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钱是有很多,却于风雅二字,全然不谐。盐商买字画,真假好坏分辨不出来,只要有名人题跋的就认为是好的;买古董更加的好笑,凡是价钱贵,而古董上有残缺的,就认为是真品。也不知道给那些门下的清客们骗去了多少银子。好在是这些人有钱,也不大在乎。”
刘炳章扬声大笑:“果然好笑!”
“不过嘛,说到文物古董,这些人略识之无,说到盖园子,这些人确是讲究得很。”周委员接上了话头,继续说道:“这些人盖园子,围墙基脚用石块垒成,拿江米熬成稠浆粘合,这是仿效明太祖建南京城的做法,据说可以保持千年不坏呢。”他又说:“扬州城中最有名一座园子叫容园,只是用来待客的厅堂,就有三十八座之多,其规模也就可以想见了。”
“修一座园子就是花费再多,总是可以看得见的,倒是那养护的费用,才真正是个无底深渊。”
“怎么呢?”
“刘先生您想啊?这样大的园子,只是日常用度,即令每一项都是细微之处,积累起来,也成巨数。相传有一个人,为人举荐到盐商家中任职,总管一问,这个人没有读过书,也没有什么本事,便安排他做了个司烛的差事。在这个人想来,照管烛火,该当是个很清闲的事体。殊不知全错!”
“第二天上工之后听说午后主人要宴客,司烛要遍点烛火,从太阳未落山开始,到天黑还没有点齐。这还不算,烛火不能熄灭,一支儿臂粗的蜡烛快要点完,就要换一支新的上去,一昼夜要点四支,一个园子里的烛台上百支,照这样算法,又该是有多少花费?”
“那,可有斗富之举?”
“当然有了。不过不是像石崇那般,砸碎你一株一尺高的珊瑚树,然后拿一株更大更高的赔给你那样,而是更多了花样。更加的文文气气,争奇斗巧。例如:有的人喜欢人物漂亮,从司阍到灶下婢,都要那清清秀秀,年轻好看的;有的偏偏要选用老丑。有的好大,便是一把溺壶都要三尺高,有人好新,无一日不制衣履,也有人好旧,新做成的夹单衣物,一定要找那好干净的,穿得半新的时候才上身。总之是花样百出,不一而足。”
“总之啊,这些人太多钱了,又好新奇,家中总是养着一群清客,旁的不管,只是专门给他们动脑筋,挖空心思的替他们花钱。”周委员听同伴说得差不多了,撩起车帘向外面看看,雨已经停了,而几个人的目的地也离此不远,接过同伴的话题,说道:“哦,前面就是朵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