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不是左玉翠怕他们, 而是艾华明怕事情真相大白。
一想到大人已经派人去寻那个和发财商量事情的人,他就满心焦灼。焦灼之余,又实在找不到解决之法, 所以才在这儿找人吵架。
吵还吵不赢。
艾华明满腔憋屈。看他这样,楚云梨就高兴了。
两人再次不欢而散, 艾华明在回去的路上还冲着车夫发了火,出了这么大的事, 他甚至不敢找兄长帮忙。回到自家酒楼, 看到里面的客人, 他只得收敛了脸上的怒气。碰上老客,还得强颜欢笑。
就这么一路笑着上楼, 心里更憋屈了,他进门后狠狠踹了一脚椅子:“去把公子找回来。”
随从不敢不听, 飞快跑了一趟。
但艾礼扬敢不听父亲的话,之前父子俩闹得很不愉快,他在友人家中住着,处处顺心, 于是,连人都不见,只让人将随从打发了回来。
艾华明听说儿子不回,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满腔的怒气顿时有了发泄处,他又下楼让车夫送了自己去那人家中,长驱直入。
“礼扬,跟我回去。”
彼时,艾礼扬正和几个同窗在一起喝酒,见父亲一脸严肃的出现, 总觉得是父亲不给自己面子,当即也沉下了脸。
“爹,我这有事呢!”
艾华明忍了忍气:“家里出事了。”
能有什么事?
艾礼扬一个字都不信,在他看来,父亲就是骗他就回去。看这架势,兴许父亲在别处受了气,这是要拿他当出气筒。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好和父亲吵架,退了一步:“我明天再回!”
“不行!”艾华明强调:“有急事!”
艾礼扬恼了:“我这正喝酒呢……”
“出大事了,还喝什么酒?”艾华明见儿子不动,上钱去拽。
艾礼扬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看父亲这么凶,当即伸手一推。
而恰巧艾华明脚下没站稳,被这么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他反应过来后,爬起身一把揪住儿子的衣领,狠狠一巴掌就甩了过去。
艾礼扬被打懵了。
边上几个一起喝酒的读书人看到父子俩即将打起来,就想开口相劝,可还没来得及呢,就出了这番变故,几人急忙上前相劝,然后将父子俩都送上了回去的马车。
马车中,艾礼扬自觉丢了大脸,不愿意搭理父亲。
艾华明倒是想跟儿子说,可一来他还在气头上,儿子还没有服软,他不乐意先低头。二来,外头还有车夫,那些事情迄今为止只有大人寻找的那人清楚内情,没到最后一步他不愿意让外人得知。来,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父子俩沉默着一前一后上了楼,艾礼扬直接就要回自己的屋,艾华明将人唤住。
艾礼扬回过头来,面露讥讽:“怎么,刚才那一巴掌还没让你解气吗?要不要我再把另外一边脸凑过来让你打完?”
看着桀骜的儿子,艾华明只觉满心疲惫:“礼扬,真的出事了。”
他将人推进屋中,关上了门,然后把那些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艾礼扬先是满脸怒气,随即皱起眉来,然后是恨铁不成钢:“做生意各凭本事,你怎么能做这么龌龊的事呢?还让人给抓住了把柄,让我说你什么好?”
艾华明已经后悔了,但事情已然弄成这样,最要紧是想出解决之法,他沉声道:“我送你走吧。”
艾礼扬先是一愣,随即垂下眼眸:“爹,我是个读书人,你做了这样的事,我想要科举入仕已然不能。就算我走了,这辈子也完了。”
闻言,艾华明愈发后悔,却也觉得儿子太过悲观:“你那么多的堂兄弟,没有读书同样活得好好……”
艾礼扬凶狠的打断他:“那是因为他们没有一个故意投毒的爹,哪怕他们的爹是败家子,也最多就是斗鸡赌钱混迹花楼,可你呢?”
艾华明沉默:“我这辈子就得你一个儿子,做这些都是为了你。”
“我可承受不起!”艾礼扬满脸讥讽:“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活了半辈子了,连生意都做不成,害人还留下这么大的把柄被人告上公堂……”
艾华明气急,又是一巴掌。
艾礼扬两边脸都红肿起来,他气得推了一把父亲,转身跑下了楼。
跑到街上只觉自己无处可去,关系最好的几个友人正在喝酒,这会儿过去,那些人肯定会寻根究底。兴许还要劝他孝顺父亲。
他不爱听,也不愿意把这点破事跟外人讲。此刻他满心都是对父亲的不满……于是,他往常府跑去。
父亲越是不让他干的事,他非要干,就要气他!
常府这边,常夫人已经久不见人,整个人疯疯癫癫的,要说常书瑶一点都没发现双亲的不对劲,那肯定是假话。可她知道的时候已经迟了。
看到艾礼扬,她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扑进他的怀中痛哭流涕。
两人成亲时间不长,又一直商量着对付左玉翠,因此,艾礼扬身边没有其他女人,两人感情不错。艾礼扬见状,急忙将人揽入怀中安抚。
“别哭!”艾礼扬安慰了几句见怀中的人,越哭越凶,他察觉到不对,低声询问:“出了何事?”
常书瑶憋得太久,父亲对母亲下毒的事她不敢对外人说,但艾礼扬不是外人……饶是如此,她也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艾礼扬没打算问清楚,随口安慰了几句。常书瑶只觉得他是天底下的第一贴心人,再也忍不住,将事情全部说了出来。
听完了,艾礼扬半晌回不过神来,他一脸茫然:“真的?”
常书瑶说着这些事,哭得特别伤心:“我也希望是假的……呜呜呜……”
*
无论艾华明心底里如何期盼那一家子消失在这个世上,大人再也寻不见,可这世上之事难如人意。不过短短天,那边就将人接了回来。
听说这消息的时候,艾华明心里只暗恨那家人为何不走远一点,若是跑到京城来回都得一个多月……这么快就回来了,那还跑什么?
和发财接触的那人人称十斤,据说是生下来有十斤。他在这城里混了半生,除了妻儿外,什么都没落下。甚至还一个不慎闯了祸,将家里的宅子都卖了。
十斤的祖父是郊外的山里人,当初机缘巧合之下在城里落了脚。他干了些不好的事,不好再留在城里,打算拿着这大笔银子回到山里,买上十几亩地,做一个富贵闲人。
刚回到山上,连宅子都没造好呢,衙门的人就寻来了。
十斤胆子不大,当初会答应这样的事情,纯粹是一时冲动,也是因为财帛动人心。从山上被接回城里的这一路,他自己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到了公堂上一点都没隐瞒,直接就全部都招了。
艾华明在边上听着,一颗心直直往下沉。
他故意让人下毒害人,已经是犯了死罪。并且,他宁夏的财物都得拿出来赔偿那先中毒之人。大人找了师爷盘点,两间酒楼都得抵出去。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期间,艾家主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艾府在这城里算是有头有脸,艾家主天天都在外头行走,不可能没听到消息。既然听到了没来,明显就是对这个弟弟失望透顶。
艾华明一开始还喊冤求饶,得知狡辩会让自己罪加一等后,到底还是画了押。
楚云梨站在公堂之外,从头到尾旁观。艾礼扬也被押到公堂上跪下,大人还细查了一番,想要知道他有没有参与其中。
艾礼扬是真不知情,那段时间他压根就不在酒楼之中,于是,他得以顺利脱身。
艾华明被押下去时,浑身狼狈,路过楚云梨身边,他侧头望来,满脸的不甘。
“左玉翠,你害我!”
他脸上满是恨意,但却并不挣扎,看他不激动,又有话要说,押他的人便停了停。
连大人都看了过来,就怕这其中还有内情。
楚云梨一脸惊讶:“自从和你分开之后,我每次和你见面的时间都不到一刻钟,还每次都有外人在,我也从来没有暗地里打听过你的消息,我什么时候害你了?”
艾华明狠狠瞪着他,这也是他不甘心的缘由之一。他对她这么好,她该对他留恋不已,想法子回到他身边才对。可她离开后就真的走了,从不肯回头看他一眼,好像过去的那些情分都不存在了似的。
他想到自己今天之后会被所有人笑话,也会在暗无天日的大牢中度过后半生,就满心激愤,忍不住大吼道:“我想赢过你,想证明自己没有你同样能做好生意。若是你没有离开我,我绝对不会做这么荒唐的事!”
楚云梨:“……”这也忒会赖了。
饶是她见识广博,从来不会词穷,一时间也无言以对。
大人收回了目光,边上的两个衙差颇为无语,对视一眼,押着人离开了。
艾礼扬整个失魂落魄地走出衙门,外头等着的常老爷一脸严肃,低声劝身边的女儿:“书瑶,他有这么个爹,这辈子都不会再有什么出息。之前他们还嫌弃你,要我说你别跟他在一起了。”
常书瑶有些纠结,因为艾礼扬是在母亲出事之后,第一个前来安慰她的人,且二人之间还有秘密,天然就比别人亲近几分,加上夫妻感情不错。她低声道:“那是他爹做的错事,与他无关。”
常老爷面色一言难尽:“你若真的打算和他在一起,以后会被人鄙视,连你爹我都会被人笑话。这也罢了,你可以为自己的孩子想过?有这么一个爹,他以后如何抬得起头来?”
眼看那边艾礼扬越靠越近,他低声飞快道:“方才师爷已经算清了账目,他需要赔偿人家万两银子,几乎要把他手头所有的东西都赔光。也就是说,礼扬什么也剩不下,他往后只能靠着你的嫁妆度日……”
常书瑶本就有些纠结,听完了父亲这番话,再面对艾礼扬时,她就没有之前亲近。
两人同床共枕这么久,私底下商量着干了不少事,艾礼扬一看她神情,立刻就发现了不对。
“书瑶,我爹……以后我只有你这一个亲人。”说这话时他语气哽咽,眼圈泛红,看着跟个小狗似的,特别可怜。
常书瑶心软了软:“先回家吧。”
常老爷:“……”合着方才那些话都白说了。
罢了,女儿还年轻,人一辈子那么长。等她想通了,对这个男人彻底失望之后再提后事也行。
*
这件事情后,楚云梨工坊中做出了一批新货,好多外地的客商前来跟她谈生意。
现如今左玉翠的名声已经被城里所有的富商得知,好多人都说她是做生意的奇才……就算是手拿她所拥有的方子,也不一定能像她似的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名声传得这么响亮。
在她忙碌的这段日子里,艾华明被推到了菜市场斩首示众,要知道,往前数十几年都没有这样恶劣的案子,那天好多人都去看了。
艾华明在等待行刑时,眼神在人群中搜寻,他看到了儿子,看到了自己很不喜欢的儿媳,甚至有两个她曾经很宠爱的女人,但却始终没有左玉翠。
一直到人头落地,他都没有见着她。
也让他彻底明白,左玉翠是真的不喜欢他,是真的恨他!
这怎么可能呢?
他不好吗?
楚云梨腾出手来时,艾礼扬正在给父亲办丧事,办得很是潦草,她没去吊唁,只在灵堂外面站了站。
她特意选了人多的时候,于是,饶是她没有去上香,也没人说她忘恩负义。
世情就是如此,无论艾华明私底下是如何对待左玉翠,如何借酒意欺辱了她,在这满城人的眼中,左玉翠就是得了他的恩惠。
楚云梨出现在这里,也是堵众人的嘴。
没人说她对不起艾华明,反而会夸赞她不忘本。哪怕旧主是个混账,她也不忘恩情,不顾名声前来送最后一程。
值得一提的是,艾华明的丧事是艾礼扬租了一个小院子办的。之前父子俩就已经被逐出族谱,艾家主从头到尾都没出现,只当没有这两个人。那么,艾府是肯定不会把人接回去的,而常老爷如今巴不得和前女婿断绝关系,自然不会把这样一个因为犯了罪而被砍头了的罪人带回府里。
丧事上特别冷清,曾经艾华明的友人一个都没出现。就连艾礼扬的那些同窗,也只有两位托人送来了丧仪……这俩家境贫寒,曾经得过他的恩惠。读书人重视名声,若不是如此,怕是也不会送东西。这样的丧事,着实让艾礼扬感受了一把世态炎凉。因为丧事特别简陋,他实在拿不出银子来置办……也让他知道了银子的重要。
丧事过后,他又去了常府。
常书瑶如今愈发不爱搭理他,艾礼扬察觉到这个事实后,顿时就急了。
可他越是想靠近,她越不愿意亲近他。
正在艾礼扬束手无策,以为自己哪天就会被赶出府去时,常府又出了事。常夫人经常会癫狂,罚款后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昨天他甩了,身边的丫鬟,两个耳光后独自跑了出去,等到众人追过去时,发现她已经落入了湖水之中。
此时已是深秋,湖水冰冷。常夫人被人救上来,浑身都冻得冰冰凉,气息微弱至极。
常书瑶得知消息过后立刻请来了个大夫救治,她听说好像落水的人气都没了也能救回来,虽然我心里慌乱,又担忧,却也明白母亲大概不会有事。
毕竟还有气呢。
可是……常夫人没了。
大夫从里面出来说这件事时,常书瑶一脸不信。可事实就是母亲躺在那里已经无声无息,因为之前发疯,母亲的头发还是凌乱,身上全都是湿的,看着特别的狼狈,脸色苍白,隐隐泛着青色,真的不在了。
常书瑶面色大变,扑上前去,察觉到这是事实后,顿时嚎啕大哭。她摸着母亲已经冰凉的尸身,心中悲痛无比。
父亲会在意弟弟,会偏心弟弟,还会在乎那些庶弟庶妹。这世上也只有母亲是真的疼她。
艾礼扬眼神闪了闪,上前跪在床边,满脸的悲痛,默默流泪许久,双腿都跪得没了知觉,才伸手去扶身边的常书瑶。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人很是悲伤。常书瑶真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似的,倒在艾礼扬怀中晕了过去。
等她再次醒来,发现身边趴着个人,此刻天已蒙蒙亮。也就是说,艾礼扬在床边趴了一宿。
她想到昏迷之前发生的那些事,不知不觉间泪已经湿了枕头。
艾礼扬惊醒过来,急忙伸手去帮她擦泪:“逝者已矣,母亲若是知道你这般悲痛,大抵也会不安心的。”
常书瑶侧过头来,一把握住他的手:“礼扬,我娘她是被人害死的。我明明看到她还有气……就算是受了凉,最多就是发高热,哪怕是高热晕厥病重不治。也不至于救不回来……”
艾礼扬急忙安慰。
这些日子住在常府,着实让他感受了一把寄人篱下的凄凉。尤其常老爷毫不掩饰对他的厌恶,并且明确表示过不会再让女儿和他在一起。
换作以前,艾礼扬才不会委曲求全,但如今情形不同,他若离开了这里,就再没有地方可去。
如今唯一能让自己过得好的法子,就是紧紧抓住常书瑶……而只要有常老爷在一天,他就只能是妄想。
只有常老爷不在了,或是让常书瑶再不肯听父亲的话,他才有机会。
“这……咱们去找那个大夫问个明白!”
常书瑶面如死灰,摇了摇头:“问不出来的。”
父亲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之前她怀疑母亲发疯另有隐情,暗地里也查了许久,可什么都没有查出来。她想要去看那熏香,才发现熏香早已经燃完了。想要去问那制香之人,却听说那个婆子已经赚够了银子回乡养老……再想问婆子祖籍,十个人说出了十个地方。根本就找不着。
当然,如果去找大人做主,兴许能找着。但这事也太丢脸了,更何况,若是她不依不饶,一定会被父亲厌恶的。
艾礼扬低声道:“咱们悄悄问。”
常书瑶动心了,她到底还是想弄个明白,夫妻俩在丧事办完之后,悄悄找到了大夫,付出了大笔银钱,终于得了实话。
常夫人明明有一口气,明明可以救,可大夫却被耽搁了。
大夫的原话是他被两个随从拦住,不许上前,眼睁睁看着榻上的人咽气。
常书瑶得知了这样的事,整个失魂落魄。
艾礼扬心中大喜,他本来还以为自己要花银子收买大夫呢,没想到常老爷真的害了妻子。
告状是不能告的,常老爷杀妻,闹出去后整个常府的名声都毁了。他想要的可不是给岳母讨回公道,而是想让自己过上好日子。他低声道:“咱们给岳母报仇吧!”
常书瑶吓了一跳,面色惨白如纸。
出了这样的事情,常书瑶本来都已经打算疏远他了,可又觉得身边毫无依靠,加上艾礼扬又处处贴心,两人的感情便越来越好。
于是,夜里艾礼扬以照顾她为由,两人住到了一起。又因为身上有丧,两人只是躺一张床。
常书瑶能够感觉到他夜里的忍耐,愈发感动。于是,在她下定决心要为母亲报仇时,艾礼扬最先得知。
常府燃起了一把大火。
刚好烧在主院,常老爷那天睡得很熟,有人去叫他,却根本就叫不醒,有两个人想闯进火场去救人,可这些燃起来的就是他的屋子,根本就闯不进去。很快房梁就落了下来,整间屋子都塌了。
常老爷没了。
常书瑶很是伤心,办完了丧事之后,和艾礼扬一起搬出了常府,搬去了她的一个嫁妆宅子里。
小夫妻俩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艾礼扬终于得偿所愿,一开始他还小意温柔,后来就嫌弃常书瑶不肯拿银子给他花。
夫妻俩吵过几次,艾礼扬心里烦躁,他想要接过妻子所有的嫁妆,可常书瑶所有的铺子都有管事看着这些都是以前母亲给她挑的人她根本就不用费心,每月只拿盈利就行。这样的情形下,她说什么也不肯把铺子交给男人。
再说了,相处的越久,她也发现艾礼扬此人自以为是。仿佛这天下只有他最厉害,她那些教程是自己一生的立足之本,当然不肯拿给他糟蹋。
夫妻俩因为此渐行渐远,但两人之间有许多秘密,到底还是没有提分开。常书瑶觉着,日子就这么过下去,生两个孩子之后,两人相敬如宾,把这生过完就算了。
可这天她身边的丫鬟吞吞吐吐,似乎有话要说。常书瑶在双亲走了了之后脾气很不好,呵斥:“有话就说。”
丫鬟急忙跪了下去:“夫人,奴婢……奴婢听说公子他在外头养了个女人……那女人都有了个月的身孕……”
常书瑶满脸惊愕,随机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桌上:“当真?”
丫鬟哭着道:“这么大的事,奴婢哪敢胡说?”她哭哭啼啼,半晌才又哽咽着道:“奴婢前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当有小丫鬟跟奴婢说这事的时候,刚好被公子给发现了,他还……他还欺辱了奴婢,说奴婢要是敢跟您告状,就是奴婢勾引了他……奴婢甘愿一生跟着夫人,打算这辈子都不嫁人,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夫人明察。”
常书瑶气得浑身哆嗦。
也就是说,艾礼扬不止背着她在外头养女人,还欺辱了她身边的丫鬟。更气人的是,他如今所有的花用都是从她的嫁妆中而来,他怎么敢?
“把人给我找来!”
艾礼扬进门看到他满身怒气的脸,心头咯噔一声,再看到那丫鬟脸上的泪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夫人,你找我?”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丫鬟:“你出去,我和夫人有话要说。”
丫鬟假装没听见。
艾礼扬顿时大怒,上前一巴掌:“滚!”
丫鬟被扇跪在地上,常书瑶气得浑身颤抖:“这是我的人,你凭什么打她?”
“你的人就是我的人。”艾礼扬如今也不装了,反正夫妻感情不好,如果他压不过她,往后这辈子都别想随心所欲。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干了,可惜一直没找着机会,刚好趁着今日一起发作。
“书瑶,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常书瑶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耻的人。或者说以前他就知道艾礼扬不是个好人,但却从来没想过他的的这份无赖有一天会冲自己发作。
“你不要脸!”
艾礼扬扬眉:“我怎么不要脸了?”
他上前一步,掐住她的脖颈。
丫鬟吓一跳,转身就往外跑。
艾礼扬见了,也并没放在心上。因为早在当初常书瑶要重新和他在一起时,她的那两个弟弟都不答应。后来常书瑶执意,两人便已经放下了话,如果她过得不好,他们不会再管他。
而艾礼扬现在已经找机会试探过了,他故意将自己在外头找女人的事情让常家兄弟知道,可兄弟俩却从头到尾都没有来找他算账。
也就是说,这姐弟之间的感情也就那样。常书瑶真正的无依无靠,只能依靠他,若是在他这受了委屈,那也只能忍着。
丫鬟也明白这个道理,跑出去后下意识往常府,可跑到一半又想起了自家主子和常家人的生疏,她站在大街上,有些茫然,一时间不知该何去何从,可想到主子正在被人欺负,兴许还会被艾礼扬没轻没重给掐死,她就满心的焦灼。
忽然有马车的铃声过来,丫鬟下意识抬头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一架玫红马车,里面露出了一张姣好的容颜。
容貌十左右,但那美却超脱了年纪,看着特别有韵味。丫鬟看清楚里面的,然后立刻扑了上去:“左东家,救命!”
楚云梨马车被人拦下,看清楚面前的丫鬟,她扬了扬眉:“何事?”
丫鬟想法简单,左玉翠很讨厌艾家父子,知道能顺手给他们添堵,一定会出手。于是,她跪在地上将事情说了。
楚云梨私底下打听过艾礼扬,也知道他们夫妻之间并没有外人以为的那么恩爱,其实这份恩爱是被所有的秘密捆在一起才有的。
若是两人没有合伙做那么多的事,怕是早已经一拍两散。确切的说,是常书瑶绝对不会纵容艾礼扬。
“带我去看看吧!”
楚云梨到的时候,常书瑶已经被掐的直翻白眼,看到有外人来了。艾礼扬急忙收了手,他回过头来,满眼的心虚:“你怎么会来这里?”他看了一眼正在咳嗽的常书瑶:“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用你一个外人来管。”
“我也没想管,就是来看看而已。”楚云梨饶有兴致:“想当初你们夫妻那么恩爱,刚刚成亲就合起伙来找我麻烦。看你们这样……我就放心了。”
丫鬟听到这话,只觉满心绝望。
她还以为左玉翠愿意帮忙,所以才把人请了过来。
楚云梨却并不觉得丫鬟可怜,因为常书瑶身边的人都不无辜。当初左玉翠在后院中越来越弱,常书瑶的陪嫁得了空还会到她身边说些难听话。这对于已经躺在床上命不久矣的左玉翠来说,又是不小的打击。
她转身离开。
身后,夫妻俩又开始吵闹。
那天后,楚云梨还是做着自己的生意,偶尔也会听到艾礼扬夫妻俩之间的事。
听说两人一开始还能心平气和,后来每次见面都要吵架。又听说了艾礼扬外头养了几个女人,甚至还找了花娘。
她找人给常家兄弟透露出艾礼扬夫妻俩将常老爷烧死在屋中的事情后,本来是想着让姐姐受一个教训就把艾礼扬彻底赶走的兄弟俩,立刻就改变了主意。
无论父亲有多不对,都轮不到姐姐来下毒手。
但这件事情又不能让外人知道,真要是闹到了公堂上,或是传了出去,还是自家丢脸。
不提姐姐对父亲下手的事,就连父亲跟母亲之间那些恩怨,也是不能细查的。
于是,常书瑶被欺负狠了,派人回娘家去搬救兵时,一直都没人出现。
艾礼扬见状,愈发变本加厉,甚至还往外面的女人接了回来,又找了两个花娘整日饮酒作乐……这也和他郁郁不得志有关。同样的读书人,别人可以科举,他却被父亲给毁了前程。至于做生意……他从常书瑶手中将那些铺子接过来之后很快发现自己不是那块料。
干什么都不成,还不如及时行乐。
常书瑶被男人气得险些发疯,后来更是发现身上已经染了病,她不想死,暗地里找了大夫来治。
可根本就治不好!
她变得越来越重,后来也想明白了,无论如何都要跟这个男人分开,不要和他捆在一起。
可艾礼扬根本就不答应。
此刻他也病了,他太随心所欲了些,加上手里的银钱不多,找来的花娘都是价钱便宜的……而价钱太便宜,本身就有问题。
如果离开了常书瑶,他连治病的银子都没有。
蝼蚁尚且偷生,艾礼扬从来都是舍不得死的。
在男人半夜里回来身上又带着廉价的脂粉气时,常书瑶忍无可忍,恶狠狠瞪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我就是死,也要离开你。我这辈子最得最错的事情就是嫁给了你!”
艾礼扬已经活脱脱混成了一个无赖,闻言冷笑道:“你当初还说在这个世上,最爱的人就是我,怎么这么快就变心了?你想离开……倒也不是不行,把你那些铺子都过给我……反正你还有娘家嘛,回家之后绝对不会少你一碗饭吃的,我就不同了,我再也没有家了,也没有亲人,要是不管我,我就真的只能去死。”
“那你就去死。”常书瑶被他的无耻给气得失了理智,伸手推了一把。
艾礼扬顺手一拽,两人倒在一起,又开始扭打。
两人没发现的是,刚才的扭打之中烛台倒下,等到听到外面有人尖叫时,整张床已经烧了起来。两人不约而同往外跑,艾礼扬嫌弃常书瑶挡路,推了她一把。
常书瑶本身没什么力气,整个人往地上倒去,察觉到身后的炙热,她吓得魂飞魄散,又看男人要溜走,心里一横,干脆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只这么瞬间的功夫,身后的火苗缠了上来。
常书瑶感受着全身的灼痛时,忽然就想起来了同样死在大火中的父亲。
父亲那时候是不是也是这么疼?
她会被大火烧,是不是父亲在天有灵报复她?
就算不是父亲的报复,这也是报应。
兴许两个弟弟说的对,无论父亲做了多大的错事,都轮不到她来出手。
艾礼扬努力想要踢开身后的人,却怎么都踹不开,到后来,他身上到处都痛,火苗烧得他看不清眼前情形,最后的感官中只剩下痛,是他一辈子都没有承受过的那种痛。
大火中,两道身影缠在一起,渐渐地不动了。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