务处已经着手研究释放名单,为表示特务处的决心,将于明天开始,正式释放多达139名的共党分子。
随后发言人展示了释放名单。
但名单一出,却遭到了记者们的“围追堵截”。
记者们拿出了近两年来被捕入狱的部分名单,询问为什么只释放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爱国份子。
同时对何时释放七君子表示了额外的关注。
面对记者们咄咄逼人的询问,发言人一摊手:
无可奉告。
明明是澄清的招待会,结果愣是搞成了一场闹剧。
次日,上海、南京、北平、天津、武汉等各大城市的报纸,都对特务处进行了口诛笔伐,一个个言辞激烈的表示:
特务处根本就没有诚意,所谓的释放只不过是大特务张世豪平息民意之举。
并因此质疑起了国民政府的诚意。
有租界的报纸甚至明目张胆的说:
运输大队长脱困以后,就把谈判的承诺吃下去了,这种行为无异于抢五谷轮回之地的生意……
……
安全屋。
“秋明啊,”张安平和颜悦色的将报纸递给左秋明:
“你看这化名是不是很重要?”
“全世界都在喷张世豪——喷就喷呗,关我张安平什么事,你说对吗?”
左秋明小心翼翼道:
“老师说的对。”
“对?”张安平摇头:
“我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要是说的对,那为什么我的学生不按照我说的做呢?”
“我记得我有说过,当你执行一次行动的时候,最重要的是不要节外生枝。”
“苦心积虑做一件坏事的时候,一定要做九十九件好事,千万不要做一件顺手的坏事。”
“你觉得它无所谓,但让你翻船的,往往可能就是这一件不起眼的坏事——我有没有说过?大概是没说过吧,要是说过,我的学生不至于蠢到吃闷亏吧。”
左秋明羞愧欲绝。
老师真的很毒舌啊!
他小声道:“老师,是我的错。”
“错?”
张安平反驳说过:
“你没错!”
“你是烈士!你是英雄!你宁死不屈!你顶多让我准备的借口变成杀人的刀!”
“你特么顶多让我这个老师、同志,亲手送自己的同志、学生上路!”
要不是左秋明现在重伤躺床上,张安平一定要狠狠收拾他一顿,让他将这一次的教训铭记于心!
愤怒的张安平让左秋明惴惴不安,接连认错。
发泄一通后,张安平长出了一口气,道:
“秋明,”他收起了阴阳怪气的语气,也让左秋明终于舒了口气:
“你的情况现在很糟。”
“作为‘死人’,你不能出现在任何人面前。”
左秋明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一咬牙,道:“老师,要不我自毁容貌吧。”
他其实从知道张安平的身份后就有这个想法。
老师的身份太重要了,如果因为自己而暴露,他将百死莫赎!
“不用!”
张安平赶紧阻止,他相信左秋明说的是真心话,一个连死都不怕的革命战士,绝对会为了保守秘密而自毁容貌。
“我给你一个任务——这个任务很漫长。”
“漫长到在我没有暴露前,你将永远不能踏足这片你深爱的土地。”
“但这个任务也同样很重要。”
“你将从此以后,守护一条重要的补给线,通过这条补给线,源源不断的物资会支援向我们的苏区。”
“而代价是,你将不能联系你的亲人、朋友,孤独的在异国他乡,顶着一个不属于你的名字生活。”
“你愿意吗?”
左秋明试图坐起回答,却被张安平摁住。
他顿了顿,正色道:“报告,我愿意。”
……
民国26年(1937年)元月12号。
星期一。
夜。
一辆汽车在夜色中驶入了码头,来到了一艘即将启航的货船前。
张安平以本来面目下车,走向了码头。
一个高大的白人正在码头上注视着他,看到他走来,白人迎了上去,将张安平熊抱后,亲切的说:
“亲爱的张,你很不仗义!”
“我来到神秘的东方已足足一个月了,走的时候你才见我!”
张安平笑着说:
“我亲爱的托尔斯滕,你是知道我身份的,我现在是一个国民政府的情报官员,我很忙的!”
“好吧,上帝都能原谅一个忙碌有为青年,更何况是你忠贞的合作伙伴。”名叫托尔斯腾的白人大笑道:
“我其实是想告诉你,你说的很对,这个国家到处都是发财的机遇!”
“战争,才是贪婪者的盛宴!”
“没错,尤其是激烈的内战。”张安平笑呵呵的回应着。
这是他的人设,和这位神秘的合作伙伴达成合作时候,他就说过:
在遥远的东方,那里才有我们发财的机遇!
战争,才是摄取利润最好的机会!
他以一个贪婪者的身份,和托尔斯腾达成了合作——而从他回到中国成立全球贸易到双十二的狂欢,绿油油的美钞让托尔斯腾确信自己没有找错合作伙伴。
一个国民政府最高情报长官的外甥、眼里没有政党区别只有利益的优秀合作伙伴。
“接下来还有很大的盛宴。”张安平笑吟吟的附和,随后道:“看到这两位了吗?在未来,他们将是我的代言人。”
托尔斯腾看着走出汽车的两人,道:“那个人好像受过伤?”
“对,我的学生,把灵魂卖给了我。”
“啧,敢把灵魂卖给比撒旦还要狠心的你,他可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好了,我亲爱的托尔斯滕先生,我得回去了。人我交给你了,带他们去美国,搞定他们的身份,没问题吧?”
“看在美钞的份上,当然不会有问题。”
托尔斯滕自信的回答。
嗯,他有这个自信。
因为他是张安平的神秘合伙人;
他还有个被菲律宾授予了元帅军衔的少将哥哥。
他叫托尔斯滕·麦克阿瑟,而他哥哥,叫:
道格拉斯·麦克阿瑟。
托尔斯滕带着左秋明和尹黎明上了船,随着汽笛声,这艘货船离开了码头,慢慢没入了黑暗。
张安平凝望着黑暗。
他自语:
新的篇章……要开始了。
而我,现在已经羽翼丰满了。
(书评区有个置顶的龙套楼,想要龙套的留名,下一卷开始和鬼子亲切友好的你死我活。)
额,今天就一更6000字了。
出了个bug——特么真的忘了国民党的德性了,火急火燎的又改了不少内容。
国民政府释放我党被捕成员,发生在七七事变以后……
这可真是个不小的bug。已经打补丁了,不影响阅读。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