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恨她的父亲。她觉得,她遭遇到的一切不幸都是她的命。她相信自己生来就是为了承受这些苦难的;她现在还活在世上,就是为了承受更多的苦。她想,上天一定在拿眼睛看着她,假如她把所有的灾难都揽到自己身上的话,那么老天爷怜悯她的孝心,绝不会再降下厄运到她的父亲和弟弟身上,他们也就不会再遭遇不幸了……在最初的一两年里,就是因为心里存着这个天真的想法,才让她有了活下去的理由和勇气。但她又畏惧人们的流言蜚语,害怕别人在背后指指戳戳,所以在霍家堡的那两年,她几乎从来没走出过那座大宅院。即便是现在,她也极少在外面抛头露面,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她姓杨,是商成的妹妹,是商家的大小姐,却很少有人知道她长什么模样……到燕州的一年,她的心情比过去开朗了许多。因为她身边又有了一个极好的亲人,十七叔家的大丫。这并不是说月儿和二丫就不是她的亲人了。不,月儿和二丫,还有十七叔和十七婶,还有招弟和四丫,还有他……他们都是她的亲人!但是,因为大丫和她一样,也经历过一场不堪回首的苦难,所以她们俩能互相体谅和相互理解,有很多话都能说到一处。另外,和她照应着商家大大小小事一样,大丫也在帮着她娘料理家务,很多时候,两个人都能商商量量地把两家的事合到一起办。
昨天傍晚,她在收拾他的书房的时候,无意中看见了一份文书。她平时从来都不看他的公文,可昨天不知道是怎么了,偏偏就瞄了一眼。这一望,她就看见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名字——杨衡,她父亲的名讳……她的心头砰砰乱跳,就象做贼一样把那份文书的前后文字都看了一遍。看完她才知道,她爹如今也在燕山。她当时激动得心跳都要停止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天啊,爹来燕山了,爹在燕州了!爹来了!
她立刻做出了一个决定:不管怎么样,她都必须见爹一面,哪怕只是磕个头不说话都行!无论如何,她都必须见他老人家一面!
她连书房都没顾上收拾,就急急忙忙地找人打听她爹的落脚地方。
她首先找到了当值的护卫头领苏扎,可话都没和苏扎说就转身走了,留下苏扎一个人在那里迷瞪了老半天。她觉得,这种事知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其中的牵涉太多了。她父亲在仕途上的磋跌让她对这种事情有种莫名的敏感与害怕!所以她马上就叫了个人去请包坎。是的,除了他,除了仲山大哥,在这种事情上她能信得过的人就只有石头哥和包坎大哥了!而且她还留了个心眼,不仅不让包坎把事情告诉他,还再三嘱咐包坎,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这还需要她来嘱咐?包坎比她更能明白其中的厉害。她爹杨衡是东元七年的榜眼,现在却是个九品芝麻官,不用问,不是犯过大错就是和什么大案子沾边。再联想到差不多遭际又同是东元七年进士的冉涛,包坎就是再糊涂也有所警惕——杨衡多半在什么刘伶台案里。杨衡有这一层身份,包坎原本是不想帮忙的,可一来赖不住盼儿的苦苦哀求,二来也是不忍心看她抹眼泪,第三个心思就比较复杂,他一时也理不清楚……最后还是答应下来。
燕山提督府卫尉要在燕州城里查个什么人的落脚地方,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就算杨衡的身份敏感,包坎也不想招惹是非,随便扯个理由派了几个心腹人在城里城外的驿馆旅店一问,半个时辰不到便找到了杨衡。
知道了杨衡的落脚处,盼儿却鼓不起勇气来了。她怕爹不想见她,更怕爹不认她这个女儿。磨磨捱捱一直拖到今天天光大亮,在陪了她一宿的大丫的反复劝说下,才终于把心一横,换上一身士子装扮悄悄地溜出门……现在,她坐在厢房的炕沿边,还在不停地抹眼泪。
杨衡也是两只眼睛通红,低着头,两只手死死地揪着纱衫,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