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评价,接下去说道:“……溃败不怕,我们大不了也就是战死殉国,可燕山怎么办?燕山中路从留镇到燕州,卫军还不到一个旅,边军不及三千人,征召各地的乡勇壮丁守城也需要时日,一旦我军失利,只是一场前年秋冬的糜烂局面。”
这话还是不够坦诚。前年赵军大败于莫干是不假,可大军至少有一半的人马最后是退回了燕山,这四万多人便是后来所谓“燕山大捷”中的主力,而眼下全燕山所有卫军边军加在一起还不到四万,二者岂能并谈?今日只要商成在鹿河一败,顷刻之间整个燕山就会遭到一场天塌地陷的浩大劫难,纵然端州还有李慎的一万多两万的兵马,也是独木难以支撑。到时燕西空虚,燕中沦陷,东庐谷王又从如其北郑攻燕东,李慎要想再来一场“燕山大捷”那纯粹就是痴人说梦!他能不能保全端州都在摸棱两可之间……郭表默了很长时间,忖量了再忖量,终究还是没有把怀里的锦囊掏出来。他给商成出主意说:“这样,你带一半的骑军,护着步卒粮草民先走。我带一半的骑军,凭借鹿河和黑水河和他们周旋。”他看商成沉吟不语,生怕他担忧自己的安危不肯就走,就开玩笑说,“怎么,信不过我?怕我断后护不住你们?”
“信不过你?”商成把心头蓦然涌起的那股感激心情先强自按捺下去,也笑起来,说,“你扯卵淡吧!你来断后也成,问题是——”说到这里他故意停下来,直到郭表一连声追问到底有什么问题,他才说道,“——谁告诉你我现在要撤退了?”
郭表和王义都是大吃一惊。他们简直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就是很熟悉和了解商成的文沐,乍一听说他不下令撤退,也有过短暂的愣怔。
“子达,”郭表神情严肃地说道,“记得去年你进京述职时,曾经和我说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天我也要用这句话来规劝你。眼下的敌我局势,已经不是咱们退不退兵的问题,而是咱们能不能退回去、能退回去多少的问题。当前敌人三面合围,除了退兵一条路,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王义和文沐一齐点头。郭表的话说得半点不错,眼前的局势确实凶险万分。西边的阿勒古五部说话就到,北边莫干的敌人已经同鹿河的敌人合兵一处,东边的敌人溃而不散,也是蠢蠢欲动;北东西三面都是敌人,隐隐有合围赵军的态势。如此险恶的环境,稍有迟疑大军就是万劫不复的下场,商成(商瞎子)竟然还不做撤退的打算?
“我也没说不退兵。”商成脸上挤出一抹笑容,内心里却是无比地苦涩。从去年仲秋开始,整整的八个月,他几乎一直都在为这次的出兵忙碌,不停地完善计划,不停地和朝廷以及渤海定晋两个卫镇协调,可忙来忙去,最后他得到一个什么结果?至今李慎还驻扎在北郑,说好的渤海和定晋佯攻牵制也没看到一星半点的影子,只有他带着的这一万多兵士在鹿河边驻扎,说好听点叫孤军深入,说难听点就是深入的孤军,这种情况下不退兵,他还能干什么?再说,留镇囤积的补给也只能勉强支撑大军在草原上行军作战两个月,眼下时间已经过去一半,想不考虑退兵的事都不可能。
退兵是必然要退的,可关键是怎么退。现在这种情势下撤退,稍不留意就会变成溃败。不管是对他个人来说,还是对他肩负的责任来说,他都无法接受一场溃败,所以他一定要尽最大的努力去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因此,在真正的退兵之前,他首先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化解敌人三面合围的不利态势。
要打破这种局面很简单,击败或者消灭一路敌人就可以达成目的。
可是,应该挑哪一路敌人动手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