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卫家,除了父亲卫矗,没有人知道她这个看似最为柔弱的四小姐心底里向往的竟是在这临安城与这江湖已渐渐褪色的侠义——是那个险恶却也热血的江湖。这些向往大概是源于从小在父亲那听到的那些故事吧——她很少出门,可她就在那院墙之内,独自痴迷于那些令人神往的江湖传说,那些不知真假的侠士童话。夏琛与那些故事相比当然还差得很远,可——那是她第一次在这院墙里听到掷地有声的少年声气。那天,他是为他的父亲来的。她不奢求一个如故事里的人物般的英雄,她只是感觉到了一样的质气与风骨——除了她无可替代的父亲,她从没在第二个人身上见过。
只是啊,她看了夏琛这么久,这个少年的眼睛,却从没有向她看一眼。她只有那么一次见过他眼里有和自己看见他时一样的光,可那一次他看的——是别人。
她已经想得很明白了——他们不可能有将来。即使没有孙家的这次求亲,她也终会迫自己将他慢慢淡忘去。可即使没有夏琛,她心所向往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变——她向往那个故事里的江湖,向往那样的侠士英雄,如果已经再不能找到一个夏琛一样的男子,那么就自己试着去做这样一个人,跳出这个“四小姐”的身份,跳入那个江湖里去,寻一个“行侠仗义”甚至“扬名立万”的机会——她不确定,同父亲对话的那天他到底懂了没有——反正她听懂了父亲的意思——如果这江南还想回到那个和故事里一样的江南,孙家和东水盟,都必须倒下,而她——她嫁给谁都已经没有分别,只除了——她可以借这个机会,完成她自己和父亲两个人的心愿。
这也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秘密。
现在,她已经离开家了。她和父亲的愿望或许都很遥远,可至少,她走出这一步了。只是,她觉得自己本应感到兴奋才对,却不知为何,竟有这么多忐忑。也许是父亲的故事里只有英雄的果敢与胜利,却从没有讲过他们付出了什么——而她,到现在,才突然发现,她即将付出的是自己最宝贵的东西。
她捂住胸口。她有那么一瞬,真的害怕了。她只有十八岁,她经历得太少太少了。她不能想象要与孙觉那样一个纨绔子弟拜堂成亲,要与他洞房花烛,要被人称作“孙夫人”,而那些虽然乏味却开怀无忧的闺中时光,那段虽然苦涩却欲罢不能的一见倾心,将永不复回。
队伍走了有一晌了,外面天不知亮了没有。应是还没有,不然这临安城鸡鸣而起的百姓,早就该出来看热闹,把那街道挤得闹闹腾腾了。这条街却很安静,吹打声在这里显得好像有点孤单,只有马蹄的得得能与之相和。
“我们在哪了?”她还是忍不住,向离轿子最近的卫枫问了一声。她希望离孙府还远,让她还有时间安抚下自己这颗平宁不下的心。卫枫低头下来,轻快地答了一句:“嘉会门附近了。快了。”
卫楹轻轻哦了一声。说是嘉会门附近,其实自然不会真往各城门都去绕过,只不过是说个大致方向。她晓得嘉会门是城南门楼,这一带多住的是显贵,自然没有那许多熙攘百姓,大清早的早起的最多只有显贵家的仆人婢子,但多半不会无忌出声,当然就听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