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番道,“殿下请讲,臣尽力为之。然而臣孤陋,未必能为殿下解惑。”
李沅并未紧逼,反而整肃了仪态,已不再是嬉皮笑脸的纨绔模样。
虚心却又不失尊严的向人求教的姿态,看上去竟很有些先帝当年的风范。
“在延英殿中,听到父亲和几位宰相讨论消兵一事,夫子说‘当谨慎’——此事是否有什么隐忧?”
他这一问,着实出乎柳世番的预料。
“谨慎”二字能有什么深意?自然是察觉出题中隐患,才会提醒人“谨慎”。
可天子同萧、段几位宰相,俱都没将这提醒搁在心上,可见他们并不觉得这策略有何不妥。
而这少年在殿后旁听,却偏偏察觉到了“谨慎”二字别有深意——若非他性格比旁人周密谨慎,便是已推演过后果,意识到了个中隐患。
不论是为何,都孺子可教。
柳世番没急着回答,反问道,“殿下觉着呢?”
李沅道,“就我看来,几位宰相的谋划十分稳妥——养兵是为靖乱,如今海内太平,自然就该消兵了。可也不能骤然裁撤,故而每年每百人中只裁去八人,以逐年削减。唯有一点我想不明白——既是裁撤,便令之卸甲归田罢了,为何要‘每百人中,限八人死逃’?莫非今年这一百年人里,逃兵、战死数不足八人的,还要逼他们叛逃、战死,以凑足人数不成?”
柳世番的心防不由就松懈下来。
就他所知,这位景王是个典型的五陵少年。他的日常搁到史书里就十个字“性任侠,斗鸡走马,乱齐民”。这一类富贵而“任侠”的少年自幼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疾苦,更不懂人命是怎么回事。为凑足人头而驱逐、逼杀个把小民,在他们眼中往往只是个数数的游戏。
谁知景王竟先留意到,这八人会不会“被”死逃。
柳世番不由就想,他对这少年或许有不小的误解。
“殿下有所不知,”他耐心的解释道,“天下统兵的将领,少有不虚报军籍冒领粮饷者。从朝中报领十万人的兵饷,实际兵数最多六七万。连年征战后,战死、逃跑而未消去军籍的又有十之二三。若据实核算,如今仰仗朝廷供养的八十三万兵众,实数怕还不足四十万。说‘限八人死逃’,不过是逼军镇将领去虚就实,少吃几分空饷罢了。并非是要侵夺寻常军兵的生计。”
景王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