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源认为, 自己需要和儿子好好谈一谈。
儿子把这种事情压在心里,甚至还为此报复外甥……表兄弟之间闹成这样,都说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事情越闹越大, 弄成了仇人,这可不是好事!
“大林,有没有这件事?”
李大林垂下眼眸:“爹,大玉胡说的。”
李长源一个字都不信,他起身就去找外甥了。
事实上, 李大玉并没有胡说。
这世上有不少女子都喜欢文质彬彬的男子, 齐厚安读书认真, 从不与女子油嘴滑舌,待人有礼, 不自觉间已经吸引了不少女子的目光。
这世上的大部分女子, 在心悦一个男子时,不会把自己的感情说出口。但也有那胆子比较大的, 想要为自己争取, 李大林的妻子梅花就是其中之一。
梅花不止一次私底下找到过齐厚安表明自己的心迹,齐厚安每一次都好声好气拒绝,他认为自己不配得到这种女子的垂青,再说, 他现在一心想要读书, 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
梅花再被拒绝了三次后, 答应了李家的求亲。
齐厚安认为, 这世上的女子大部分在成亲之前都会有个心上人, 但也不一定就能和心上人白头偕老。即便嫁的不是心上人,也会好好过日子。他从来就没把梅花心悦自己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更没想过这会为自己惹来麻烦。
今日齐厚安回来就是想和家里把账算清楚, 然后收拾一下自己的行李,以后再回来,多半也不会过夜。
可他刚走出屋子不久,就在路上被人拦住了。
梅花一脸哀怨:“齐大哥,看到我你就要躲,我是洪水猛兽吗?”
原来的齐厚安或许会看在大家是邻居的份上对梅花好言好语,当然,前提是梅花没为他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齐厚安面色淡淡:“表弟妹,有话快说,我还要收拾行李呢。”
梅花满脸不甘:“你真要和那个嫁过人的赵姑娘在一起?”
“这不关你的事。”齐厚安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梅花跟在他的身后,继续道:“我到底哪里比不过她?就因为没有她银子多吗?齐厚安,没想到你是势利眼,我看错你了!”
齐厚安无所谓。
梅花知道他不是那种看重钱财的人,否则早就和城里那些对他有意的富家姑娘在一起了。看着他背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她眼圈越来越红:“只要你愿意娶我,我随时可以和离!”
“都嫁人了,好好过日子吧。”齐厚安头也不回。
“可我愿意嫁给李大林,是因为他是你表弟。”
梅花大吼,“我想天天看见你,想离你更近一点……”
“疯子!”齐厚安回头看她,“李大林跟姓张的勾结起来将我送上柳公子床上,这事情你有没有参与?”
梅花一脸惊讶:“你被柳公子打得半死,就是因为这?”
看样子,她不知道。
齐厚安一直不觉得这件事情会和梅花有关系,只是看着女人这么疯,可能会做出自己得不到就要毁掉的事,才会随口一问。
李长源赶过来的时候,隔着老远,就听到了儿媳妇那番愿意和离改嫁给齐厚安的话。他顿觉头疼,之前是真没注意到这些小年轻之间的感情,否则,他就是再给儿子晚两年娶妻,也不会娶这么一位!
“再说一次,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趁早死心吧!以后你继续留在李家也好,和离改嫁也罢,都不要再和我扯上关系。”
梅花气得胸口起伏:“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愿意嫁给李大林是为了离你更近一点。你知不知道……”她情绪越来越激动,咬牙切齿道:“本来我是不打算和李大林做真正的夫妻,他强迫了我。为了你,我失了贞洁了!那个混账对我做了这种事,所有人都觉得他没错,我简直没处说理去,我会受这些委屈,都是因为你呀,你到底有没有心?”
齐厚安一脸惊讶:“你脑子有病吧?”
嫁了人不与人圆房,谁能忍?
不想圆房当初别答应嫁啊!也难怪李大林会发疯。
只是,这疯得是不是有点不是地方?
明明是梅花自己不懂事,偏要怪人家齐厚安。
别说齐厚安这么想,赶过来听到了前因后果的李长源心情也格外复杂。
“梅花,如果你不想做我们李家的媳妇,现在还来得及,稍后我就放你走。”
梅花没想到自己这番表明心迹的话会被公公听见,当即吓得脸都白了。
她如今是有夫之妇,还惦记着别的男人。若因此被夫家休了回去,以后她还怎么见人?别说她本人,就是她家里的爹娘,也会被人指指点点。
“我不是……”
这世上九成九的女子在嫁人之后,除非守寡,否则都不会改嫁。甚至有许多女子在成为寡妇之后还愿意为死去的夫君守节,动不动就闹着要和离改嫁的姑娘,没有谁家敢娶。
李长源方才那样问,纯粹是气话,他知道梅花不敢。
“既然没这种想法,现在就滚回去反省。要是再让我发现你还在纠缠厚安,就让大林休了你。”
梅花哀怨地瞅了一眼齐厚安,不情不愿地转身走了。
“厚安,我有话要对你说。”李长源也看出来了,外甥铁了心要走,留是留不住的。就儿子干的那个混账事,早晚还得找齐厚安求情。
与其以后连人都见不到,不如趁着人就在跟前先求一求!
“大林他一时想岔了,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好在你无恙,若是你真的伤重不治……我一定让他给你偿命。”李长源一脸愤然地说完,又叹了口气,“你是我姐姐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我是真心希望你好。那个赵姑娘脾气很大,你真的要娶这样一个女子吗?”
齐厚安反问:“说完了吗?”
李长源有点尴尬:“厚安,原谅大林这一次好不好?就看在……当初我主动把你接过来,没让你家的钱财被那些豺狼虎豹抢走的份上。舅舅求你了!”
拿当初的恩情来说事,如果是真正的齐厚安在此,根本就不敢拒绝。
敢开口拒绝,那就是不记恩!
齐厚安嗤笑一声:“你不觉得自己很无耻吗?李大林针对我,都要害死我了,你还让我原谅……”
“你们是血亲表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不应该闹到仇人的地步。”李长源抿了抿唇,“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你说!”
“让他受一茬我受的罪!”齐厚安说到这里,忽然撩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胳膊。
他很瘦,所以胳膊肿了穿好衣衫后也看不出来。
李长源看到那大片大片的肿胀已经变成了紫色,看着就让人触目惊心,他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重的伤,你怎么还能站着?”
“这能有多重?我背上和腰上,比这厉害多了。”齐厚安一脸冷漠,“如果不是赵姑娘刚好路过,我会死在那里。你几句话就想让我原谅,凭什么?”
李长源哑然。
“厚安,对不住,我不知道……”
齐厚安打断他:“十个手指都有长短,即便全部都是亲生的孩子也会偏心,你更看重自己的儿子很正常,但是,你看重是你的事,不要强迫别人跟你一样对他有一副慈父心肠,不要强迫别人跟你一样宽容他。”
他转身就走,进了自己的屋子后,发现桌面上已经起了一层灰。
厨娘很忙,齐厚安这些天又没回来住,可能是想着回来了再打扫也来得及。
齐厚安面色淡淡,很快将东西收好,装了半个箱子,有大半东西都是书,换洗的衣服一套都没带。
李长源看到他拿的东西少,松了口气:“少拿点是对的,以后想回就回。”
“我不会再回来了,这里始终不是我的家。舅舅,保重!”齐厚安说完之后,再不听李长源的废话,抬步就走。
他在出大门的必经之路上,碰到了吃过饭后出门消食的李大玉。
“表哥,你真的要娶那个嫁过人的赵姑娘吗?她除了有很多银子之外,我看不出还有哪点好。脾气那么差,你跟她在一起,会受委屈的。”
齐厚安不想与她多说,万一又来个梅花怎么办?
“表妹,我已经不是孩子,是大人了,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麻烦你让一让!”
李大玉眼睛一眨,落下了泪来:“表哥,你就不能好好看看我吗?我已经长大了,可以嫁人了……我心悦你啊!如果非要嫁人,我只想嫁给你,若是不能成为你的人,我宁愿一辈子青灯古佛!”
齐厚安颇为无语:“大玉,婚姻大事要讲究个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你是我表妹,跟我亲妹妹一样,我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说要是一个男人对自己的妹妹都能生出情愫,那还是人么?那是畜生。你愿意嫁给一个畜生?”
“可是你不是我的亲哥哥,我也没有对自己亲哥哥动情啊。”李大玉越说越伤心,“表哥,我不管你对我是什么感情,反正会一直等你,等不到你,我就不嫁。”
张氏早就知道女儿对便宜外甥有感情,看到人跑出去,她就悄悄跟在后面。没多久见齐厚安拿着行李出来,她本来该露面……不管心里怎么想,至少面上要做足了十分慈爱。
在听到女儿表明心迹时,她反倒不好出来了。后来见女儿越说越离谱,她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怒火。
齐厚安皱了皱眉:“你这样,会让长辈伤心。你又不是孩子,该懂事了!”
“他们要是敢逼我嫁人,我会让他们在办红事之前先办一场白事!”李大玉满脸悲愤,“反正我死也不嫁!”
齐厚安早就听到了张氏藏身的动静,他耐着性子劝了这半天,李大玉一个字都听不进去,感觉她这脑子跟梅花差不多,对齐厚安的感情特别偏执霸道。
他耐心告罄,扬声喊:“舅母,你劝劝表妹。我还有事,先走一步。”
李大玉听到这话,顿时吓一跳,都来不及追人,一眼就看到了从房子后面绕出来的母亲,她吓得往后退几步。
“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张氏气不打一处来,女儿家要矜持,瞧瞧女儿这模样,简直跟疯了似的。在女儿长大后就不怎么对孩子下很少的她此时根本压不住满腔怒火,伸手就揪住了闺女的耳朵。
“死丫头,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吗?女儿家金贵,成亲前都不拿你当一回事的人,你指望他成亲后疼你,那简直是白日做梦!齐厚安不是良缘,你趁早给我死了这条心。”
李大玉刚刚被心上人断然拒绝,又听到母亲这话,清晰地认识到自己可能真的不能嫁给心上人,越想越难过,她吼道:“你是为了一己之私!你们是不想还表哥的银子,所以才不让我嫁他。银子就那么重要吗?比你女儿的命还重要?既然如此,你生什么孩子!跟银子过一辈子好了。”
张氏忍无可忍,狠狠甩了女儿一巴掌。
“你清醒点了没有?齐厚安克父克母,谁知道他会不会克妻?万一他是那种命格,你怎么办?我是为了你好……”
李大玉挨了打,愈发恼怒,脱口吼道:“被他克死我也愿意!”
张氏感觉自己气得头顶都冒烟了,这都是什么混账话?
她不能继续跟女儿单独相处,否则,不是她把女儿弄死,就是自己被气死。
“去找你爹,让他好好跟你说。”
李大玉是真心认为双亲不让自己如愿,就是不想归还齐家的银子。她此时正在气头上,有些失了理智,往日里不敢在父亲面前说的话也秃噜了出来。
李长源不让女儿嫁给外甥,确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那笔银子。心思被说中,他顿时恼羞成怒,不光扇了女儿巴掌,还把人踹了两脚。若不是张氏拉着,他还要动手。
*
齐厚安离开后,听说李大林和李大玉兄妹俩都挨了打,他没有放在心上。在酒楼里安顿下来之后,开始看书,他准备在来年的现实上考中秀才。如此,也好去赵府提亲。
不然,只是一个童生,即便是心上人说动了长辈促成这门婚事,赵家对他也会不满意。还有,外人也会笑话赵海棠,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坐得住,有人坐不住了。
这一日中午,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张童生登了李家的门找李大林。
张童生是县城底下村里来的读书人,他家境贫寒,能够读到现在,纯粹是家里几个姐姐帮扶。
他是家中老幺,上头五个姐姐,小时候,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双亲发现他很会背书,就颇费了一番功夫将他送到镇上求学。
在镇上读书花不了多少银子,饶是如此,对张家来说也不是一笔小数。他七岁那年,张家扛不住了,又听夫子说儿子很有天分,多半能够考中秀才,他们觉得儿子是文曲星,实在想要做秀才的长辈,不舍得半路放弃,于是把家里的大女儿嫁给了镇上一个瘸子,又过两年,将二女儿过继后送给别人做妾。
之所以要先过继,是因为读书人身上不能有污点。若有一个做妾的姐姐,对儿子名声不好。后来,那几个姑娘一个接一个出嫁。
全部嫁完了,银子也花光了,张家夫妻又把在婆家受苦受难的大女儿抢了回来重新再嫁……张童生迫切地需要银子。因为,那些姐姐多嫁几次,他的名声同样会被毁。
李大林给了二十两银子,他就接下了这件事。
如今张童生挨了打,他认为自己是帮李大林做事才受了罪,这伤应该让李大林帮忙治!
李大林关在家里反省,任何要找他的人,都要经过李长源的应允。
值得一提的是,原先齐厚安因为和张童生花销差不多,两人自然而然比其他人要亲近,因此,齐厚安有把人带回来过。
张童生因为家里穷,从小就知道要抓住自己能够抓住的一切东西往上爬。得知李夫人娘家姓张,他就认了她做姑姑。
张氏不好回绝,便默认了。
反正只是嘴上喊一喊,再说,这个年轻人在和齐厚安差不多的年纪考中童生,以后至少也是秀才,跟这样的人攀亲,自家又不吃亏。
“姑父,表弟呢?”
张童生盯着满脸伤,一副非要见到人不可的架势。
李长源知道儿子做了什么,猜到是请张童生动的手。他很后悔自己没有事前察觉到儿子的所作所为出手阻止事情发生,当然不会再让这狼狈为奸的二人见面。
张童生不管是为了什么动手,都证明他是个狡诈之人,跟这样的人来往,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反咬一口。
“他最近出了点事,不方便见客,你有什么事吗?”
见不到人,就拿不到银子!张童生是个聪明人,眼神一转,立刻就有了主意。
“我在街上被人无缘无故打了一顿,但手头拮据,没有银子治伤,想问表弟借点银子。既然他不方便……姑父能帮帮我吗?我只要二两银子就行。”
对于李家人来说,二两银子不算多。张童生觉得自己很有可能借得到才开的口。等将脸上的伤治好了,回头看到了□□,让他想法子把这窟窿堵上也是一样的。
但他不知道李长源已经知晓了内情,且是故意不想让儿子和他见面。
“这个……不巧得很,最近我刚进了一批货物,由于货物的量大,我把家里所有的积蓄搭进去都不够,还问别人借了一点……二两银子不多,但我们家现在还欠着债,实在手头紧张。你去问同窗借点吧。”
张童生:“……”
之前拿到了二十两银子还没有花完,只是他舍不得动用而已。
人家实在不给,他又不好强求。说到底,他是个读书人,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只有街上的无赖混混才会耍无赖!
看着张童生离去,李长源很怀疑他那脸上的伤势让赵海棠请人打的。如果真是……儿子可能也会被人找茬!
李长源转身去找了儿子,说了张童生受伤的事,又把人警告了一番。
“我让你在家里反省,是救你。要是没把你关着,说不定你也被人打了。”
李大林心中不满,吭哧吭哧半晌道:“这天底下是讲王法的,打人犯法!”
李长源怒火噌就起来了:“你把自己的亲表哥送到其他男人床上不犯法?少扯这些乱七八糟的,这世上有许多你没见过的肮脏手段,知不知道官商勾结这个词?你就算被人打死,那也是白死!”
他故意吓唬儿子,心里并不认为赵海棠会真的要人性命,如果赵海棠真是那心狠手辣之人,林苍山一家子也不会还能在外头蹦跶。
*
张童生挨打之后,也想过凶手到底是谁,他一个就怀疑赵海棠了。
但是,他往日里得罪的人不止赵海棠,他为了让自己继续读书,平时会想方设法赚银子。为了银子,他有点不择手段。
之前和他一个镇上来的书生因为字写得好,从书肆接了抄书的活儿,他想办法贿赂伙计,把活儿给抢了过来。
书生一开始不知道是他干的,后来知道了真相,还和他大吵一架,险些动手打他,好在当时在学堂中,有许多人拉架,两人才没有打起来。
事实上,也真的不是楚云梨动的手。
齐厚安身上的伤对他行动无影响,他自己的仇,留给他自己报最好。
楚云梨闲得有点无聊,一天五六次的让秋儿去林家催债。
林家万分不愿意卖掉宅子,但是秋儿催得厉害,张口闭口就说要告状。现在还只是银子的事儿,如果闹到公堂上,儿子沦为阶下囚,会前程尽毁。
即便被赵海棠步步紧逼,他们也还想要翻身。家里唯一翻身的机会就是儿子科举入仕,只要能保住儿子科举的资格,他们愿意付出所有。
宅子卖了,林苍山身上的那些配饰,甚至连衣物都全部都卖掉,然后跑去追那些以前就没想要讨回来的债,完了还去亲戚友人家里借,费尽千辛万苦,总算是又凑足了八百两银子。
一家人也看出来了,赵海棠对他们简直是恨之入骨,不可能再原谅。
既然都不肯原谅,那就没必要再把脸凑上去让人打。于是,这一次上门还债的人是林夫人,她实在舍不得让儿子再被这个女人折辱。
楚云梨听说林夫人求见,倒也不为难她,立刻就把人请了进来。
林夫人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微,双手将银票奉上:“赵姑娘,这里是八百两,剩下的我还会想办法凑。我们家不会赖账,只是需要一些时间筹银子,希望赵姑娘能看在咱们曾经是一家人的份上宽限几日……”
楚云梨不耐烦:“你再提曾经的情分,别怪我翻脸。”
林夫人吓一跳,急忙改口:“请赵姑娘看着我们一家人尽心尽力筹钱的份上宽限几日。”
“这还差不多。”楚云梨冷哼一声,将手里的银票递给春儿,“这几天换季,天气越来越凉,你拿着这些银子去城里的绸缎庄,让他们送一些年轻男子穿的料子过来,稍后给齐公子做几身新衣,记得做两件料子好的披风,若是银子不够,去我的私库取。”
春儿笑着应下,然后退了出去。
林夫人被打击得整个人都恍恍惚惚,那么多的银子,一家人想尽办法变卖家财,连宅子都搭进去了才凑到的银子,居然还不够给赵海棠新欢做一季衣裳?
见林夫人不走,楚云梨出声赶人:“林夫人在想什么?如果没有其他的事……”
林夫人回过神来,面色有点尴尬,勉强笑道:“赵姑娘对齐公子真好,齐公子有福气!”
说完这话后,她发现主位上的女子面色有些微妙,于是开始回想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就听女子淡淡道:“以前我对林苍山也是这么好,甚至还更好,因为那时候我还要把他的家人,也就是你们也考虑进去。自从我和他定亲起,你们的衣食住行我是方方面面都有照顾到。”
这是事实。
林夫人说不出反驳的话,与此同时,心里也更加后悔。
如果她早一点发现儿子跟那个姓柳的女人还在来往,勒令二人断绝了关系……现在她还无所事事的住在自家宅子里,每日烦恼的事情就是下一顿吃什么,每天早上起来穿什么。
走出酒楼,林夫人再也忍不住,啐了一口:“贱人柳如严,害人不浅!”
*
柳如严这两天日子不太好过,她在城里没有落脚处,只能灰溜溜回娘家。关键是柳其斌那边不敢再和她来往,也没有让人给她银子。
回到家里的柳如严手头一个铜板都没有,倒不是她不知道给自己留后路。而是她太知道自己双亲的德行,如果手头有银子,早晚都会被这二人榨干。因此,她在回家之前,就将自己身上的几两银子全部给孩子买了衣衫和被褥。
没有了银子,不管双亲怎么榨,她反正是拿不出。
而柳家夫妻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就怕儿子不高兴后不给二人养老。
“二妹,你也想想法子,别整天待在家里。要不然你进城去做事?一个月拿点月钱回来,你大哥的脸色也能好看一点。不是娘要逼你,娘这边也为难得很,你大嫂不喜欢家里吵闹,这多一个孩子肯定会吵很多,你多拿点钱,她脸色好看,我们也好做啊。”
柳如严苦笑:“娘,我也想在城里干活。但是姓赵的不会允许,柳府那边,说不定会教训我。”
周氏不喜欢小姑子在家里住,这小姑子在有了银子之后就从来不会帮家里干活,最近没银子,还是看书弹琴。
明明就是出生农家,一个村姑而已,偏偏要装作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她真的很看不惯。她做饭伺候一家老小,饭菜上桌,正准备叫婆婆吃饭,就听到了母女俩在说话。
婆婆的提议,她觉得很靠谱。之前这孩子留在家里一个月要十两银子,其实孩子花不了这么多,她是想从小姑子手头榨点出来……这银子也不是花在了自己身上,都是给孩子攒着的,反正她是问心无愧。
再说,小姑子平时和那些富家公子来往,手头的银子大去大来,根本就不差这点。
如今小姑子不能和富家公子亲近,只能靠自己赚钱。那一个月赚多少算多少,周氏也不可能真的把无家可归的母子二人赶出去不是?
到底得了那么多的好处,她也不能翻脸不认人啊。但是,听到小姑子的话后,周氏忍不住了,也顾不得暴露自己在偷听,她一步踏进门,质问道:“你的意思是柳家人会为难你?那你在家住着,岂不是把这灾也带了回来?”
她看向婆婆,哭着道:“娘,大家都是人生父母养的,双亲不在那就是兄弟姐妹最亲近。我不是那绝情之人,妹妹最近在家里什么也不干,我也从来没有撵她出去过,孩子放在家里这些年,我是真的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一般。但是我们家上有老下有小,实在经不起折腾。这个关键时候,不能让妹妹留在家里。”
柳如严苦笑:“嫂嫂,我回家这么多天都没出事,应该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人家看不上我这种小人物,都想不起来要为难我。”
“万一呢?”周氏不肯放过,“你跟那个男人一场,得了三千两银子。这些银子里,你有几个子儿花在家人身上的?都是你自己在外挥霍光了,好处我们没沾上,这一出事,我们又逃不掉……二妹,我可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大哥对你仁至义尽,你不能这么害我们啊。”
她这么一说,柳家老两口也开始着急害怕。还是那话,他们不是不疼女儿,但到底敌不过儿子。绝对不会能让女儿影响了家里的安宁日子。柳母想了想:“二妹,你先出去避避风头,要不你去隔壁县城或者去远一点的府城,过两年再回来!”
“走不了。”柳如严苦笑,“我拿了柳四公子那么多的银子,他只是被勒令和我断绝来往,又不是死了。他为我付出了那么多,不会轻易放过我的。我要是走了,你们才真的要倒大霉。”
柳母傻了眼。
“那现在怎么办?”
柳如严也想问这话。
周氏气冲冲道:“那我带着孩子回娘家,孩子是无辜的,可不能让他们受了牵连。反正,这个家里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她很快就收拾好了几个大包袱,真就不顾家里人的挽留,带着孩子说走就走。
柳母看到孙子走了,只觉得心都空了,再回头看向女儿时,只剩下了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少花一点,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还学规矩……那规矩能当饭吃吗?当初你手头宽裕的时候,多拿点银子回来,你嫂嫂也不会这样嫌弃你。”
柳如严也后悔了。
手上有银子的时候,她想的只是让家里的双亲好好带孩子不要闹,也是真心觉得双亲偏心,要那么多酬劳,分明是从她这里榨银子出来贴补哥哥,所以,她是能少给就少给。
要是多给点儿,自己现在也不至于一个子儿都没有,想逃都没有盘缠上路。
*
楚云梨闲来无事,最近喜欢上了一家茶楼里的点心,便三天两头过去吃。
这一日正在吃着点心,就听到有人找春儿,说是要见自己。听声音,是个陌生的年轻男子。
“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家主子,若是你家主子不听,让人蒙骗了去,以后肯定要后悔。”
他一脸严肃,春儿也不敢做主把人家赶走,于是进来禀告。
楚云梨来了兴致,想着是不是有人又要告林苍山的状:“请进来吧。”
进来的人额头上和眼角都有小片青紫,看着是个书生,不过,此人家里应该不太富裕,一身长袍都有些旧了,洗得泛白。此人长相只能算是端正,但肌肤白皙,看着不丑。
“见过赵姑娘。”张童生一礼,“我是齐厚安的同窗,当初我和他感情挺好,在学堂里同睡一间房,他去过我家,我也去过他家……”
听到这里,楚云梨即便不认识他,也知道了他的身份。
“你是张童生?”
张童生有些意外,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赵海棠和他从未见过面,知道他这个人,肯定是从齐厚安那里听说。
他当初下药之事做得并不隐秘,做的时候想着齐厚安变成了柳其斌的人……身为男人却委身在男人身下,这也算是个把柄。只要事成,齐厚安就不敢对他如何。
而当时张童生就没想过这件事情会不成!
他提着一颗心,试探着问:“赵姑娘听说过我?”
“是呢。”楚云梨满脸讥讽,“张童生也算是年轻有为,就是苦了你那几个姐姐。也不知道她们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错事,欠了你多少,这辈子居然做了你这种人的姐姐。”
张童生面色微变。
关于几位姐姐的事,他从来不在学堂中提及,这也算是他心底最深的秘密。
“赵姑娘这话,我不明白。”
楚云梨似笑非笑:“不愧是年纪轻轻就考中童生的人,装傻的本事一流。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
张童生心里像是揣了一万只兔子,很是不安,脑中也一片空白。
赵海棠知道了这些,他原先的打算就不成了。本来他是想说几句齐厚安的坏话,然后自荐枕席的。
齐厚安都可以,他凭什么不行?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