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明白吗?她不是真的傻瓜。她其实很聪明,完全知道你们是怎么想的。听好,她是长得很漂亮,你见过就会很难忘。但是你千万别对她有意思,她不会看上这镇上任何一个男人的。我就跟你这么说。”
罗彬瀚带着满头雾水出门去了。他完全不知道俞庆殊在向他暗示的是什么,好像是这个意思,又好像是那个意思。这实在很不应该——难道他不是这整个镇子上知晓最多秘密、掌握最多真相的人吗?至少在昂蒂·皮埃尔的事情上,他觉得自己才应该是表现得高深莫测的那一个。俞庆殊不可能比他更懂昂蒂·皮埃尔,道理上是这样的。但现在他有点不敢肯定了,他妈妈对自己的傻瓜儿子表现出了极为真实的怜悯。这情况真是令人忐忑不安。
他敲响昂蒂·皮埃尔的房门,尽可能摆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一次他留意到墙上贴着黑猫形状的门牌,写有数字16与皮埃尔的姓氏。他总觉得皮埃尔应该是个法国人的姓,放在雷根贝格不算太突兀,可也多半不是昂蒂·皮埃尔真正的姓氏。她是否真的有一个“姓氏”呢?陈薇提起她时只说她是“昂蒂”。
房门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昂蒂·皮埃尔看起来比昨天正常得多。她用一条深褐色的蛛纹缎带盘起头发,缎边挂满金叶状流苏,垂髻凌乱地堆在肩膀上 ;穿了一件深红色的丝绸薄袍,从领口到下摆的滚边堆满抽象化的彩色花叶刺绣。这本应是件相当华丽的夏季睡衣,却令罗彬瀚觉得他面前站了一位正要在篝火前起舞的中东女郎。
他瞄了眼袍底下露出来的那双赤脚,深色的脚背前端嵌着一枚枚苍白微紫的脚指甲,好似此刻他提在手里的大蚌。这下事情再也没有疑问,昂蒂·皮埃尔这个人在家里果真从不穿鞋。她如何在日日居家的同时保持地板如此整洁干净,其中诀窍必然对俞庆殊有莫大的吸引力。想到这儿罗彬瀚耸耸肩膀,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送给你的。”他用中文说,“都是贝类海鲜。”
对方自然地伸手拿了过去,甚至没有一个微笑来表示感谢。罗彬瀚犹豫了片刻,因为常识告诉他有些话注定是失礼的,但他真的觉得昂蒂·皮埃尔不在乎。
“嗯,昂蒂。”他尝试着说,“我就直接叫你昂蒂了,没问题吧?你明白这些东西该怎么吃吗?”
昂蒂把袋子挂在手腕上,做了一个掰开贝壳的手势,说明她至少不会试图去咀嚼蚌壳。为了以防万一,罗彬瀚补充道:“还得烧熟了再吃。”
他准备回去看看俞晓绒与龙虾之战。但昂蒂盯住他,让开了通往屋内的路,一个再直白不过的邀请。罗彬瀚有点意外地站了几秒,扭头望望身后。十五号的客厅窗户后似乎无人偷窥,于是他又继续面对着昂蒂。
“啊,好吧。”他说,“其实我也想和你单独谈谈。”
他走进室内,本想自己去客厅里坐下,可昂蒂却把海鲜扔在桌上,拉住他的手,一路朝楼上小跑。这栋房子的格局和俞晓绒家大体相似,只是昂蒂似乎把她的卧室放在了和俞晓绒相反的方向。罗彬瀚只能说“似乎”,因为他甚至没能在这个贴满南国花卉墙纸的房间里找到一张床。整片地板上铺着一条厚重的紫灰色长毛绒地毯,宽阔得会令家用洗衣机无能为力,柔软得会叫扫地机器人原地陷死,正是会在俞庆殊的家务清洁主题噩梦里压轴登场的那一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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