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狩真安静地听了一会儿,察觉到击打声偶尔的迟滞,忍不住问道:“大哥心里有点不安么?”
“七弟果然也是个音律知音。”嵇康长笑一声,大锤猛烈迅疾地敲击了十多下,“天下高手为了金阙图录蜂涌而来,斗战将起,竹林成为众矢之的,我怎么会不紧张呢?”
“是我连累了大家。”支狩真苦笑道。
嵇康微微蹙眉:“七弟说这话就太生分了。当初你一剑斩杀小鹰王,何尝怪过别人连累了你?你啊,性子太过老成,心思繁多,其实失去了许多快乐。”
“可想要好好活着,不得深谋远虑,谨慎行事吗?”
“活着不是为了好,是为了快乐,这才叫快活啊!”
支狩真沉思不语,嵇康笑道:“不过七弟,为兄还是佩服你的。为了金阙图录成为天下之敌,你居然一点也不担心,还有心思爱美妆扮,果然有名士之风!哈哈哈哈……”
“我真的没涂脂抹粉……”支狩真神色一窘,犹豫了片刻,道,“其实我心里是害怕的,也不想收下金阙图录。但没办法,边无涯没给我选的机会。”
这番心思,过去他是断不会对旁人说的,此刻却坦然相告,让支狩真自己也有点意外。
是因为有了一点酒意?他心想,兴许是天上的云影太多,水色又太明亮。
“哈哈,害怕有甚么关系?人哪有不怕的?”嵇康手上打铁不停,浑不在意地说道,“再说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可以让你选的事?十之八九是没得选啊。但你我行事,只要内不愧心,外不负俗,成败曲折何须计较太多?”
支狩真若有所思,一下一下拉动风箱,火焰稳定地跳跃着。
嵇康敲击铁料的音律也渐入佳境:时而如战鼓敲击,时而如雷电交轰,时而如金石激越,时而如风云呼啸,时而如暴雨,如急瀑,如碎雪,时而如铜锣如铁筝如金钹……
支狩真默默听着,猛然间,浑身骨骼被打铁声敲得一震!一麻!一酥!左手中指的第一段骨节开始颤动,紧接着是第二段骨节,第三段……犹如被推倒的一连串骨牌,支狩真全身的一段段骨节依次弹动,跟着嵇康敲击的节拍,犹如不断往前推送的叠浪……
“继续拉风箱,不要停!一息转环通阴阳,纵横捭阖淬风骨!”嵇康大喝着>> --