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的船舱里。此时此刻,外界的声色不过是稀薄的幻影,没有任何明确的形状。
多么寂静呀,他半梦半醒地想,这孤岛般的静谧使人内心安宁。他的左手松开了,垂落下去,触摸到冰凉的水波。海浪也是那么寂静,柔滑得像一匹丝绸,像魔女幽暗的眼睛与乌发。她仍在注视着他,怀着轻蔑或是怨恨,你是一个一生都睡在船上的人——
罗彬瀚睁开眼睛。他放下搭在耳后的左手,朝手掌心瞧了瞧。自然什么也没有。吵醒他的原来也不是海浪,而是其他人站起来收拾桌面的动静。周雨正盯着他看,已经发现了他刚才的假寐。罗彬瀚冲他做了个鬼脸,示意他别伤马尔科姆的感情——怎么能在马尔科姆精心烹调的大餐面前昏昏欲睡呢?准是因为雷根贝格的氛围太容易叫人懒散了。
汉娜一边帮俞晓绒收拾餐具,一边问:“所以,你们都会打麻将吗?”
这是个古怪的问题。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俞庆殊从楼上拿来一副盒装的密胺麻将。罗彬瀚认得这副麻将,因为一力提拔他老妈的刘玲正是麻将桌上的好手。每逢新年时,她总会带着家人过来跟俞庆殊玩上一整个下午,展示她那手摸牌辨花色的绝技。非常值得一看的本领,因为她几乎从不出错。可是当刘玲不在时,这家人是不怎么玩麻将的。愿意参与的人数总是凑不够。
罗彬瀚瞄向周雨,想知道在自己打盹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周雨注意到他的眼神,嘴上什么都没说,脑袋却微微往汉娜的肩膀一偏,朝他暗示这到底是谁的主意。
“我一直想学怎么打麻将。”汉娜大方地承认道,“我喜欢这些小方块撞在一起时发出的声音。哗啦哗啦的,比扑克牌更清脆悦耳,听起来叫人觉得非常愉快,不是吗?”
“功课怎么样了?”罗彬瀚学着他老妈的和蔼口吻问。但这次他注定失败,因为汉娜·察恩不是校园恶霸俞晓绒,她早早就把功课都做完了。他老妈和马尔科姆的兴致也很高,只有俞晓绒百无聊赖地瘫在沙发上看手机——她和周雨是这屋子里最后两个既不会打麻将,也毫无兴趣去了解的人。每当刘玲和俞庆殊坐在麻将桌前迎接新年时,她最积极的行动只不过是去端茶倒水,并且伺机大大地赚一票小费。罗彬瀚估计那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因为刘玲极为喜爱这个不安分的小丫头,总是在赢来的彩头之外悄悄塞给她额外的纸钞,而俞庆殊却不能每次都发现。
很难猜出这里头是否藏有某种阴谋,但他们真的打起了麻将。俞庆殊坐庄,汉娜则占据了他的下家。起初罗彬瀚以为他们要打刘玲最喜欢的四川麻将,可俞庆殊却选择了国标麻将。她向汉娜讲解了规则,而后者似乎觉得每一张牌上的符号都有趣极了。
“一只可怕的眼睛。”她摸着牌面的花色,记忆它们各自的特点,“圈圈绕圈圈的眼睛。”
“噢,不,”马尔科姆热心地解释道,“那是一个‘筒’。它代表的意思是一支火枪,因为它看起来就像是火枪管的横截面。”
汉娜认为这非常好笑。她把所有的“筒”都捡了出来,数着上面的圆圈数量:“我们有这么多把火枪!”
“是用来射麻雀的。”马尔科姆说,“瞧,我手头这张牌上的就是‘麻雀’。这个游戏就起源于古代的人去捕杀溜进粮仓里的麻雀。”
罗彬瀚斜睨着幺鸡牌上的图案,它有双翠绿色的翅膀,殷红夺目的头冠和尾翎,其实和麻雀一点也不像。他首先想到的是荆璜,紧接着又轻轻叫了一声。所有人都转头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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