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走到床榻边,从床上那一堆衣裳里翻出一件长袖舞衣。当着宝珠的面解开腰带,利落地褪去身上绣着葡萄纹的舞衣,换上了这件。而后拿起一顶缀有金铃的胡帽戴上,又弯腰拴上一条金铃脚链。动作轻车熟路,仿佛这间屋子就是他自己的一般。
宝珠留意到他的身高似乎比上次见时高了一截,嗓音也更为高亢,心下不禁有些迷惑。不仅如此,他耳垂打了洞,塞着两枚腰鼓形的宝蓝色琉璃耳珰。
“我是你的室友,米摩延。”
少年一边更衣,一边漫不经心地自我介绍着。换好衣裳后,他走到小几前跪下,伸手摸了摸盛水的锡壶,眼中闪烁着明显的渴望,可纠结了片刻,终究是一口不敢喝。只从口脂盒子里面挖了些油脂,涂在自己略显干燥的嘴唇上。
待更衣补妆完毕,他便从屋里出去了,与几名盛装舞姬一起消失在走廊深处。
宝珠满腹疑团,不知所措,抱着膝盖又呜呜哭了一会儿。突然想起赵氏说过“主人临幸之前,等候召唤。”以及少年那句“主人尤其喜欢这样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话语,肠胃之中立刻涌起一阵令人作呕的惊悸感。
被人劫持到此处,周围都是服侍主子的奴婢舞姬,她隐隐约约猜测到即将面临的遭遇,更觉得不寒而栗。
不能哭,决不能掉泪,不能叫他们得逞。宝珠咬紧牙关做了个决定,捂着脸极力忍耐,将源源不绝的酸楚泪意使劲往嗓子里咽。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将泪收住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人声也随之低落下去,远方依稀传来热闹的丝竹乐舞之声。又过了许久,伶人们带着满身疲倦,陆续回到霓裳院。
门外金铃声动,自称米摩延的少年也回来了。他汗透罗衣,进门不等卸妆更衣,便迫不及待地捧起锡壶,咕咚咕咚猛灌了一气水,看起来是渴极了。
等他喝足了水,摘下胡帽金铃,松开发髻,脱了锦靴,疲惫不堪地往榻上一倒。
宝珠见状,心惊胆战,心道难道真要跟一个陌生男子共住一室?她思忖片刻,开口问:“你跟米法兰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个名字,少年立刻翻身坐了起来,急切地问:“你认识法兰?”
宝珠说:“我曾看过姚家班的表演,虽没跟他说过话,但你们两个长得这般相像,难道是兄弟?”
米摩延愣了一会儿,喃喃道:“是啊,那是知名的乐舞班子。”过了一会儿,他满心酸楚地说:“我们俩是双胞胎。”
宝珠顿时回想起与姚家班等人接触的细节,又想到姚绛真自称“升仙家”,心中的疑惑已经有了答案。
“你也曾是观音奴。”她说道。
米摩延低着头,沉默许久,方才承认:“我是三年前那届的。”
宝珠惊讶地问:“所有观音奴都在巡城后被掳到这里,关在这里吗?”
米摩延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