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有节哈哈大笑,笑声远远传了出去,可就在笑声到达最高峰的时候,他忽然收口,令得笑声戛然而止:“周师爷,我其实不明白,你今天巴巴地跑来,给我说了这样一场大戏,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我回头找人写成戏本,交给戏班传唱么?”
周贻瑾道:“戏被揭穿,启官却依然稳得如坐diàoyutái,想必是算定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即使我和昊官看破了一切,也已经无力回天了。只可惜,你还是小看了两个人。”
潘有节道:“哪两个人?”
“第一个,就是和珅和中堂。”周贻瑾道:“一个人的眼界,和他所处的位置是有关系的,站得多高,就能看得多远。启官你站得比十三行其它保商都高,所以你也就看得比别人都更远,蔡士文看不到的事情,你能看到,蔡士文想不到的事情,你也能想到——这很正常。然而…”
他顿了顿,冷笑了起来:“启官,你毕竟只是区区一介保商,你站得再高,能有中堂宰执高吗?你看得再远,能有军机大臣远吗?位势不如人的情况下,你怎么就敢斗胆去利用一个站得比你高、看得比你远的天下权臣!这一点,就是你不如昊官的第一个地方了,至少昊官他比你懂得谦卑,无论谋算什么,都不敢小看天下人,尤其是不敢小看那些位势比自己更高的人。”
潘有节冷冷道:“你什么意思?”
周贻瑾道:“这‘红货’之局,我料定你所知还是差了一层,如果你连最后一层都晓得,那么给你十个胆子,这件事情你也不敢碰!”
潘有节虽然没有接口,但神色却第一次严肃了起来。
虽然一眼就看到周围没人,但周贻瑾还是走得近了,低声道:“蔡士文不读书,不知道‘随安室之印’意味着什么。但按我猜测,启官你却早就心里有数。算起来,你比蔡士文多知道了一层。”
潘有节不接口,半句都不接——这等涉及皇宫大内的秘闻,多听一句都可能惹祸,遑论接口。
周贻瑾压低着声音继续说:“所以你一开始就猜到,这件事情捅出来也倒不了和,那些企图倒和的人,最后只会因此惹来一身骚。所以你就故意要引昊官往这条黑路上走,比如通过不知道什么手段,让蔡士群以为得计地去劝吴家大少奶,再让吴家大少奶去劝昊官。然而,最后的那一层,你还是不晓得。”
他越靠越近,最后直接到了潘有节的耳边说:“其实整件事情,和珅打一开始就知道。”
周贻瑾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不说了。
这句话在潘有节的脑子里过了一遍,跟着,他就像脑子里响起了一个惊雷,一张脸再也绷不住,怒视周贻瑾:“你…你…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
带着得意的微笑,第一次从潘有节那里,转移到了周贻瑾这边:“启官不愧是启官,这么快就都想明白了。”
潘有节当然想明白了——他把北京城、内务府、乃至皇宫大内的情报浸淫得那么深,怎么会听不懂这话意味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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