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冷笑道:“令公为朝首,范某向其通禀乃是国之经义,却并不晓得甚么是‘泄露禁中语’。再者,范某究竟是否泄露禁中语,有台谏在,也轮不到秀峰来论断……”
王峻冷哼了一声:“明日便教文素见到台谏的弹章——”
范质淡然一笑:“既是弹劾范某的谏章,理当回避,自古未有受弹劾者自读谏章的道理,秀峰相公难道连这点规矩也不懂?”
王峻张嘴还要说话,高坐在丹墀之上的大周皇帝郭威不悦地轻轻拍了拍案几:“朕叫你们几位丞相来,是来议事的,不是来吵架的!冯令公是朕忒忒请来的,他是四朝元老,对军国大事经验丰富谋划老道,朕是指望着能够倚重于他,秀峰,你虽功高,却也不可对令公无礼。还是要有尊老敬上之心,令公是前辈,我们都在他跟前行过参拜礼的。你此刻放肆,岂不是连纲常都要乱了么?”
郭威出身武将,说话殊少文雅,但是意思说的是极明白的,王峻虽没奈何,却也只能悻悻谢罪。
范质却知皇帝仍然在维护王峻,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当下郭威命王峻陈说定难军方面的局势,王峻也不拿李彬的奏表,当下口说手比,将延州兵变的起因和发展经过一一陈说清楚,同时还描述了延州受害的情况,范质等人在一旁听着,心中也暗自佩服,李彬的奏章洋洋洒洒写了上万字,其情节曲微处连范质这等号称过目不忘之才的儒士都不能尽数记下,王峻却在顷刻间摘其要点节略一一分说明白,同时还能做出自己的分析和判断。此人性情急躁跋扈自大是真的,却也实实在在是有宰相之才的,也难怪郭威总要回护他。
“绕州城而过,大掠八县……”郭威默默念叨着李彬奏表上的词句。
他忽然间抬起头,问道:“秀峰,依你之见,李彝殷此番南下,究竟意在何为?”
王峻冷冷一笑:“党项小丑,不过是照例抢一把回去过冬罢了。李彝殷一个不读书的蛮子,还能有什么远见卓识?以李彬所言,延州城当时正在闹兵变,若是李彝殷趁势攻城,只怕延州当时便被他攻破了,高允权连一天都守不了。然则其竟然绕城而过,劫掠诸县,这不是愚蠢么?”
“不然——”范质当即反驳道,“臣观李彬奏章所言,定难军此番深入延州境内,竟弃延州北部肤施、丰林两县不顾,自东面的罢交侵入延州,径直挥军南下,滋扰金城,继而向西,劫掠临真;再向北,自延川、延水返回夏州。这绝不简简单单是劫掠,必有其大所图……”
王峻鄙夷地看了范质一眼:“某倒是要听听,李彝殷有甚么大所图?”
范质丝毫不理会王峻的讥讽,脸色凝重地道:“李氏这一番来去,延州南部的两条重要官道以及州县驿道小路对定难军再无秘密可言,明岁李家若发大兵,只怕延州不守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