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这些日子, 兄妹之间压根没有往来,张氏几次示好, 张家都不接茬。
可以说, 兄妹之间情分已经消耗殆尽,此刻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便也不装了:“紫衣腹中孩子就是我下的手, 用的是以前我收买的钉子。”
张老爷万分不愿意相信亲妹妹会对自己这么狠,看她振振有词,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 气得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下用了狠劲,张氏被打得偏了头, 头饰掉一地, 脸肿了不说, 唇边还流出了一丝血迹, 她回过头, 愤然大吼:“哥哥, 我做这些事, 都是被你们逼的。她再怎么委屈, 那些事情也实实在在是她做的!”
她瞪着张夫人:“你个毒妇,敢做不敢当, 活该断子绝孙。”
都说夫妻一体,张夫人断子绝孙, 张老爷又能好到哪儿去?
他恼怒非常:“就算真的是她所为,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你为何还放不下?你是张家女,是我妹妹,为何要如此对待娘家人?”
“换作你, 你放得下?”张氏眼神冰冷的看着面前的哥哥,不像是看兄长,像是看仇人:“我被害得这么惨,你连真相都懒得查,有拿我当妹妹么?既然你都不拿我当一回事,又非要强求我拿你当亲人,哪儿有这种道理?”
张老爷心头一阵无力,一瞬间真的想和她断亲……可事情不是这么简单,不说两人血缘,不提双亲离世时让他照顾妹妹,只柳家同样是生意人,就不可能断彻底。他抹了一把脸:“妹妹,心中有恨,日子是过不好的,你要怎样才能忘了这些事?”
张氏似乎早就想过,此刻张口就来:“要么你休了这个女人,要么你就查出当年真相。”
张夫人面色微变。
她入张府多年,自是清楚兄妹之间感情有多深,让老爷在妹妹和她之间二选一,她很可能是被放弃的那个人。
但是,她其实低估了自己在男人心中的位置,多年夫妻,张老爷对她并非一点感情都无,此刻他左右看看,最后将目光落在妻子身上:“妹妹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么多,你还有何话说?”
他想着,若是妻子愿意主动承认,那夫妻之间哪怕要分开,他也愿意给她一个体面。
落在张夫人眼中,就是男人又一次相信自己妹妹,并且为了妹妹要逼走她。
“老爷,我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帮你打理后宅,为你生儿育女。始终还是抵不过她……我这半生,活得就像个笑话。”
张老爷皱了皱眉:“别胡搅蛮缠。你就老实说自己到底有没有做,你说了我就信。”
张夫人摇了摇头:“反正你都认为是我做的,诈再辩解也没什么意思。”
这一副认命的模样,让张氏气笑了:“你就直说,嫉妒哥哥对我的疼爱,承认看不惯我过得好,得夫君疼爱敬重,所以才对我动手就行了。”
闻言,张夫人面色微变。
张氏一直盯着她的眉眼,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这番变化,冷笑道:“被我说中了,对吗?你是嫉妒我,所以才下了狠手!”
她看向张老爷:“哥哥,当初你想娶她,我不答应这门婚事,你还说我不懂事。现在如何?都说娶妻不贤祸害三代,她将张家害得断子绝孙,果然我是对的。”
楚云梨在边上听着,听到这里简直一言难尽。忍不住出声道:“把张家害得断子绝孙的人是你。”
“你懂什么?”张氏整个人特别激动:“若不是她主动害我,我又何必做这些事?你们一个个都说是我的错,又知不知道我这些年过的有多难受?没有孩子的女人,越往后越是无靠,底下的那些庶子庶女现在就已经开始对我阳奉阴违,等我老了,哪里会真的孝敬我?”
她越说越愤怒:“身为张家女,我生来富贵,本就该尊荣富贵一生!”说着伸手一指张夫人:“若不是这个女人,我现在夫妻和睦,儿孙满堂。就因为我不能生,夫君纳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进门,偏我还不能拒绝。她把我害成这样,亲哥哥却还袒护于她,你们知道我的痛苦吗?我凭什么不报复?”
她一步步逼近张夫人:“你害我不能生,我当然要让你们都感受和我一样的痛苦。明礼身边两个女人,周美玉本来已经和情郎断绝关系,为了让他们旧情复燃,我可费了不少心思。可惜赵双鱼太老实……”
这人跟个疯子似的,鲁听安怕她突然出手自己防备不及,上前将妻子揽入怀中。
楚云梨顺从的往边上让了几步,道:“周美玉有情郎,甘愿被你算计。但我是无辜的,你口中那些恶毒的事我一件都没做,甚至都不知情。你凭什么害我?”
“谁让你嫁入了张家?”张氏振振有词:“你享受了张家的富贵,就该跟他们一起倒霉。”
又是歪理,一点道理都不讲。
楚云梨质问:“当初那个潜进来杀我的人,是不是你派的?”
也是因为这会儿的张氏特别激动,说话也冲动。楚云梨才直接问出。
果不其然,张氏已经承认了许多,也不在乎多这一桩,当即就点了头:“是我。”
张老爷当初甚至怀疑到了自己妻子头上,都没怀疑妹妹,闻言脱口问:“你为何要这么做?”
“我是为了你啊!”张氏一脸认真:“哥哥,这女人不老实,让她活着,一定会给张家添麻烦。果然我的猜测没有错,你瞧瞧她离开之后,都干了多少事。不说你陪出去的银子,咱们张家的名声都要被她毁干净了。”
楚云梨毫不客气的戳穿她:“你分明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才要杀我。就你对张家干的那些事,比我恶毒多了。说你想护着兄长,护着张家,鬼都不信。”
张氏轻哼了一声,不接这话茬。
张夫人往后退了几步,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张老爷却不打算放过:“你没话说吗?”
“老爷相信她,我说了有用么?”张夫人别开脸,特别伤心。
“你少装。”张氏咄咄逼人:“分明就是你干的。”
张老爷受不了,这两个女人都不讲道理。眼看妹妹步步紧逼,他一抬手将人给拽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
张氏一把就挥开了他,大声道:“你口口声声疼我,却又不护着我,离我远一点。”
“别发疯。”张老爷皱起眉来。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院子里乱糟糟的,张老爷正觉头疼呢,忽然又有个婆子急匆匆跑来,在门口冲着管事低声耳语了几句。就见管事变了脸色,顾不得还有旁人在,急忙道:“老爷,公子那边出事了……公子想不通,悄悄上了吊!”
闻言,张老爷一愣。
张氏却哈哈大笑起来。
张夫人已经拔腿往外奔,听到这动静之后,回头看着小姑子的目光如淬了毒似的:“是不是你害明礼?”
“我可什么都没有做,不过是找人在他耳边多说了几句而已,他承受不了身有暗疾跑去寻死,要怪就怪他自己不够坚强。”张氏说这话时,一脸的理所当然。
对于张老爷来说,紫衣很重要,但最重要的还是儿子。虽然是被人毁了身子,但只要活着就还有机会,说不准哪天就能找到高明大夫了。结果,儿子却跑去寻死。
这是要斩断他最后一丝希望。
他再容忍不了这样的妹妹,上前一把掐住她的脖颈:“若是明礼出了事,我要你偿命。”
张氏眼神冷淡的与他对视,并不害怕。
张老爷心下烦躁不已,又担忧儿子,一把将人推开,飞快朝着儿子的院子跑去。
此刻到处乱糟糟,没人搭理楚云梨二人,他们干脆也跟了上去。
张明礼的院子,刚一靠近就满是药味,不知是不是楚云梨的错觉,明明院子里的花草和从前一样,精心修剪过。但却觉处处都有些萧条。
两人到时,张明礼躺在地上,浑身瘫软,脖颈上青紫一片。有两个大夫在他身边忙活,张家夫妻都被隔离在外。
张夫人已经满脸是泪:“儿啊!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否则,娘也不活了。”
相比起张家夫妻脸上的担忧,张氏满脸不以为然。
张老爷眉头紧皱,问:“大夫可有把握将人救回,可需要请其他大夫来帮忙?”
两位大夫对视一眼,其中一位道:“老爷还是多请几位大夫前来。”
听到这话,张夫人忍不住痛哭出声。
张老爷也心中一沉,他刚才那话本就带着试探之意。如果两位大夫能救活人,便不会再找帮手。
换句话说,要找帮手,就代表他们救不回人。
楚云梨探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张明礼,她没把脉,不过看得出,这人很难救回。
鲁听安扶着她往后退,找了一个能看清又离得远的位置。没多久,又有三位大夫急冲冲赶来,他们刚到不久,地上的张明礼已经断了气。
几位大夫一脸沉重。
张夫人尖叫一声,整个晕了过去。
张老爷满脸的颓然,瘫软在椅子上半晌回不过神。偌大的院子里一片悲戚。
张氏却哈哈大笑。
楚云梨讨厌极了这个人,不管她当初落胎是不是张夫人所为,她这些年的报复都太过了些。不教训罪魁祸首,反而逮着无辜之人一个劲的欺负,就是个疯子。她忽然出声:“张老爷,我和公子也是几年夫妻,他不像是会自己寻短见的人。你还是查一查,他的死到底是自己想不开,还是被人逼迫!”
闻言,张老爷回过神,勉强打起了几分精神。
张夫人声音里满是哭腔:“把这院子里所有伺候公子的人都找来,还有,若有发现疑点,本夫人重重有赏。”
唯一的儿子没了命,白发人送黑发人。对张夫人的打击着实不小,她拿着银子到处乱赏,有人上前说一句话,她就送出一百两。
底下人一开始都挺胆小,见状胆子渐渐大了起来,而这般发银票也是有好处的,没多久,就得知在发现张明礼上吊之前,有个随从鬼鬼祟祟。
派人一打听,得知那人自称得了公子的吩咐,要出去买东西,已经去了小半个时辰。
张老爷立刻派人去寻。
一个时辰之后,人被带到跟前。
是一个比较壮实的年轻汉子,被带回来后,趴在地上开始求饶,说是自己听了别人吩咐。跟那个要杀楚云梨的人一样,拿到了一封信和酬劳,才大着胆子做这件事。
只送信和银子吩咐人做事,这手法很是熟悉。原先张老爷不知道是谁,但方才张氏已经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那么,罪魁祸首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他目光落在了张氏身上,像不认识这个妹妹似的。
张夫人已经尖叫着扑了过去,哪怕被张氏身边的人给拦在了两步之外,她也不依不饶,尖利的指甲直朝着张氏那边抓挠:“你害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张氏被她的癫狂吓着,往后退了两步:“说话要讲证据。你们说是我指使,证据呢?”她一脸无赖:“就跟当年一样,你死活都不承认自己害我,非要我拿出证据。那时我心里特别憋屈,如今你憋不憋?”
张夫人破口大骂:“那也是你的亲人啊,你个毒妇!”
“当初我腹中孩子也是你的亲人,你都不在乎,我为何要在乎?”张氏冷冷瞪着兄长:“他好歹还在这世上活了二十年,可我的孩子连看这世上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相比起来,还是我比较惨。”
事情闹到现在,罪魁祸首已经很明白。
张老爷看着这样的妹妹,道:“你是不是还想杀我?”
“确实想过,但我下不了手。”张氏看着自己纤细的指尖,摇头:“到底还是不够狠呢。”
她缓步往外走,整个人跌跌撞撞:“等你们两场丧事办完,我就搬去郊外山上出家……”
两场丧事?
张老爷还沉浸在自己儿子被亲妹妹所害的震惊之中,也没想好要怎样对待凶手。那边张夫人正在发疯,努力想要去抓挠张氏,但却被身边几个人死死摁住。
夫妻俩没认真听这话,楚云梨却察觉到不对:“张公子只是一场丧事,还有一场是谁?”
闻言,张氏回过头,顿时一乐:“当然是害了我儿子的凶手啊!”
张夫人一怔:“你对我动了手?”
“若是没猜错,你活不过今晚。”张氏看着天边,阳光有些刺眼,她伸出手挡了挡:“这些年来,我早就想弄死你了。”
听了这话,张夫人忽然察觉到胸口有些疼痛,不知是自己的错觉,还是真的痛。然后,她察觉到不对劲,儿子突然离世,她心中难受至极,应该急得晕过去才对。
可她没有晕。
张夫人想到什么,看向管事:“快请几位大夫回来帮我把脉。”
她整个人特别激动,一着急之下,“噗”的一声,吐出了血来。
吐出的血是暗红色,一看就不正常。张夫人浑身瘫软,好几个人上前扶着她,一时间,院子里忙得鸡飞狗跳。
张老爷闭了闭眼:“拦住她!”
张氏已经走到了院子门口,闻言顿住脚步回身:“哥哥,我劝你最好还是放我离开。你记不记得当初二爷爷做的事?”
那位是张家的长辈,张老爷生下来时,那位叔祖和他的长辈为了争家主之位,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当然最后还是张祖父胜了,不过,张祖父做了家主,立刻就让其暴毙,后来更是不许人提及。
落在外人眼中,是兄弟之间起了恩怨,所以弄到不死不休。这些年来,也没人怀疑过这样的真相。
此刻张老爷听到妹妹说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
张氏眼神意味深长:“哥哥,我身上什么都没有,但只要我出了事,当年那些事自然有人送到该知道的人手中。”
张老爷浑身都开始哆嗦:“你这不只是想要杀我,甚至是还想动张家的根……”说到这里,他及时住了口,戒备地看向楚云梨二人。
那边张夫人已经昏昏欲睡,楚云梨没打算出手救人,在那吐出来的血色,也不一定能救得回来。她看向鲁听安:“我们走吧。”
鲁听安揽住她的腰:“走。”
两人往外走,没人敢拦。
张氏和他们前后脚,从头到尾都未回头。
*
张家办了两场丧事,楚云梨没去。
又过两天,郊外的鲁听宁没了。
伤得是挺重,可有大夫看着,不应该啊!
鲁老爷听说这事,特别伤心。不过,丧事简办,他将人接回来之后,只做了两天法事就将人下葬。
他没细查,只以为儿子是伤重不治。
丧事办完,他就不爱搭理夫妻二人。自己搬了出去,还找人特意将他所住的宅子翻修,一副彻底不打算回来与二人同处一屋檐下的模样。
鲁听安没有去找他,就当没这个人。
父子之间感情本就不深,说实话,一家人闹到反目成仇的地步,如果鲁老爷拎得清,也不会有他的到来。
李氏彻底没了希望,伤心至极,回家后一病不起。
娘家的那些人都不爱来探望她,她自己一个人关在院子里,听着外面的热闹,只觉特别孤单。忽然有个婆子凑了过来,低声道:“姑奶奶,奴婢知道了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李氏眼皮都未抬:“若和我有关,那就说来听听。”
“这事和听宁公子有关。”婆子低声道:“奴婢刚才在外听说,听宁公子的死不是意外。公子是伤得很重,但经过大夫救治,是可以活下来的。”
李氏霍然睁眼。
婆子被她凌厉的眼神吓了一跳,不安地挪了挪。
李氏紧紧盯着她::“你知道了什么?”
婆子只觉头皮发麻,强撑着道:“是家中的大公子私底下派人收买了大夫,让他们对听宁公子用虎狼之药,听宁公子没能熬过去,这才……”
她越说,面前主子的眼神就越恨。婆子说到后来,声音都是颤抖的。
“此事为真?”李氏眯起眼质问:“你从哪听来的?是谁让你将这些话告诉我的?”
婆子立即道:“真是奴婢偷听来的。”
李氏恶狠狠道:“来人,这婆子偷我东西,拖下去杖毙。”
婆子:“……”简直不讲道理嘛。
好心好意告诉她这件事,结果却这样对待自己。眼看外头有人冲进来取自己性命,婆子顿时急了,一闭眼道:“是鲁少夫人让奴婢说的。”
李氏呵呵两声:“我当是谁。”她霍然起身:“你去,让她来见我。”
这事确实是楚云梨吩咐人告知李氏的,在她眼中,大概是夫妻俩害死了鲁听宁,但坏事确确实实是李家兄弟干的,她可不乐意替别人顶着这口锅。
听说婆子将事情办砸了,暴露了自己。楚云梨也不生气,给了她一些银子:“带你孙女去治病,然后离开这里。”
婆子千恩万谢离开。
听说楚云梨要去探望李氏,鲁听安非要跟着。
李家在鲁家面前那是一点都傲不起来,听说夫妻俩到来,李家主亲自到了门口迎接。
说到底,他们还是想让鲁家归还从李家拿走的东西。
二人对于李家主的试探压根就不接茬,很快就到了李氏面前。
李家主不知道二人的来意,还以为他们是看着曾经的母子情分上来探望……在他看来,能够重新和鲁家结亲是一件好事。
听到夫妻俩说要和妹妹单独相处,他虽有些迟疑,却还是答应了下来,临走之前嘱咐道:“妹妹,好好招待他们,别怠慢了客人。”
李氏冷冷看着楚云梨:“哥哥放心。”
这声音不大对劲,李家主并不能放心。不过,他不敢留在这里太久,就怕惹恼了客人。
大门关上,屋中只剩下三人。李氏质问道:“赵双鱼,那个婆子是你派来的,你在故意挑拨我和娘家人的感情,是不是?”
“这还真不是。”楚云梨一脸坦然:“你儿子没了,想也知道你会把这笔账算在我们夫妻头上。我呢,不怕你恨我们,但却不喜欢替人扛罪。看你一蹶不振,似乎要死的样子。想让你做个明白鬼罢了!”
李氏眯起眼:“你没骗我?”
鲁听安上前一步挡住了妻子:“那位看着二弟的周大夫,私底下和李家兄弟有来往。我也是在办丧事时才听说,周大夫已经带着全家搬走,听说在外地置办了宅子。”说到这里,他满脸嘲讽:“李家的东西可都是在和鲁家结亲之后才有的。他们拿着鲁家给他好处,害了你儿子……”
李氏眼中愤恨不已,夫妻俩说得这般直白,她实在难以欺骗自己李家兄弟无辜。
“他们为何要这样做?”
楚云梨摊手:“不知道。”
本来夫妻俩还打算对付李氏来着,看她如今这样,也用不着了。
二人走后,李家主飞快奔进了门:“如何?”
李氏看着面前的兄长:“佳明他们最近干的好事,你知道么?”
闻言,李家主一脸的茫然。
“什么事?”
李氏闭上了眼睛:“将兄弟几个找来,我要亲口问一问他们。”
想当初,鲁老爷派人来清算李家这些年得到的好处,她私底下还帮了一把。所以才能截留下一些银子。
若是夫妻俩所言为真,她简直恨不得掐死当初的自己。不留银子,兄弟俩也拿不出好处收买大夫。
李家主看妹妹神情,知道事情不小,立刻派人去寻兄弟几个。这是大白天,他们不全都在府里,足足等了半个时辰才将人给凑齐。
看着站在面前的兄弟几人,李氏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大公子佳明身上:“你找人收买周大夫,让他对听宁下毒手,是么?”
李佳明吓了一跳,眼神躲闪:“姑姑在说什么,我不明白。”
李氏只有一个孩子,对待娘家的这些晚辈,她向来疼爱。还时常让儿子跟这些表兄弟亲近,平时来往甚密。看到人这般神情,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就气得胸口起伏,顾不得自己身子虚弱,强撑着起身,上前狠狠一把揪住李佳明的脖颈:“别装傻。”
李佳明被这么揪着,只觉得特别丢脸,下意识伸手一推。
李氏身子虚弱,根本就经不起。只觉肩膀上一股大力袭来,她压根站立不住,整个跌坐在地上。
李家主急忙上前去扶,刚走一步,就对上了妹妹冰冷的目光。
“这……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李氏哼笑了一声,看着面前高高低低的五个兄弟,最后将目光落在了兄长身上:“让他们滚。我不想再看见他们!”
李家主也看出来儿子心里有鬼,忙将几兄弟赶了出去。到了人后,才低声质问:“佳明,你疯了么?”
李佳明在父亲面前,并不隐瞒自己的所作所为:“先前她一心想让鲁听宁姓李……咱们家的东西确实大半都是因她而来,和咱们兄弟好几个呢,那点银子分到个人头上都不多,凭什么还要分给别人?那鲁听宁只剩下一口气,我……”
李家主听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气得不轻,抬手就揍人。
李佳明一边躲闪,一边辩解:“都是底下的人悄悄干的,我是后来才知道的。爹,你儿子我也不是那么恶毒的人。”
李家主私底下查了查,发现确实如儿子所言……事情都已经发生,这又是亲生儿子,难道还真的能让他偿命?
说到底,死了的人已经死了,还是活着的人要紧。他最后将长子押到了妹妹面前,让其跪着请罪。
李氏漠然看了一眼,挥手让他们退下。
两个月后的一个深夜,李家院子燃起了熊熊大火。奇怪的是,除了少数几个下人,大部分的人都没反应。
众人想要救火,想要救人,可火光熊熊,根本就闯不进去。大火一直烧到了天亮,李家人都没能出来。
楚云梨后来得知,在大火烧起来之前,有一驾马车拉着一个妇人离开了李家府邸。
她特意去报了官,李氏被带了回来。
她对于放火伤人之事,没扛多久就招认了。其实,被带回来的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整个人都疯疯癫癫。
鲁老爷去看过一眼之后,就再未管过此事。
*
张氏在李家大火后一个月,搬到了郊外的山上去住。
山上有个庄子,修得清幽雅致,她这些年脾气古怪,柳老爷身边又不缺解语花,哪怕夫妻俩一开始感情不错,后来也渐行渐远,道德最后相敬如宾,她搬走时,柳家主还亲自相送,并且表明了自己不乐意让她住外头。
张氏已经铁了心,非要住在山上。
山上幽静,柳家主知道她一直未能从当年失了孩子的打击中走出来,劝了几句无果,便也放弃了。
他身后还有偌大柳家,还有好多孩子。不可能为了她一个人放下那些事。
张氏住的那个山上,半山腰有一座庙宇。她没事就会去坐一坐,听着庙宇里的钟声,整个人也安宁下来。
这一日夜里,山上下起了大雨,让张氏没能按着往日的时辰回自己的庄子。等到雨停,天已经黑了,山路上不好走,张氏回家一路上弄得特别狼狈。
她身边不缺伺候的人,只要已经备好了热水,半个钟不到,就已经请她到里间洗漱。
张氏如往常一般挥退了所有人,脱掉衣衫后,炮进了桶中,温热的水将她包裹,她忍不住舒服地喟叹一声,打算闭眼泡一会儿。
忽然脖颈上有冰凉的感觉传来,她顿时吓一跳,刚想伸手去摸,又听到身后有女声冷冷道:“我劝你别动,否则我这手一抖,你这脖颈大概就要流血了。”
张氏听着这声音熟悉,微愣了一下,才想起来是谁,不过,记忆中那人应该没这本事不知不觉潜到此处才对:“赵双鱼?”
楚云梨轻笑了一声:“能被夫人认出,好荣幸呢。”
张氏想到二人之间的恩怨,且自己身在下风。突然就有些紧张起来了:“有话好好说,先把这东西收好,伤久了人就不太好了。”
楚云梨站在了她的旁边,居高临下道:“我这个人的好奇心挺重。最喜欢听别人家的阴私,那天你们兄妹分开,本来张老爷是不想放过你的,我听到你的那些话后,他看到咬牙切齿,却始终没有让人拦下你。我就比较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把柄,让张老爷连丧妻丧子之痛都能忍受。”
张氏面色微变:“这是我们家的私事。”
“说起来,我当初也是张家的儿媳,不是外人呢。”楚云梨摸了摸微凸的肚子:“在这个孩子之前,还有一个孩子来着。可因为被你害了,他没能来到这个世上……你报复谁都行,可我也太无辜了。”
张氏勉强挤出一抹笑:“我那是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在天底下,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最近我时常去庙中听学,早已后悔当初的所作所为。我可以给你道歉……”
“歉”字她说得破了音。
因为楚云梨听到这话之后,手中匕首逼得更近了些,直接在她脖颈上逼出了一抹血来。
“我要听你们家的阴私!”
张氏僵住:“有话好好说。”
说到这里,她声音都有些颤抖起来。
楚云梨似笑非笑:“看你经常取人性命,没想到自己也怕死。你当初还找人暗杀我呢,如今自己落到这样的境地,感觉如何?”
张氏知道今日之事难以善了,刚想张嘴喊人。就听身边女子冷冷道:“你敢喊,我能不能逃脱且不说,你这条小命一定保不住。”
听到这话,她未出口的声音就这么卡在了喉间。
眼看面前女子来真的,她迟疑了下,还是道:“我家那位长辈当初和人勾结贩卖私盐,赚来了不少银子。被我祖父及时发现,掩盖了此事。我拿到了一些证据,哥哥他是知道的。所以才会忍下。”
楚云梨扬眉:“贩卖私盐可是重罪,可真了不得。”她兴致勃勃:“你说,那些证据放在别人手里?”
张氏强调:“是我一个很信任的人,对我很忠心。宁愿死,不会将东西交给除我之外的其他人。”
“我可没兴趣拿捏你。”楚云梨好奇:“当初你说,如果你出了事,那个人会将东西交到衙门?”
张氏先是疑惑,随即面色大变:“你想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想试一试那人对你的忠心。”楚云梨说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找人暗杀我,如今我这样对你,你该也毫无怨言才对。”
张氏面露惊恐:“你想做甚……”
话音未落,楚云梨已经在她惊恐的目光中,将人给敲晕了。
张氏没了。
她自己想不开,用一根白绫上了吊。
紧接着,他们兄妹之间的恩怨就传得沸沸扬扬。好多人都说,她这是因为自己不能有孩子,又害了兄长一家之后受不住心里的谴责,所以才寻了死。
在张氏出事的第二天,有人拿着一大堆东西去了衙门。紧接着,大人亲自带着一群人敲开了张家的门,带走了张老爷。
贩卖私盐之事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年,可事情只要发生过就有迹可循。张家被抄了家,张老爷也被发配往外地。
再富裕的人家,都有出事的时候。等到湮灭,提及的人会越来越少。但张家不同,他们一家的事实在稀奇,议论的人挺多。
尤其唯一一个幸存的张家人……也就是赵双鱼,在那之后日子过得风生水起,但凡提起她,都忍不住会把张家又拿出来议论一番。请加qq群:647547956(群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