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名角斗士感叹,这最简单的慨叹却令安格隆猛然地看了过去,只因正在叹息的不是霍赞城他刚刚救出的,与他不相熟的斗士,而是在德西亚曾经与他并肩而眠、背靠背作战,且在整场攻打霍赞的战斗中都表现十足积极的战斗者。
安格隆常常自豪地认为自己的兄弟姐妹胸膛中都燃烧着抗争与自由的火焰,他们与他一同杀死奴隶主,为更多的人争取解放。可是,此时此刻,他恍然间望见了数个本质上其实已经无比疲惫的灵魂。
他们曾经被迫成为战士,但他们从未以此为傲。如今,角斗士们愿意追随他征战,或许也不是对他理念的支持——他们只是无处可去了。
“博伊说过想变成一条小蜥蜴。”又一名霍赞的小战士说,他和约楚卡一般高,“从缝隙里爬走,永远不要回来了。你看看博伊的脖子吧,巨大的角斗士。说不定他变成的小蜥蜴就是从那里逃出身体了呢。赛门最好了,带着博伊变成的小蜥蜴一起钻进沙子里跑掉了。”
佩图拉博不知道这是小战士的玩笑,还是他真的相信这个童话的存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莫尔斯的灵能虚影坐在他身旁。“我喜欢这个故事。”工匠说。
“这不会是第一起类似的事件,”佩图拉博说,“假如安格隆没有找到方法去阻止。在我一路以来的征服途中,虽然性质和起因不一样,但不可否认地,自尽者比比皆是。”
“如果一个人看不见能走的道路,那不如在水草丰美的山谷里找到永远能接纳他的净土。”莫尔斯说,“我通常认为了无遗憾的安眠是这片宇宙里最幸福的事,可惜认可我的人并不多。”
佩图拉博想要开口说莫尔斯一定是活得太久了,接着他想到莫尔斯数千年的隐居地点似乎颇有某种暗合他话语的嫌疑,于是没有提问。
这引来了工匠的关注,当然,佩图拉博知道自己堪称多愁善感的杂思纵然是莫尔斯也难以时时理解,但能与彼此相互在意就是一件足够令他宽慰的事。
莫尔斯举手作投降状:“是的,我活得太久了,我知道我说的话和人类道德有些冲突。总之,眼下的困境是安格隆自己才能解决的,我赞成你在旁观看的决定。”
佩图拉博点头,等待着安格隆的下一步行动。
他方才刚刚告诉过莫尔斯,他的兄弟似乎在情绪的安抚上有一种超出常人的天赋,这也让佩图拉博认为安格隆具有独自解决当前问题的能力。
安格隆放下扶着死者的手,若非这些令人憎恶的钢缆早已与死者的大脑紧紧相连,他一定早已为名为博伊的斗士扯下这些奴役和痛苦的根源,让他的遗体获得某种程度的自由和洁净。
他忍住内心汹涌的伤痛之情,让每名在场的斗士向他辐射而来的、叠加而成的绝望和哀恸得到控制。他向左右两个侧前方伸手。
“握住我的手吧,兄弟姐妹们。”安格隆低沉地说,“一个接着一个,让我们成为一个整体。”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像是一道光芒,远比高阶领主金殿中的水晶灯更加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