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扶着棺木慢慢委坐下来。宿离眼见至此,搭手捂在杨臻单薄的肩背上默慰片刻后会让其他人都出去,他自己也不是个例外,最后只有一个捧着棉衣裳不愿退开的杨青守在角落里陪着杨臻。
杨青不敢吱声,可光是看着就替他少爷觉得冷。灵前没有多少热乎气,棺木更是冰凉,眼看着杨臻面贴着棺木,他自己的脸也一种被冻僵的感觉。
他只看得到杨臻的背影,一道平静的背影而已,平静到令杨青有些不理解。他以为他会看到老将军杨恕那般撕心裂肺的嚎啕,但静静地看着杨臻的背影之时他又有些犹疑,这么多年来,他可曾见杨臻哭过吗?
杨臻的平静仅在于背影,正面与棺木相对,失魂落魄间恐怕都未曾意识到虚弱的泪正不住地流着。杨臻把额头抵在棺木上,昏死了这么久,醒来后面对尘世总有恍惚之时。就如眼下,靠在冰凉的棺木上,冰得他脑仁生疼,他知道面前是口棺材,惝恍间却不太确定棺木里躺的是谁,苏纬,杨恕,嵬名岘,还是……
那个在梅丛中发现他的女孩,那个陪他一起坐在梅树上的人,那个在许多场景中飞奔向他的人……
念及此处,心口便开始抽痛,二十三日之前,取挫骨钉的时候他曾短暂醒来过,现在想起来却难以相信那竟然是最后一面。
如何才能再见到她?
杨臻突然想起了从前常成岭那句要等十八年话,那个时候他劝说常成岭的话甚至有些投机取巧。他又想起了少时听圆净讲的转世轮回之说,那个时候他只当听故事,如今却希望那是真的……
如果故去的人当真有归处,那所有死别都将不值一提。
那些人一个接一个的离他远去,去了他找不到的地方,或许那只是个生者找不到的地方呢?
后半夜之时,方尔玉稍稍推开了门,冷热交替,外头漫天飘撒的鹅毛大雪被吸进了屋中。方尔玉自知大失分寸,赶忙背手把门阖严。是林年爱让他过来看看的,林年爱估摸着折腾这一趟杨臻跑不了要风寒一场,早已把药都准备好,就等着方尔玉把杨臻扛回去了。
屋里安静得很,方尔玉以为杨臻睡着了,稍微往前两步轻唤了一声:“先生?”
杨臻没有给他任何回应,他再近一步却发现他并未入睡,那副垂着眼睛靠在棺木上的模样似乎从一开始便未曾改变。
角落里的杨青悄悄往前挪了几步,把怀里捂得热乎的衣裳往前递了递,他同方尔玉软声劝了几句都未得到回应。方尔玉不放心,起身跑了出去,片刻后林年爱随他而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