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滴泪,正掉在苏纬的发冠上,不知他有无发觉。
苏纬安静了片刻,并未等到杨臻的赞许,不禁叹了口气说:“其实我都知道,你和师爷说我活不过三十……原本我一直盼着长命百岁,我乖乖听话,我好好练功……可后来我想,只要完成自己想做的事,年岁长短也不是那么重要,可是,可是我还有好多事没来得及做……我想陪着菱儿,想看孩子长大,我还想陪爷爷走出山海阁游山玩水,想看医书,想学武功,小师父的传记我还没写完……”
杨臻攥住苏纬的手,他实在不忍心听下去。切实的心疼,具体无比的痛,仿佛用细密的铁网勒住心脏每一眼间隙中又逐一耐心无限慢条斯理地插入一根针一样。他把手中的手攥得甚紧,可惜手中的手已经不能回握给他一丝力气了。
“小师父……”苏纬喘了口气,吞吐艰难,“我想,回家……”
杨臻把脸埋到苏纬的怀里不住地哆嗦,凭他从前再怎么神通广大,此刻苏纬的任何一个心愿他都没法完成。
举世恍惚之际,苏纬竟也生出了一丝心疼,他知道他小师父在哭,关于哭泣,他从前不曾见于他小师父,以后也不愿见到,只是如今时今日般可以安慰小师父的机会怕是没有了,他鼓足力气抬手摸了摸他小师父的脸,他摸到了一手的泪,摸到了他小师父嘴角的疤。世界逐渐沉寂,眼中的——或者也可能是脑海中想象的小菱儿、爷爷、途安、师爷、师娘、小师父离他越来越远,最终被吞进了黑暗。
抚在杨臻脸上的手微微一塌,再不能有贴合的动作,这一不得不面对的时刻还是降临了。可杨臻还不是愿接受。他目睹、面对过许多死亡,但真正能触及到却只此一件。
这个打小就留着长生辫的人到底终于二十三岁。
嵬名岘赶过来时,在茅屋门外只看到了杨臻蜷缩的背影,颤抖、落魄,无声而悲凉。
挺着大肚子的季菱和周从燕在院子里缝小衣裳,两个女人的手艺都不怎么样,但有心意在,做起来照样是那般开心。
林年爱先一步进了院,他脸色不好但也并未失态,毕竟见过那么多生死之事,这世上再难有比一城人活活烧死在他面前更他崩溃的事了。
季菱起坐不便,只消笑着与他打招呼,往后一看,林年爱之后还有杨臻和紧随着杨臻的嵬名岘。“小师父你可算回来了,阿衡一直念叨着你呢!”季菱甚是欢喜。
嵬名岘跟在杨臻身后躲避着季菱的视线扶了杨臻一把,看他的面色青白便知他快撑不住了。
“小师父你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