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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彬瀚已经沿着垃圾山往塔底走,边走边大声叹气。“我不管了。”他说,“要是它命中注定要倒,那就摔死我算了。”
周温行神态自然地跟在他后面,步履轻巧,腾挪自如,没有叫自己鞋子以外的地方沾上半点污秽。罗彬瀚真想试试拿脏水泼这东西一下会怎样,但他忍住了,忍得也不辛苦,因为他正处在药效最强的阶段上,除了对糟糕环境的厌烦以外没别的情绪。他甚至都恨不起那赛博小宣王。
“原谅我带了武器过来,”他抓住塔底部的梯子,开始一步步地往上爬,“不管怎样我得防着你点,理解吧?你倒是不想杀我,这我相信是真的,但你要是想把我丢进这些垃圾山里,或者往我嘴里灌污水,那倒还不如杀了我。”
周温行就跟在他后面爬梯子,爬得很专心,什么也没说。罗彬瀚低下头看了一眼,估计他们距离地面已有三十多米,换成个正常人早就能摔得死了。他想象自己把周温行踢下去的画面,但后背依旧是放松的,呼吸平稳而顺畅——到了这个高度能闻见的恶臭已很少了——他还是没有起任何情绪,不管是紧张还是憎恨。他又抬头看看天空,没有鸟的踪迹。
又上了二十米。这下空气完全干净了,但风吹得金属架晃动不止,那种自塔身一路传至手掌的深沉震颤令人胆寒,攀爬过程中还能看见许多支离破败的迹象:有些架子光秃秃地横在那儿,没有连接着任何有效的位置,似乎是原有的固定结构已经断裂了;有些方形的薄钢板原本大约是某种平台或地板,如今也垂脱倾斜了,要掉不掉地挂在那儿。
到了六十多米的地方,他们再也不上去了。并非因为悬梯到了尽头,只是空间太小了。更上方的一段塔身直径窄得可怕,也没有能安稳歇足的落脚点,根本不容许两个人站在上头说话。于是罗彬瀚绕过梯子,小心翼翼地挪进这个位于高塔中段的小平台。
这平台基本是由一种方形的金属薄板搭建而成,每片薄板约有半米见方,五公分厚,有点像是铁打的围棋棋盘。有些位置的薄板已经不见了,很可能就是他攀爬途中看见的那些。好在脱落的位置很分散,没有影响到整体平台的稳固性。他们还是可以站在上头说说话。
罗彬瀚挑了薄板最密集的一侧朝下俯瞰。从这个高度他能一直望见海岸,还有停泊在近处的摩托艇,甚至那些文明废弃物所堆积的腐败山水也转变了形貌,宛然有几分巍然崎峗的荒芜之美。隔着这样的距离,他已经难以分辨那些黛山幽水的细节,不必清楚地知道它们究竟是由什么材质组成的,身处其中又是什么感觉。他呆然地望了一阵,想到历史和生活有时也可能是这么回事。像他救世壮举的第一步就是逃离垃圾山,还在心里狂骂参谋长。
周温行也上来了,驻足在与他相对的另一边,脸上的神情毫不担心。这东西确实没道理担心,因为平台实在太小了,他们再怎么拉开距离也不会超出五步远。而上一次他激情跳崖的结果证明:五步以内周温行更快,五步以外也不见得他的枪更快。
“你想要和我说什么呢?”周温行问。
罗彬瀚慢慢地回过身来。“我决定投了,”他说,“投降的投。”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