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广源钱庄,城北分号。
远近皆知,苏家老爷去年冬天病得不轻,大家都以为是鼠疫闹的;其实,老头子的病,纯粹是被幼子苏文棋气出来的。
苏元盛弄不明白。
救亡图存,救亡图存,连家人的安危都无法保证,何谈救国?
这帮倒清会党,成天就知道忽悠年轻人抛头颅洒热血,把老头子气得咬牙切齿。
在苏元盛看来,儿子已经完全魔怔了,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送他出去留洋!
老头子见劝不动苏文棋,就干脆不让他进家门,看见就烦,看不见就想,闹心巴拉!
苏文棋只好远离家人,继续独自待在城北分号。
他承认自己任性,但绝不认为自己错了。
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如今国不将国,难道保全家业只为做亡国奴不成?
他想竞选商会会长,也不为别的,只想借此职位在商界宣传倒清理想,为新军中的党人头目魏天青争取盟友。
可惜家人不解,同志寥寥,苏文棋难免郁郁寡欢,每日处理完柜上的账目,便闷在书房里,在满屋绿植的簇拥下,写字拓碑,借此消闲。
敲门声响,钱伯顺踮着脚走到书桌旁。
“少爷,‘海老鸮’来了。”
凌乱,苏文棋抬起头,倍感惊讶地问:“什么?他们来了多少人?”
上次夜袭的事,苏文棋心中有愧,因此时常担心“海老鸮”心存不满,甚至是伺机报复,尤其是那个老七宫保南,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王三全的性命,怎么能让人不忌惮?
按洋人的说法——苏家有违契约精神!
钱伯顺的话,说出来连自己都有点不信:“呃……没多少人,就江城海自己。”
苏文棋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既然是自己一个人来的,那就说明还有的谈。请进来吧,让院里的人都机灵点。”
“那当然,那当然。”
钱伯顺应声退下,少倾,又把江城海领进了书房。
俩人一照面,苏文棋就心虚地低下头:“海哥,好久不见,听说你……”
话还没说完,江城海就抢答道:“嗯,我受伤了,在肩膀上,现在好得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