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三月养了半个月后, 提出想要回家。
姐妹几人之中,孔小花嫁人之后经常回去干活,孔二月嫁人的时候家里拿了高额聘礼, 三月进城后还经常送银子回家,但凡家里一诉苦, 她就是借, 也要借钱送回家里。
楚云梨就以为,她贪念亲情, 九死一生后想要陪在双亲身边,想劝几句,又觉得孔三月不是孩子,已经很懂事,便也懒得劝了。
“我找马车送你。记得把大夫配的药带上, 回去之后也别忘了喝。”
孔三月笑着答应下来:“回去住个一年半载,等我身体好转了些, 我就回来干活, 欠你的,我一定尽力还上。”
“不用, 小时候你们都照顾过我。”孔烟雨是姐妹几人中年纪最小的, 哪怕她和孔三月相差就一岁多, 只背了个妹妹的名头, 上头的三个姐姐都得让着照顾着。
孔三月顿时乐了:“小时候的事情你还记着呢?”
她有些感慨,“我们姐妹四个, 哪个都比那个根宝能干,偏偏爹娘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把人供着。”
楚云梨听出来她对双亲宠着儿子有些不满,道:“回去之后, 你可要注意着,根宝欠了不少债,他们是悄悄跑回去的,搞不好哪天债主就上门了,别让人把你卖了。”
“我知道。”孔三月嘱咐,“小心梁府。他们愿意放你出来,并不是真心放过你,搞不好什么时候就突然冒出来咬你一口。”
送走了孔三月,楚云梨日子忙碌又安宁,只要有空闲,她大部分的时候都陪着孩子,在孩子稍微大点后,出门会将孩子和奶娘一起带着。
梁府那边,且顾不上收拾她,梁老爷大病初愈,忙着养身子,忙着将梁夫人弄成一团糟的生意理清楚,对于那些被抢走的货源和客商,他能挽回就挽回。
*
楚云梨虽然救了孔三月,对孔三月也没有恶感,但是,绝对不允许孔三月跑回去帮助孔根宝。
于是,她悄悄派了人回村去守着。每两日送一次消息回来。
孔三月由专门的马车送到家门口,孔母看到三女儿,顿时大喜。除了儿子之外,姐妹几人里最孝顺最听话的就是老三。
“老三,你回来了?快进屋。”
孔父也挺热情,还给女儿搬凳子坐,又吩咐孔根宝:“快去杀鸡!”
孔根宝不喜欢爹娘对姐姐的热情,一脸不满:“我不会。再说,我腿疼!”
值得一提的是,孔根宝一只手和一只脚都废了,现在走路只能跳着,没有墙扶着,就必须要拄拐。
孔父也是太高兴了,又知道妻子和女儿之间感情最好,这时候让她们母女多相处最好,这才下意识地吩咐了儿子去做事。
“不会可以学呀。”孔三月上下打量着已经半残的弟弟,“以前你好手好脚就没帮家里做过事,如今残了,更是心安理得地享受爹娘的照顾。你这脸皮可真厚,不过呢,脸皮厚的人一般都过得好,只是可怜了爹娘,一把年纪了还要为你操劳。都说养儿防老,养你……爹娘是怕自己老!”
话说得很难听,孔根宝从来都是被家人捧着的,听不得这些讥讽,立即道:“那是他们心甘情愿照顾我,我会给孔家开枝散叶!”
孔三月嗤笑一声:“就你?残成这样,谁乐意嫁给你?”
此话一出,孔家夫妻俩的脸色很不好看,自从他们回来之后,夫妻俩也在为儿子的婚事发愁。之前孔根宝看不上的那个黑妞,孔母请人上门提亲,结果媒婆被打了出来。那之后,再没有人愿意接孔家夫妻的委托。
孔三月这番话,精准的戳中了一家三口的痛处。
孔根宝顿时就炸了:“如果不是老四,我也不会这样。”
关于孔根宝身上发生的那些事情,孔三月在养病的时候就已经听说了,冷笑道:“你还是这样,出了事情永远都是怨天尤人,永远不会找自己的错,你被打成这样,纯粹是因为你把持不住自己跑去赌!”
“我一个穷苦工,身上都没有钱,人家为何要引诱我?”孔根宝振振有词,“那些赌坊的人看中的是孔烟雨,人家从头到尾想赚的都是孔烟雨的银子!我因为她被人盯上,她绝情地见死不救,所以我才被打残了,这一辈子,她孔烟雨都是欠了我的!”
孔三月是看不惯夫妻俩无底线的宠着弟弟,愤怒之下才多说了几句,没想到弟弟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双亲站在旁边煞有介事地点头,明显赞同弟弟这番说法。
“娘,你还记不记得,本来我只是做小丫鬟的。是因为孔根宝把人家的头打破了,让赔钱,你跪着求我,我才跑去委身于人,还被那些男人送来送去。如果不是遇上烟雨,我就死了。”孔三月越说越愤怒,“孔根宝闯了这么大的祸,你都没有好好教训他,还让他输……”
孔母辩解:“根宝跑去赌,归根结底也是想让我跟你爹过上好日子。”
“简直胡扯,你看这天底下的有钱人,哪个是靠赌发家的?”孔三月愤然道:“你们没有教他踏实,反而让他觉得赚钱都可以走捷径,还好意思怪烟雨。如果他能守住本心,死活不去赌,又怎么可能欠一堆债?”
“根宝年纪小,不懂事嘛!”孔父不高兴,“他都已经受了教训,你还要怎样?”
孔三月哑然。
她忽然变得心平气和起来,她帮这一家子的已经足够多,这一次回来是为了养病,顺便教训孔根宝的,她的病可经不起气。
“我有点儿饿,家里有吃的吗?”
孔母立即道:“来烧火,我现在就给你做。”
孔三月回来,可不是为了帮忙干活的:“我还在病中,干不了活儿,做好了叫我吧。对了……烟雨给我准备了被褥和衣衫,我得去铺床。”
她取了被褥回房,看到破破烂烂的床,不想再忍耐……她病重的时候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她想要未来的每一天都高高兴兴开开心心。因此,她出门后叫了隔壁的潘小三帮忙。
“你去镇上帮我挑一张床,还有屋中要用的柜子和桌椅,价钱不是问题,好看就行。”
潘家人早就在外面偷偷观望着孔家的情形,村里的其他人家也注意到了孔三月回来的事,只是,他们和孔家的关系不亲近,不好意思凑太近。
潘小三接过孔三月递过来的银子:“我还忙着呢。”
孔三月笑道:“三哥放心,不让你白跑,回头给你一两银子做酬劳。”
两家邻居住着,本来就挺亲近。如今还有亲戚,孔三月在潘家人面前挺放得开的。
听到有一两银子的酬劳,潘小三很激动,还是拒绝道:“银子就不用了。我想打听一下二哥,就是你大姐,他们在城里过得如何?”
孔三月随口道:“挺不错的,现在做生意呢。”
“做生意?”潘家人还不知道这些,潘小三满意惊讶,“做什么生意?能赚钱吗?”
当下许多人都不愿意离开生养自己的地方。但是也有胆子大的人想要出去闯一闯,看到潘小三这幅样子,孔三月恍然:“你也想去城里做事?那个,我知道有一间库房招人,一个月三钱银子,不过,真的很辛苦,你要是能熬下来,我写一封信,你带去城里,应该不会有问题。”
孔母:“……”
女儿这是拿烟雨的库房来做人情。
“你说了就算?三月,你不要害人家。”
孔三月不以为然:“我在城里都混了十多年了,这点面子还是有的。三哥尽管拿着书信去,要是进不去库房,回头我补车资给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可见那个库房的事应该很靠谱。潘小三连连道谢,然后飞快跑了一趟镇上,帮孔三月将东西买来。
崭新的家具还带着油漆的光亮,闻着还有点清香。孔根宝看见后,顿时就动了心:“娘,我也想睡新床。”
孔母有些为难,她知道如今的三女儿不太听自己的话,但为了儿子,还是鼓起勇气:“三月,要不你再买一张床吧?”
“孔根宝要天上的星星,你去帮他摘嘛!”孔三月一边指挥着伙计把家具搬进屋,一边还不忘嘲讽孔根宝,“废物一个!”
孔根宝气急,拄着拐,跳着脚过来就要打人。
孔三月根本就不怕他,抢过他的拐杖,把人踹到了地上。
“呸!为了给你读书,二月嫁给了那个疯子,我为了给你攒钱,也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你还嫌我给得不够,我连命都险些没了,混账东西,活着就是浪费粮食,你怎么不去死?”
她一脸激动,孔父怕她动手伤着儿子,急忙上前把人拉开。就在潘家人还在纠结要不要去拉架的时候,村口又来了人。
这一次来的是那些赌房的人,他们是来追债的。
之前他们以为控制好了母子俩,结果一转眼二人就溜了,找了这些天,最近才有了眉目。
“孔根宝!”为首的打手叫狗子,他带了四个人。看见孔根宝后,四个人冲进院子里打人,狗子自己则留下来跟围过来看热闹的村里人解释。
因为有些村子很排外,不管是村里的人杀人也好,放火也罢。只要有人上门来找茬,他们就不允许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有村里的人被欺负。
好在,孔家所在的村子,村民们没有那么团结。听了狗子的话后,众人不止没有往前,反而还后退了几步,这些人一看就来者不善。他们什么都没有做,和孔根宝也不熟,别被牵连了才好。
于是,孔家夫妻急忙求饶,只换了狗子几人顿了顿。
确定孔家人拿不出银子后,狗子几个一拥而上,将孔根宝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孔根宝到后来,喊都喊不出来了。
孔母不管不顾扑上前去,被那些人推了一把。每一次被甩出来,她都不顾身上的伤再次扑过去。
一直到半刻钟过后,狗子等人才退开。地上的孔根宝浑身是伤,一咳嗽就全身发抖。
而孔母已经再也爬不起身。
“给你们家一天的时间筹银子,明天我们还会再来,如果拿不到钱,别怪我们不客气,哼!”
撂下狠话,几人很快退走。
孔根宝动弹不得,夫妻俩急忙请来大夫给他治伤,他抱住父亲的腰哭喊:“爹,我不要再挨打了,你快把那些账还了好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就是打死我,我也不去赌了。”
孔父很心疼,但是家里真的没有钱。这些年夫妻俩的身子不太好,全靠几个女儿帮着,还得养着儿子,家里根本就没有攒下什么钱。
如果是几两银子,夫妻俩咬咬牙,去别人家凑一凑,也就够了。这是将近二十两,可能还不止,没有人会借这么多钱给他们,他们真的还不起。
“根宝,你忍一忍啊。”
屋外,孔母看着三女儿,哭着求道:“帮帮你弟弟吧……”
眼看女儿无动于衷,她跪了下去:“丫头,求你了!”
又是这样。
孔三月原先在城里干活,那是清清白白做工拿钱,就是因为孔根宝有一次打破了别人的头,需要赔偿一大笔银子,母亲跪在她的面前,求她想办法。
当时孔三月一心软,就答应了下来,以至于后面几年过的日子都暗无天日。她到现在都不敢回想自己经历了什么。
“娘,我浑身是病,全靠着四妹才能过几天安生日子,我帮不了他。我觉得你们也不要帮他,就让那些人把他带走,当这个儿子没有生过。反正,你们也足够对得起他了。”
孔母忍无可忍,霍然起身,狠狠一巴掌甩出。
“死丫头,那是你的亲弟弟呀,你怎么能说这么绝情的话?”
孔三月毫无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她捂着脸,冷笑了一声:“我们姐妹四个,为了家里几乎被毁掉了一生,我们拿回来的银子如果你们没有花在那个败家子身上,现在都可以请人伺候在侧,天天吃香喝辣。都到了现在这个份上,你还要护着那个混账……你自己护就算了,为何还要拉我们下水?你想救是你的事,我绝对不会救!”
她怒急了,本来想回来给双亲添堵,说了不少冷嘲热讽的话,结果,被气着的反而是自己。
孔三月忽然就不想在这个家里待了,管他们是死是活呢,她好好活着就行。
于是,她转身出门,出村时,把自己才买的家具捐给了村里一户人家,让他们过几天自己去搬。
她还没有出村,孔家夫妻就追了上来。
孔母气急了:“死丫头,你还敢生长辈的气?”
“我去借钱。”孔三月张口就来,“四妹的银子,只有我才能拿得到。”
这倒是真的,孔家夫妻半信半疑。可事到如今,她们除了相信三女儿之外,再也想到其他的法子。
而孔三月那样一番说辞,纯粹是为了脱身胡扯的。她离开村里之后,就再也不打算回来了。
翌日,拿不到钱的狗子等人又将孔根宝揍了一顿,孔家夫妻等不到女儿,再想去亲戚和邻居家里借钱时已经迟了。村里人的银子都是从嘴里省下来的,自己都舍不得吃穿,又怎么可能拿来帮孔根宝还赌债?
孔家夫妻借不到钱,就想去城里。狗子等人权衡利弊过后,也觉得把他们带到城里才有可能拿到银子。
夫妻俩寄希望于住在城里的三个女儿,其实他们很清楚,无论哪一个女儿,包括才去城里的孔小花,只要真心想帮忙的话,都能还得上这些债。两人在去的路上已经想好了,他们就算是死,也要逼着三个女儿出手相助。
但是孔根宝不这么想,狗子几人纯粹是拿他泄愤,每天都要打他,有时候还不止打一顿。他真的受不了了。
反正这些债都是要还的,还不如他悄悄离开之后,等着爹娘把这些债还上了他再回家。
夜里,他们借住在一处农家院落,孔根宝三更半夜不睡觉,悄悄往外跑……他一条腿受了伤,又挨了几顿打之后再也站不起来,只能往外爬。
他袖子里揣着家里仅有的几十个铜板,他打算出去之后,把这些铜板给一户人家,让他们收留自己一段时间。
先躲开再说……再不躲,接下来的每一息都特别难熬。如果几个姐姐不帮忙还账,他真的会被打死。
一切都挺顺利,孔根宝爬出了院子,但是这个村子很大,他不知道谁家愿意收留自己……总之,离住的这户人家越远越好,离得越远,被找到的机会就越小。
他爬啊爬,不知道爬了多久,忽然听到一阵人声传来,再想要躲,已经迟了。他便也不躲了:“几位能收留我一段时间吗?我会给酬劳,我姐姐在城里做生意,手里的银子很多,只要你们愿意帮忙,我不会亏待了你们……”
闻言,几人面面相觑,忽然有人笑出了声:“跟我们走吧,我们会照顾好你的,不过不会要你的银子,反而还会给你银子。”
孔根宝听着这话里话外,感觉他们不是好人。刚想要拒绝,就被他们打晕了。
*
孔根宝不见了!
他突然就消失了,孔家夫妻疯了一样,把整个村子都翻了几遍,没有找到儿子的踪迹。他们甚至怀疑儿子是不是被村里的狗给撕没有了。
狗子等人追债,虽是带上了孔家夫妻一起,但是他们的债主是孔根宝。
孔根宝都不见了,他们逮着夫妻俩不放,却不能对夫妻俩太过分。主要是,夫妻俩的慌张不是假的,慌得头发白了一片,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夫妻俩到了城里,先去找了大女儿,又去找了小女儿,请她们一起帮着找人。
楚云梨没有打算多管孔根宝的事,毕竟,有狗子等人在,只要姐妹几个不帮忙,孔根宝的下半辈子绝对不会好过。
听说人不见了,楚云梨还挺意外。
“在哪里不见的?”
夫妻俩本来还在怀疑是不是小女儿请人教训儿子,看到小女儿也不像是知道儿子下落的模样,夫妻俩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孔母一边哭,一边说了那天晚上的事。
楚云梨决定查一查。
她很快就发现,城里不光是丢了孔根宝,还不见了一些乞丐。那些人的去处,是边境的奎城,那边要修建城墙,需要不少徭役,而有的人轮到自己服徭役又不想去,就花钱请人。
可是这一部分人太多了,花钱都请不到,于是就花钱买人,有那黑心的中人就去抓乞丐凑数。孔根宝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动作齐快,楚云梨查到的时候,孔根宝已经到了边境,是死是活还不知道,不过,正常人赶这么远的路都得去一层皮,孔根宝……怕是凶多吉少。
“在奎城,你们要去找么?”
夫妻俩得知了儿子确切的下落,听女儿说完了前因后果,大哭了一场,真心觉得儿子太倒霉了,不过,他们还是觉得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打算去一趟,把人给接回来。
其实楚云梨很不能理解他们对待败家儿子的这份疼爱,不过还是决定尊重。孔小花巴不得双亲不来麻烦自己,都说晚辈要孝顺,既要孝还要顺,她主动给双亲送上了一架马车,还准备了不少干粮。
这样贴心,夫妻俩都夸她孝顺,不过,这一次也没有骂楚云梨,夫妻俩一致认为,如果不是小女儿人脉广查到这件事,他们还找不到小儿子的去处,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要转多久才能有眉目。
二人离开时,对楚云梨挺感激的。
他们这一去,再回来是已经是大半年之后。孔父一个人回来,带着两副棺材,母子俩都死了。
边境环境太苦,夫妻俩找到儿子的时候,儿子已经没了,孔母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至此一病不起。孔父花光了带去的银子,也没能把妻子救回来。
回到村里的孔父将母子俩下葬后,整个人苍老了好几岁。他不愿意去女儿那里住,非要留在村里给儿子守墓。
他甚至不要几个女儿的银子……他觉得儿子的死,和姐妹四人有关。
他心里对姐妹几人生出了怨气,认为自己花女儿的银子,儿子会生气。楚云梨冷眼看着,他脑子已经不太清楚了。
*
楚云梨回村里一趟,消息灵通的人都知道她如今做着生意,并且生意做得还不错。
潘家老大鼓起勇气上前,说是想要去库房干活。
“丑话说在前头,里面很辛苦。并且我平时很忙,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会过去。”就差直白地说她不可能对他格外照顾。
但是,潘家老大认为,能够找到三钱银子一个月的活计,哪怕辛苦一些,都已经是很好的事情。
老三去了两个月,拿了五钱银子回来给妻儿!因为此,双亲还做主给他们分了家。他要是不去,二弟和三弟的日子会越过越好,最穷的就是他了!
“能够去就已经很好了,谢谢四妹!”
不光是潘家老大想去,村里还有许多人都动了念头,反正是去做力工,又有专门的管事约束他们,凡是有人求上门,楚云梨都答应了。
一时间,村里人都对孔烟雨特别感激。
有那特别能干的,楚云梨在观察一段时间之后,还把人提拔到了其他的铺子里,工钱也跟着涨了。
消息传回村里,所有人都知道,孔烟雨一介女子之身,生意是越做越大,比男人也不差。就是孔小花的饭馆也在村里传开了。
这姐妹二人,比村里的许多男人都还要能干。众人回过头再看守着儿子坟墓的孔父,就真的难以理解。
像孔小花和孔烟雨这种女儿,养一个能顶上十个儿子。他是脑子进水了吧?
孔父的脑子确实不太清楚了,在孔根宝去了的第三年,他就一病不起。孔小花手头已经不缺银子,听公公婆婆说了父亲病重之后,她给父亲请了大夫。大夫说,对于不想活了的人,喝什么药都没有用。
在孔父去了后,姐妹四人又回了村里。
孔二月随着村里那些进城做工的人一起去了城里,她是悄悄带着两个女儿去的,本来是想着找姐姐或者是妹妹帮忙,结果曹屠户紧接着就去了城里,他很聪明,在城里忙活了几天之后重操就业。生意做得还不错。
楚云梨从来都不给孔二月面子,平时是能不见就不见。曹屠户也不介意,自从知道姐妹俩生意做起来之后,他就已经和外面那个女人断绝了关系,只安安心心照顾两个女儿。
其实像曹屠户这样的聪明人,只要铁了心好好过日子,他的家人都并不辛苦。
孔二月到最后也只是和大姐比较亲近……这个亲近是相对于另外的姐妹俩来说。因为其他两人根本就不见她,也只有孔小花偶尔会搭理她。
姐妹俩各过各的日子,孔三月养好身子后,自己做了中人,生意还不错。
*
梁夫人自从被关进偏院后,再也没能出来。在几个月后,传出了死讯。
楚云梨还特意上门去吊唁,主要是看看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梁老爷一脸严肃,落在外人眼中,就是他对于妻子的离世很悲痛。
楚云梨听着众人议论,偷瞄了几眼梁老爷神情,愣是找不出他哪里悲痛。
值得一提的是,梁圆满已经再次定亲,楚云梨还看见了他的未婚妻。
未婚妻周氏是个很温柔的人,知道楚云梨的身份后,还与她聊做生意的事。
上门吊唁的所有客人,都有专门的地方吃饭喝茶。
楚云梨与周氏一起喝茶时,梁圆满到了前面,自顾自在二人面前坐下。
凭着孔烟雨和他的身份,两人并不适合坐在一起,容易被人说闲话。
“梁公子,我正和周姑娘闲聊呢。既然你来了,那我先走一步。”
梁圆满想要挽留,看了一眼身边的未婚妻,吩咐道:“给孔东家送一份点心。”又冲着楚云梨笑道:“这是原先你很喜欢吃的绿豆糕,知道你来了,我特意让人现准备的,还温热着,味道正好。”
之前烟雨做丫鬟和通房丫鬟时,想吃什么东西都得收买厨房的人,她又舍不得,就只能吃大厨房供应给所有下人的绿豆糕。到了梁圆满这里,就是她喜欢吃。
楚云梨呵呵:“梁公子,人的口味是会变的。我早已不喜欢吃绿豆糕了。”
梁圆满执意:“拿着吧,你到底拼死为我生下了孩子,一份点心而已,你当得起。”说着,还亲自把点心送到了她的手上。
梁府是生意人,来往的许多客人都和楚云梨有交集,她没必要为了拒绝这份点心而把此事闹大,干脆让身边的丫鬟接过,转身出门。
到了马车上,丫鬟笑盈盈道:“东家,奴婢好饿,想跟您讨点心吃。”
不机灵的人,是到不了楚云梨身边的。丫鬟这是撒娇卖痴想要处理掉主子不喜欢的东西,楚云梨顿时乐了:“想吃就吃。”
丫鬟打开食盒,拿出点心时手一滑,忍不住惊呼一声,忙道:“主子,奴婢立刻收拾好。”
有点心滚到了楚云梨的脚边,她顺手捡起,正准备放回食盒之中,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这点心带着一点药味,普通人闻着可能只是一点点味道,落在楚云梨鼻端,这味道特别刺鼻。
这点心……吃下去后,会让人再也不能生孩子!
楚云梨如今生意做得不错,比不上梁府,也算是三流富商,并且她还只是开始,人还这么年轻,假以时日,超过梁府也是有可能的。
这才到哪儿,梁圆满就已经算计上了?
楚云梨冷笑一声:“别吃了,这东西脏了,拿回去喂鸡。”
她向来不肯吃亏,梁圆满敢做这种事,她当然要还回去。
没几天,城里的人都在传,说梁圆满不能生了。
楚云梨主要是想解救那位周姑娘,挺不错的人,千万别被梁圆满拖累一生才好。
城内都传遍了梁圆满不能生的消息,他才听说这件事。
自己不能生,他完全不知道啊!
得知这个消息的一瞬间,梁圆满第一个反应就是荒唐,然后就想澄清流言,之后再寻罪魁祸首算账。
梁圆满从来都不觉得自己不能生,于是他去了城内最大的医馆,想着自己多看几间医馆,那些大夫都说他能生,谣言自然不攻自破。
他到医馆的时候,医馆中的人很多,他心中暗喜。亲眼见证的人越多越好,于是,他特别张扬地走到大夫面前。
“麻烦大夫看一看我到底能不能生?外头的传言简直太离谱了,我之前都已经生下来了一个儿子……”
大夫也想知道梁圆满到底为什么突然就不能生了,也不计较他的冒失,抬手把脉。然后,大夫眉头紧皱:“公子可有觉得自己的身子哪不适?”
“没有。”梁圆满语气笃定。
大夫哑然:“但确实精关不通,许是与子嗣有碍。”
梁圆满惊呆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夫胡说。不过,想到这里是城里最大的医馆,面前的这一位是有名的名医。
名医要是胡说,那是砸自己的招牌!
“不可能!”
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呀。
梁圆满不相信,愈发想要证明自己,又去了另外的几间医馆。
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
这世上大部分的父母,都不会眼睁睁看着那是个火坑还把女儿推进去,不过两天时间,周府和梁府退婚的消息传出。
梁圆满被退亲,也丢尽了颜面。一个男人不能生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落在外人眼里,就跟太监无异,他如今走在外头,总觉得别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有些不同。
他知道自己是中了别人的暗算,至于凶手是谁……思来想去,他找到了楚云梨。
“是不是你?”
就算是,楚云梨也不会承认啊,她一脸莫名其妙:“梁公子说什么?我一天忙忙叨叨,连带孩子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不是你给我下药?”梁圆满瞪着她。
楚云梨呵呵:“梁公子果然是捏软柿子,我这……都没有去过梁府,想给你下毒也下不成呀。”
梁圆满半信半疑,不过孔烟雨这话也对。一个丫鬟,应该不敢对他动手。
他整日疑神疑鬼,梁老爷对此很不满意,再说,梁老爷也不可能选一个不能生的儿子,于是他将另外的两个儿子接回家中,教导他们生意之道。
很明显,这是打算放弃梁圆满了。
梁圆满回过神发现这件事后,跑去跟父亲深谈了一次。
梁老爷认为,大儿子早晚都得接受真相,便没有瞒着。
“没有子嗣,就是乱家之源,到时你两个弟弟为了给儿子争家主之位,一定不会消停。这一次,你退了吧。放心,不管他们谁做家主,都不会亏待你。你是长兄,长兄如父,你尽心尽力帮他们,他们一定会记着你的好!”
梁圆满压根接受不了:“爹,我只是不能生孩子……再说,我还能治啊。”
梁老爷摆摆手,不愿意多言。
眼看父亲铁了心,梁圆满负气而去,暗地里给父亲下了一些药,另外的兄弟两个从小到大没怎么学做生意,自然不是他的对手。最后他成功做了家主。
楚云梨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特别热心地跑去告状。
于是,梁圆满被抓了。
大人审案定罪那天,楚云梨还亲自去了。
梁圆满整个人消瘦了不少,头发凌乱,疯疯癫癫的,瞪着楚云梨质问:“你为何要这么做?我好了孩子才能好,我这辈子只得他一个儿子,你有没有脑子?”
当着众多人的面,楚云梨一本正经:“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敬重梁老爷这个长辈,得知他被人所害,便帮他讨个公道,难道不对吗?至于孩子,孩子是我一个人的,我从来就没指望过他得便宜的好处。他想要什么,我这个做娘的会尽量给,给不起,那是他没那个命。”
梁圆满直到死,都想不明白孔烟雨的想法。
这世上的许多人,有便宜占一定是当仁不让,就比如他,板上钉钉的梁家主要换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甘心的。
他做梁家主,日后家业就是孔烟雨的儿子所有,她也能跟着得好处……她怎么能做到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
梁圆满死后,梁老爷已经瘫在床上,这一次是真的瘫了。梁家另外的两位公子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从小又没有好好学生意之道,梁府很快就败落了。
反而是楚云梨,乘风而起,前后不过十年,就已经比梁府更加富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