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棠被毒死, 只知道柳如严男扮女装一直由林苍山供养,并不知道二人之间还有个孩子。
“生气?”
楚云梨放下小刷子,抬手欣赏刚涂好的指甲, “我心里难受, 就一定不会让他们好过。稍后你派人去一趟那姓柳的所在的村里,把她干的好事宣扬出去。”
上辈子赵海棠被人捉奸在床, 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她若真做了这种事,那她受点指责也应该, 可她实实在在没有背叛自己夫君, 甚至柳如严那些所谓的感情全都是假的!
秋儿立刻答应了下来。
稍晚一些的时候, 知县夫人派人送来的帖子,约楚云梨喝茶。
赵家人没有来过彭县, 但是对这里都影响很大, 不光官道是赵家人修的, 就连附近大大小小的桥也是赵家人出资。
赵老爷做事,不麻烦衙门出面,不管是请人还是买料, 都一手包办,特别省心。但凡衙门里的大人有所求, 比如每年秋后收税, 赵老爷都会派出管事帮衙门的忙。
辖下有这样的富商,父母官做事会更容易。明面上不会给赵府优待, 但得了好处,总要表示表示。
楚云梨欣然赴约。
林苍山还没有放弃与妻子和好的念头,上不去楼,他就一直在门口等着。看见楚云梨的马车出来,立刻上前:“夫人, 你听我说两句吧。”
楚云梨眼神示意秋儿掀开脸子,她看着眼角青黑的林苍山,道:“再说一次,赶紧筹银还债,否则,你和你那位心上人就去大牢里伉俪情深吧!”
林苍山面色微变。
如果登在衙门名录上的秀才入了罪,在入罪的同时,功名也会被夺掉。他寒窗苦读十多年,哪里愿意自己落得这样的下场?
他一着急,要冲进车厢里跟妻子解释,眼瞅着周围下人太多闯不进去,干脆跪在了地上。
“我和柳如严确实相识好多年,但我和她分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她肚子里已经有了孩子,后来我与你成了亲,她才抱着孩子找到城里……那是我爱你入骨,不想失去你。她又以孩子威胁……我是不得不养着她。”
楚云梨冷笑一声:“如果你真是被威胁,应该对她厌恶至极才对,怎会和她同进同出?一个大字不识的乡下姑娘,在这五年之中读了书,还学得一身儒雅气质,衣食住行用的东西都是上佳,她自称是彭城首富柳府公子,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林苍山,你把人养得这么好,又说你是迫不得已,谁会信?”
她越说越气,抬手就将香炉丢到了他的头上,“被我戳穿之后,如今竟还想哄骗,你的良心都被狗吃了?告诉你,三日之内必须还银,没得商量!”
语罢,吩咐车夫离开。
车夫也不管马儿面前有没有人,一鞭子甩在马背上。
马儿小跑,林苍山身上的伤还未痊愈,吓得急忙让开。
知县夫人是奔着和赵府交好才盛情相邀,招待得处处妥帖,楚云梨也不是那难以相处的人,气氛还不错。期间,楚云梨承诺了会帮忙将县城粮仓中的粮食全部换过。
县城的粮仓,每年都会换上新鲜的粮食,是为了在遇上天灾时有粮食给百姓果腹。
而这个粮食到底有没有存,存是不是上等粮,朝廷派了监粮官,每年四个季度都会来查验。而今年县城的粮仓在夏日时经历了一场大风,刚好衙门今年没来得及整修房顶,风一吹,房顶被刮飞,粮食受了潮。
即便是大人有心把粮食拿出来翻晒,可粮仓里的粮食太多,实在晒不过来,到底还是霉了不少。
霉了的这一部分如果被查到,大人就很难说清,弄不好,一个私吞粮食的罪名就扣在了头上,重则丢命,轻则丢官。即便是监粮官明察秋毫,一个保管不利的罪名是无论如何也逃不掉的,真坐实了罪名,十年八年之内是别想往上升了。
知县夫人表露出了自己的为难,想要问赵府借粮。她的意思是,让赵府准备一批上等粮放在仓里应付查验,那些霉了的粮食少部分用来发俸禄,大部分在抽徭役时吃掉。等到明年的新粮进来,再把这份旧粮还给赵府。
当然,赵府肯定是吃亏的。
但算起来,也就是新粮换成了旧粮,不影响吃,亏得不多。
如果按银子算,大概就是几百两。楚云梨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这点银子,被林家糟蹋的零头都算不上。与其拿来喂给林家那些畜生,还不如给衙门一个方便。
更何况,若知县大人真的是个贪官,也不会为了这点银子左右为难的。
既然是个清廉正直的,帮上一把又何妨?
知县夫人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当即大喜,连连道谢。
一顿饭吃完,知县夫人亲自把楚云梨送下楼。当她看见路旁站着的林苍山时,笑道:“赵姑娘这样好的人,居然被人欺骗,如果姑娘需要帮忙,尽管言语。”
楚云梨展颜一笑:“先让他煎熬一段时间,上来就关了他,也太便宜他了。”
林苍山看到人出来,急忙迎上去。
楚云梨身边围着一大群人,他还是靠近不了,又叫又喊,却只能看着佳人上了马车离去。
从两人认识起,林苍山从来就没有发现赵海棠是这般难以靠近过,他清晰的认识到,天上的仙女愿意垂首,他才能靠近,如今不愿意了,他只能站在一片烂泥里仰望。
*
楚云梨飞到酒楼后,并没有闲着,派了秋儿去催债。
秋儿扬言拿不到银子就要告状,不管林家人愿不愿意,都开始变卖产业筹银。
林母万分不愿意卖掉祖上传下来的地和宅子,却不得不卖,难受之余,就不想放过罪魁祸首。她亲自去了一趟柳如严所在的村里,居高临下地让柳如严全家将不过往几年中花掉的银子全部还出。
柳如严确实花了不少。
她从生下孩子起,一家子买了不少地,她在县城找了一个教规矩的先生,据说是从城里的大户出来的,她学得有模有样,但价钱特别高。更别提她那这些年在书院的花销和衣食住行,全部加起来,至少千两以上。
这么一大笔银子,柳家人是绝对还不出来的。
林母看到了自己的孙子,没有丝毫疼爱之情,只有慢慢的厌恶。
孩子不懂得眉高眼低,看见林母满头珠翠,忍不住上前想要摸。
柳如严想要阻止来着,想到什么,到底是没动。
没有人会嫌弃孙子多,林家老两口唯一的孙子一直都在城里,他们一年也见不到几次。再说,那个孩子被赵海棠养着,自小就满身骄矜,和林家根本不是一路人。
若是林家老两口喜欢这个孩子,等到赵海棠那边无望和好,可能会接受她。
但是,出乎柳如严意料,林母在孩子没有碰到她时就伸手一推。
孩子摔在了地上,痛得哭嚎起来。
林母没有丝毫悔意,只有满心厌烦:“说正事呢,能不能把孩子抱走?”
柳如严上前抱了孩子,蹲在地上忍不住眼圈通红,满心愤慨却不敢表露分毫。
“伯母,我想问一下,赵家那边算出来有多少账目?”
林母一提到此事就气不匀,咬牙切齿道:“两万三千两!”
柳如严:“……”
她因为和林苍山有共同的秘密,平时几乎同进同出,很是亲近。关于林家能够拿出多少银子,她不知道确切数目,也能猜到个大概。
林家全部的东西加起来,筹不到千两银子。这样的情形下,想要筹出两万多两,简直是白日做梦。
如果赵海棠铁了心要让林家还清楚,那林苍山最后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关入大牢。
柳如严苦笑:“我们凑不出来。”
“凑不出来也想办法凑!”林母看着面前的女子,比起五六年前,柳如严肌肤更白,身上的气质大不相同,已经没有了当初见面时的土气,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一想到这些气质都是儿子用赵家的银子堆出来的,林母就满腔怒火,“赵海棠已经说了,如果还不出银子,你们俩就一起去蹲大牢!所以,你最好尽心一些,凑够了三千两,也帮我们凑一凑。”
柳如严哑然,她大概只能凑出几百两,三千两于她而言,就如水中的月亮一般,根本碰不着。
林母说完,飞快离去。
柳家愁容满面,之前特别喜欢女儿的柳家夫妻此时对她再没有了原先的疼爱。
“家里最多只能拿出一百两,剩下的你自己想办法。”
柳如严苦笑了下,孩子留在家里,独自出了门。
*
两日后,楚云梨眼瞅着到了日子,准备去林家讨债。
正在上妆,就听说有一位姓柳的女子求见,且还表明了是来还债的。
“请进来吧。”
出现在楚云梨面前的柳如严还是原先的书生模样,儒雅高洁,进门后先是一礼。
楚云梨讥讽道:“你这副姿态,会让我想起以前险些被你欺骗感情时的愚蠢。如果不是我已嫁为人妇,面对你的情意,可能真的会舍不得拒绝。”
柳如严低下头:“赵姑娘,那不是我本意,都是林苍山的吩咐的。他说此生最爱的女子是我,娶你不过是权宜之计。那天晚上他确实想让我们睡在一起,然后找人来捉奸在床。等到所有人都知道你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你多半会自请下堂,临走前会留下孩子和嫁妆……之后我再恢复女装嫁给他。等他考中举人,我们离开府城去京城,那些过往不会再有人知道。”
她跪了下去,“我不敢不按他说的办。他威胁说,如果我不听话,就会把我送到赵夫人面前。我知道赵夫人很疼您,不会允许任何人影响了你们的夫妻感情。我若被送去,不死也要脱成皮。赵姑娘,我是有私心,但我都是被逼的……”
楚云梨有些不耐烦,打断她道:“我不想听你的那些不得已,你不是来还债的吗?若拿不出银子,现在就给我滚。”
柳如严张了张口,从袖子里掏出了三张银票。
“这是三千两!”她双手奉上,“赵姑娘,这几年我花的银子全部在这里,只多不少。本来是林伯母让我凑了送过去由他们来还……我主动过来,就是想清账。”
楚云梨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柳如严把自己花的那一部分还了,剩下的就是林家花的,与她无关。若是林家还不上,楚云梨只能问林家要,不能再为难她。
楚云梨忽然就笑了,讽笑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哈哈哈哈,林苍山知道你的所作所为吗?”
柳如严垂下眼眸:“还请赵姑娘看在我命苦的份上,放我一马。”
“即便是所有的银子都还清了。你们骗我的事又怎么算?”楚云梨嗤笑,“只还银子就想一笔勾销,做梦!”
柳如严霍然抬头。
“赵姑娘,我求你了……我家里还有一个五岁大的孩子,他只能指望我这个亲娘照顾,如果我出了事,他也完了。赵姑娘的儿子年纪和他差不多,应该能够体谅我的心情。”说到这里,她满脸是泪,“我和赵姑娘还不一样,家里的双亲只看重兄长,特别不喜欢我,帮我养孩子的前提是要拿到特别丰厚的酬劳……”
说到后来,已然泣不成声。
楚云梨摩挲着银票,若有所思:“我想知道,你这些银票从哪儿来的?平时攒的?”
柳如严摇头,不说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要怎么吞掉赵海棠的嫁妆,只她女扮男装时,因为特意学过大家公子的言行举止,从来就没有人发现过,林苍山和一个男人来往并不会引起赵家怀疑,两人从来就没想过会缺银子花,她都是花完了才会问林苍山讨要,没想过攒银子。
眼看赵海棠非要寻根究底,柳如严沉默了下:“我说了你就会放过我吗?”
“你在跟我谈条件?”楚云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道:“你害我成为不守妇道的女子,居然就想凭这个让我饶过你?”
柳如严苦笑,她不敢不答,低下头道:“之前我在城里这副打扮时,引得柳家四公子倾心,他愿意帮我还债,条件是我得陪他几年。”
楚云梨讶然。
千人千面,世上不少人都有些特殊的癖好,想来这位柳四公子也是如此。
都说同姓不婚,即便不是一个祖宗,只要同姓,就不能在一起。柳如严跟了那位柳四公子也见不得光。
“我放过你了。”
柳如严还以为自己听错,抬眼看向面前女子,确定不是自己幻听后,她顿时喜不自禁:“多谢赵姑娘。”
楚云梨摆摆手:“你走吧。”
柳如严离开时特别欢喜,脚步都轻快了许多。楚云梨抓着那三千两银票,出门下楼,坐上马车直奔林家。
她所在的酒楼离家只有一条街,走过去都不要一刻钟,马车很快在林家门口停下。
林家人如今特别不想看见她,却又不敢将她拒之门外,还得强颜欢笑出门迎接。
比起前两天林家老两口面对儿媳妇的倨傲,此时他们态度温和得多,满脸都是笑容,笑得褶子深深。
“海棠……”
楚云梨抬手止住:“只有长辈才能直呼我的名儿,麻烦你们称呼我为赵姑娘。”
她语气森然,态度冷淡。林家人听了,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赵海棠的怒气。
到了屋内,林母亲自送上茶水。
之前有人伺候,如今养不起了,林家就把人打发了。
“赵姑娘,喝茶。”
楚云梨瞅了一眼,根本不碰那茶杯:“我不喝这么粗糙的茶叶,你们把银子还了就行,不用搞这些没用的。”
要是能够还得起债,林家人就主动送上门了,哪里还会等她来催?
林苍山从怀里掏出了大大小小一叠银票:“这里是八百两!”
楚云梨嗤笑一声:“你莫不是在跟我玩笑?几万两银子,就拿这点来打发我?我看你是真想去大牢里蹲一蹲。”
林苍山还没说话,林母已经接话道:“本来还有三千两的,柳家那边没送来,我让人去讨,人还没回来……”
昨天下午她让人去了一趟,结果柳如严不在,柳家其他人一口咬定这债与他们无关。要债的人等到了晚上,也没看见柳如严回家。
楚云梨摆摆手:“柳如严给了我三千两银子,已经清账了。你们再还两万就行。”
林母愕然。
就是林苍山都愣住了。
他细细算了算,柳如严这几年吃喝拉撒加上拜师学艺,还有笔墨纸砚,全部加起来都不一定花到了三千两,她从哪儿拿出来这么多银子?
难道他以前丢过银子?
即便银子有被柳如严偷偷取过,她也不可能攒下这么多。
林父狠狠瞪了一眼儿子:“你到底给那个女人花了多少?她都能拿出来这么多的现银……你再问一问,让她再帮忙筹点。”
楚云梨似笑非笑:“两万两,你们到底什么时候还?或者,稍后我就去衙门告状?”
“不不不!”林苍山吓得魂飞魄散。赵海棠跑到家里来要债很丢他的脸面,但这只是丢脸而已,若是闹上公堂,他名声尽毁,秀才的功名也保不住,等于这辈子都没有了翻身之力。
他只恨自己这两年没有好好考,如果中了举人,赵海棠随便想追债,也多少会有顾虑。
毕竟,赵府那边平时想要和官员来往都得拉拢一番,若他这个女婿能做官,对赵府有益无害!
“我一定尽快凑齐银子送过来。”林苍山想了想,体贴提议,“要不你先回去,等银子凑足了,我亲自送到府城?”
楚云梨嗤笑:“我又不忙。”
一句话,堵得林家人哑口无言。
赵海棠确实不忙,她什么都没干,每天吃了就等着睡,忙什么?
果真是同人不同命。
八百两银子太少了,楚云梨看了看宅子:“你们这院子卖掉了吗?”
地已经卖完了,林苍山原先的那些配饰还待出手,除此外,只剩下这个宅子没动。
如果连这宅子都卖掉了,一家子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以后只能寄人篱下。
不管去哪一家借住,都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林家人在过去几年里是所有亲戚友人羡慕的对象,林母高高在上惯了,不太想低下头去求人。
见林家人不答话,楚云梨嘲讽道:“这就是你们的倾尽全力?”她站起身,“来之前,我想着你们家穷,大概还不起那么多银子,还准备给你们减一些。结果呢,你们竟然是这样的态度,那没得商量,必须要还清楚。再给你们两天时间,还不齐,大牢里蹲着去吧。”
她起身拂袖而去。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在生气。
林父这几天胸口一直都堵着,饭也吃不下,人瘦了一圈,脸上的皱纹都又添了几条。看着前儿媳妇离去的背影,他止不住咳嗽起来。
林母忙上前帮忙顺气,好半晌,林父才止住,没好气地骂道:“混账东西,我看你是要气死我。你到底给那个姓柳的女人花了多少银子?为何她能一下子拿出三千两?家里都没这么多,你……咳咳咳……”
越想越气,林父再次咳嗽起来。
林苍山无奈,解释道:“没有多少,也就是她家的那五十亩地是我买的,现银真没给,我也不知道她的银子是哪里来的。”
林母一个字都不信:“我去问。”
她说走就走。
如今家里多事之秋,已经不适合在节外生枝。林苍山怕两人打起来,因为柳如严说,母亲很不喜欢那个孩子,打起来不要紧,千万别伤着孩子,他急忙追了上去。
柳如严刚刚才到家,林家母子就到了。
两人板着脸,明显是来者不善,柳家人很紧张,都躲到了厨房,只让柳如严一个人面对。
林母不想跟这个女人说话,用眼神示意儿子开口。
林苍山从来没想到事情会急转直下,让两人落到这种地步,他很不好意思冲柳如严开口,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问:“我听说你还了三千两银子给赵海棠?”
柳如严颔首。
林母皱眉:“你到底从我儿子那里拿了多少?”
“这银子不是苍山给的。”柳如严对着林母,不愿意再委曲求全。
之前林家富贵,她想要进门,在林家长辈面前必须要低头。如今她已经断了进门的心思,只想和林家撇清关系,自然不用再客气。
林母呵呵,讥讽道:“不是从苍山那里拿的,那是从哪里来的?”
柳如严张了张口。
银子的来处不太好说。
不过,母子二人登门,明显是为了要银子,如果不说清楚,即便今日把人打发走,回头他们也还会再来。柳四公子那边绝对忍不了这种事,真闹起来,毁的还是她的名声。
看四下无人,柳如严低下头:“柳家四公子给的。不是白给,让我陪他三年。”
林苍山愕然。
他一直以为这些银子是柳如严私底下从赵海棠那里讨来的,毕竟,最近这一年多,赵海棠对她的感情越来越深,用柳如严的话说,赵海棠唯一的顾虑就有夫之妇的身份,若不然,两人早就勾搭在一起了。
愣了半晌,林苍山才回过神。
“你……你什么时候又和柳家四公子有了关系?”
“偶然认识的,他一直对我挺有兴趣。”柳如严低下头,“我不想这样的,实在是被逼的没法子了。我的那一部分已经还清,赵海棠承诺过不会再找我麻烦,林苍山,你放过我吧。我过得好,才能把孩子养好。”
最后一句,既是告诉林苍山,也是为了提醒林母。
赵家养着的那个孩子在夫妻二人分开之后,多半会改为赵姓!也就是说,林家想要传宗接代,就只能盯着她生的这个孩子。
柳如严真的是个很聪明的人,把准了林母的心思。
林母咬了咬牙:“你又不是什么绝色,与柳四公子还是同姓,他怎么可能三年就给你这么多银子?”
“因为……”柳如严有些难以启齿,却还是实话实说,“他喜欢男人,但又怕男人有病,所以就找特别英气的女子。刚好我……”
她特意学过大家公子的规矩,看着儒雅高洁,比一般男子好看,又确实是个女子。
林苍山哑口无言。
林母皱了皱眉:“那你能不能再问他要一点?赵海棠说翻脸就翻脸,只给两天时间。”
“三千两已经是极限。”柳如严摇摇头,“柳家那么多的公子,四公子能够拿出这些已经很让人意外,我不认为他会有更多银子。”
林苍山赞同这话,柳府说是首富,也只是县城富商。而赵府……在整个康国,大概都是数一数二。
想到此,他心里再一次后悔自己与柳如严纠缠,若是他老老实实做赵家女婿,也不会落到如今只差一点就沦为阶下囚的地步。
林家母子跑了一趟柳家,却是白跑一趟!
*
楚云梨闲来无事,在酒楼里待得烦,便出门转悠。
她无所事事到处乱窜,这一日走到了医馆外面,却看见有个人趴在那处,浑身都是伤。路过的人最多就是瞅一眼,即便有人上前询问,看到人昏迷不醒,跑去医馆说一声后,都会匆匆离去。
毕竟,这人一看就伤得不轻,谁要是想让大夫救治,肯定得出银子。
这世上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辛苦攒下来的真金白银拿出来救一个不相干的人。
楚云梨瞅见后,吩咐道:“把人抬去另外的医馆,再给个二十两银子。”
只要人不死,二十两银子能治好。
她只当这件事儿是一个小插曲,没有放在心上,翌日下午,却有人找上门来,说是要感谢她的救命之恩。
彼时楚云梨在大堂里用膳,不想让人过来打扰,她救人是从心,图的不是别人的感激。无意中回头一瞥,看见门口笔直站着的年轻男子……那个站姿特别熟悉,她顿时来了兴致。
“请过来吧。”
隔得远,她看不见对方眼睛,当人越走越近,二人对视,楚云梨忽然就笑了。
齐厚安看清楚是她,脸上的笑容里多了几分真切,上前一礼:“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日后姑娘但有驱策,齐某一定从命!”
楚云梨指了指对面:“用膳了么?一起吧。”
丫鬟们面面相觑。
自从姑娘来了县城,从来也没和人一起用过膳。丫鬟们悄悄对视过后,不约而同的开始打量面前的齐厚安。长得确实不错,气质也好……该不会,姑娘看上人家了吧?
挟恩图报不太好吧?
齐厚安用膳时,说了自己的处境。他双亲早逝,跟着舅舅长大,从小开始读书,已经考中了童生,不小心引得同窗妒忌,于是给他下药,将他送到了柳四公子的床上。
柳四公子爱和长相俊俏的男人玩笑,但却不愿意和男人上床,发现床上有人后,顿时勃然大怒,吩咐身边的人将齐厚安打一顿丢出门。
楚云梨听完,真觉得他倒霉。
只是想好好读书而已,碍着谁了?
落在旁人眼中,就是二人一见如故,很快就谈笑风生。
整个县城里的读书人很多,但能考中童生的不过双手之数。齐厚安不是酒楼的常客,但他文采不错,当初县试时,这间酒楼还开了堂口赌他能不能中秀才。
因此,酒楼里有一部分人是认识他的。
未婚男女同桌吃饭,还闲聊半日,又有救命之恩在先,难免就染上了几分旖旎。
关于赵家嫡女很可能在城内找到新欢的时候很快就传开了,旁人听了,不过是置之一笑,确实羡慕一下齐厚安的好运道。但这个消息落入林苍山的耳中,他顿时就难受得不行。
在夫妻俩撕破脸,他求和无果还被追债后,他就知道夫妻二人多半没有了和好的可能,赵海棠那么年轻,兴许还会再嫁。但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距离二人翻脸,也才半个月不到,赵海棠这就找到新欢了?
林苍山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乱如麻,等到反应过来,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赵海棠所住的酒楼之外。
他咬了咬牙,冲着一脸戒备的伙计道:“麻烦通禀一下,我想见赵姑娘。”
伙计摆摆手:“赵姑娘已经吩咐过,不见林家的人。请公子不要为难小人。”
林苍山进不去,站在门口看着赵海棠锁住屋子的方向,久久回不过神。他真的很想和妻子重归于好,可现在看来,只有把银子还上,赵海棠才会愿意和他说几句话。
他转身就走,又去了柳家。
柳如严已经不在,孩子托付给了双亲。
柳家人确实最看重儿子,但对女儿也不是不疼爱,看见林苍山后,即便知道得罪不起,柳母在他离开时,还是忍不住抱怨:“你就不要来找我女儿了,她都已经被你害得变成了柳四公子的人……同姓不婚,俩人搅和在一起,如果她的存在暴露给柳老爷,一定会倒大霉。看在她为你生了一个孩子的份上,你就放过她吧!”
林苍山心中一动,很快离开了村里。
他直奔城里,去了书肆,买了张帖子邀柳四公子柳其斌见面。
害怕人不肯赴约,帖子上还言明,有很重要的事情要与柳四公子商量,如果人不来,他就会直接找上柳家长辈。
字迹间一副威胁之意扑面,柳其斌拿到帖子,得知是林苍山送来的,当即就气笑了。
不过,林苍山确实抓住了他的七寸,关于柳如严之事,如果被长辈知道,柳其斌免不了被一顿责罚。对于家中兄弟众多的人家,如果不能在长辈面前留个好印象,他日分家之时,一定会吃亏。
柳其斌出门赴约,实在气不过,约在了柳如严所在的院子里。
柳如严被养在了外城一个两进小院,还是那副男装打扮,穿上一身素色衣衫,很有几分翩翩公子的风采。林苍山先到地方,看见院子内坐着的柳如严时,他面色复杂不已。
彼时柳如严正在亭子内弹琴,这也是当初林苍山找人教导的。只是他不好此道,学是学会了,平时疏于练习,弹得很不成样子。但是柳其斌喜欢啊,特意吩咐他多练。
柳如严练了半天,稍微有了点进展,没有人愿意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他心里正觉烦躁,就看见了照壁后转进来的人,当即吓一跳:“林苍山,你怎么会在这里?快走!”
林苍山无奈:“是柳公子约我来的。”
柳如严满面狐疑,随即大惊失色:“你威胁他?”
两人从认识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年,算是最了解对方的人,柳如严一猜就中。林苍山颇有些不自在:“我是实在没办法了。”
柳如严恨得咬牙切齿,她小时候在家里干了许多的粗活,稍微大点之后就去城里帮工,也吃了不少苦。后来在学堂对面的茶楼做事,机缘巧合之下与林苍山认识后,从他那里得到了银子,就不怎么吃苦了,再后来两人在城里靠着赵海棠的嫁妆银子过得风生水起……由奢入俭难,柳如严再过不了往日的穷日子,不想辛辛苦苦一个月只赚二钱银子。她被养在这个院子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又有足够的银子养活儿子,她特别满足。至少,这是她目前能够选择的最好的路。
可是,林苍山一出现,势必会影响她!
柳如严越想越生气,狠狠一巴掌甩了过去,气得大吼:“林苍山,我是挖了你家祖坟吗?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