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潘有节道:“承钧的确是个人才,只是可惜天妒英才,他病倒之后,我也时常叹息。”
“究竟是叹息,还是庆幸,天晓得!”周贻瑾道:“周某人只知道,如果去年昊官没有临危翻盘,那么此局的结果,便是吴家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蔡谢吴与吴叶蔡两个三角同盟,同时拆崩。
“到那时节,叶家只能倒向潘家,兴成行再次成为同和行的附属。而‘群兽分食’之局的真相一旦被众人知晓,其他保商看到吴家的下场之后,也会兔死狐悲,对蔡士文产生恐惧、厌恶与忌惮。以潘家一家,本来已经能抗衡蔡谢,若再得叶家为扈从,继而挑起十三行其它家族对蔡、谢的不满,那么再与蔡士文对阵时,你便有了绝对的胜算。”
说到这里,周贻瑾道:“所以如果事情演变成那样,最后得利最大的人是谁呢?不是蔡家,不是谢家,不是卢家,只能是潘家,是同和行,是你潘启官!而这个,就是我刚才要说的第二个巧合。”
这一回,潘有节没有说话,只是这一次的不言语,却与方才的不言语似有微妙区别。
“然而可惜啊,”周贻瑾道:“昊官坏了你的大事!你刚才说,回头去看蔡士文的势力不过土鸡瓦狗。但为了让这‘土鸡瓦狗’崩塌,启官你应该还是花了不少心思吧。不但如此,到了最后,真正击垮这‘土鸡瓦狗’的还不是你启官,而是昊官。秋交之夜昊官的那一记反击,把整个十三行都给震慑住了。你的所有图谋,非但没能如愿,反而都成了昊官扬名立万的踏板!”
潘有节修养极佳,本来已经到了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但听到这里,呼吸竟忽然有些不自然起来,似乎带着难以压下的恼意,又似带着无法抑制的不忿与不甘。
周贻瑾看到了潘有节的这个反应与变化,却还继续刺激他:“虽然,到最后你还是成了总商,但这个总商之位,却来得有些委屈,因为你不得不放下身段去跟昊官妥协,连花了无数心血的戏班都让了出来,才取得了吴叶联盟的支持——即使如此,保商投票会议上,你也仅仅赢了一票。那一仗在旁人看来你是赢了,但你自己却很清楚,你的总商之位虚得很,蔡士文倒下之后,保商会议上已是潘、卢、吴三家鼎立的局面。而三家之中,势头最猛的,也不再是潘家,还是吴家了。”
唰的一声,潘有节手中的折扇猛地合起,周贻瑾就知道,自己的话终于触到了这位巨贾骄傲不容冒犯的那根弦。
两人静静地相对,默然良久,周贻瑾才开口:“去年的赈灾事件也罢,今年的红货事件也罢,看起来似乎是朝堂权谋的延伸,是广州商场被北京政局给波及了,而实际上,这背后却是两起暗流涌动的商战,而能够于谈笑之间利用朝堂纷争,今年甚至利用到了皇权倾轧,这样的商战大手笔,也算天下罕见了。”
潘有节抬起了头,冷然道:“周师爷不愧是喜欢听戏唱戏的,编起故事来有头有尾,明明是没影子的事情,也被你说的好像真的。”
周贻瑾道:“如果事情有疑,而某人得利,那么这件事情如果听起来像是真的,那么…它就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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