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一切恐便太晚,我必须尽快动身,所以,容我无法将许多事情一一交代,但有几件事还是要说与你知。这一封信,我想你必会交给教主过目,但不必交得太早,等我的死讯传到,再交给他不迟。朱雀一事本出我之鼓动,一命还过一命,青龙谷也不必为此不平。教主与我说,他不曾想过以任何人作为筹码来交换一次偷生——他或许也以为我要为了青龙谷将刺刺推至身前。我虽恨他至今未能懂我,却亦欣于如此他必不会在我死后薄待你们半分。为他这句话,我这十数年,便也不算错付。
刺刺那面,我已给她留好了信,便放在我们屋中,不必特意说与她知,待到我的消息传回谷中,孩子们自然会来房中收拾我的遗物。我将此前发生诸事写在信中,囿于一分私心,不曾将真相全部告知,却也能自圆其说,既是绝笔,想必她不会怀疑,从此也不必多提。她与君黎之事,我本不反对,但因了朱雀这层宿怨,我始终觉得时候未到。而今我这一去,想来他们二人再无可能,或也是天意——如果刺刺不肯将他忘了,盼你将来能多陪陪她;若有一天她肯想得开,你便容她随心所欲就好。
笑梦,我三十五岁方遇见你,原不敢想白头偕老,终是要你先送我。如今只当这一天来得突然,以此草书为别不免匆匆,但未始不好过衰老迟慢、病榻无力。一衡直率,一飞聪敏,自此都要赖你独自抚养。你若另觅良人,亦不算负我。
疾泉丙戌年腊月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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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孤还没有读完就已将信捏得几乎焦黑。“为什么不早交给我?”他的唇少见地发颤,“他还知道我青龙教之存亡不需要以任何人为筹码来交换,难道他不知道这‘任何人’里,包括他自己吗!”
顾笑梦的面色却很平静。“他在哪?”
拓跋孤的身躯显然顿了一顿,一时没有回答。
“我知道他回来了。”顾笑梦轻声道,“让我见见他。”
即便是拓跋孤这样的人,也很难在顾笑梦面前否认事实。单疾泉的确回来了——在顾笑梦来到这厅间的一刻钟前,拓跋孤已经见过了他。他见过很多尸体。单疾泉的死状在其中绝对算不上狰狞可怖。可他还是无法冷静地直视他。他只记住了他带着霜意的、灰紫的肤色,好像这青龙谷的冷杉枯苍龟裂的树皮。
发现单疾泉尸体的是顾如飞手下的探子。探子说,人被放在出谷采买必经的小道上,任谁出去或是回来,都定能看见。尸体冰冷,显已气绝多时,身边只有一把暗红色带血的长剑——没有鞘,但他能认得出是夏琰的“逐血”。他没有敢解衣检看单疾泉胸前伤口,只是从衣襟的割口与凝固的血迹猜测,那多半是与这剑刃相吻合的致命一击。
“欺人太甚!”闻讯的顾如飞握拳狠狠捶在桌面,“对姑父下此毒手,还故意派人送回尸体、留下凶器,与我们示威!”
读到顾笑梦手中那封信之前,拓跋孤亦是如此感受。可是——此际他除了愤怒,更觉满心凉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